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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結怨

  • 唐垣
  • 言非子
  • 4271字
  • 2023-03-02 22:35:20

丘八們為氣勢所懾,只能不斷后退。

終于,一個丘八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當啷”一聲,將刀擲于地上,然后抱頭蹲在一邊。

有一就有二,不過數息之間,幾個丘八便全都棄械投降。

鄭暉的怒氣也消了大半,吩咐眾人道:“將犯人家眷先帶出去。”

老李頭找來一件襖子,走到墻角的李家娘子跟前,幽幽一嘆道:“李娘子,快穿上吧,夜里天冷,莫要著涼了?!?

李家娘子見到個熟面孔,匆忙整理好衣衫,不顧儀態地拉著他的袖子,急問道:“叔公,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為何這些人闖入我家?”

老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撇過頭道:“你家李錄事犯了案子,已被下獄問罪,縣里下了搜捕令,要緝拿家眷。我此行就是……就是來拿你們的。”

“啊?”李家娘子花容失色,只感覺天塌了。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強打起精神,向老李頭斂衽行禮道:“無論如何,還是要謝過叔公方才的援護之恩?!?

老李頭趕緊閃到一邊,不敢受她這一禮,抬手指向鄭暉說道:“方才是鄭書佐出手相助,你要謝的應是鄭書佐?!?

李家娘子又款款行至鄭暉身前,她剛剛也是親眼所見,這位鄭書佐威勢凌人,竟能將那些兇悍的軍卒懾退,看向鄭暉的目光中便不由泛起一絲希冀。

她也是極聰慧的女子,連忙將一雙兒女招過來,帶著兒女盈盈下拜:“謝過鄭書佐救命之恩。”

前后不過眨眼的工夫,“援護”就變成了“救命”。

鄭暉退開兩步,同樣不受她這一禮,冷著臉道:“你也不用拜我,我救不了你?!?

李家娘子聽到他這冷冰冰的話,眼神瞬間變得灰暗,久久無語,只知抱著兒女默默垂淚。

衙差們自然不能一直等他,催道:“李娘子,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衙門交差了?!?

李家娘子抹去眼淚,對衙差們道了一聲“還請稍等片刻”,便翻開箱籠,取出兒女的御寒衣物。

直到給兒子戴好虎頭小帽,給女兒穿好繡花童鞋,看著兒女都被裹得完完團團的,這才向眾人斂衽,表示可以出發了。

兩個兒女猶自天真爛漫,一臉懵懂。

兒子的年齡稍大些,抱緊母親的脖子,怯怯地問道:“娘親,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李家娘子被兒子一問,眼淚又不爭氣地冒出來,噙著淚花哄道:“我們去找阿爺?!?

女兒聽到這話,高興地拍手道:“太好嘍,找阿爺帶我們去看燈會嘍?!?

眾人看到這一幕,雖是見慣了這種場面,早已練的鐵石心腸,還是不忍直視,扭過頭嚷嚷道:“好了好了,快走了。”

衙差們將犯人家眷從后宅帶出來,剛到前院,老李頭就湊到鄭暉耳邊,憂心忡忡道:“鄭書佐,方才與那幫丘八起了沖突,只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啊?!?

鄭暉自然知道,心里也有些隱憂。

而就在這時,說曹操曹操就到。

只聽一頓雜亂的腳步聲,王武俊已然帶著軍卒追了出來,將鄭暉等人團團圍住。

幾個丘八向王武俊告狀道:“就是他們繳了我們的械,王校尉你可要為弟兄們做主哇。”

王武俊黑著臉,目光不善地看向鄭暉,問道:“鄭書佐,可有此事?”

鄭暉強自鎮定地解釋道:“那幾個兵痞搶掠財物,欺凌婦孺,不僅有違國法軍律,同樣也是敗壞王校尉的名聲。卑職聽聞孫將軍帳下兵馬軍紀嚴明,王校尉也素來治軍嚴謹,為了王校尉的名譽考慮,這才不得已出手阻止,并非有意得罪?!?

這一頂“治軍嚴謹”的高帽子戴下來,王武俊果然面色稍緩,雖然他心里對于“搶掠財物,欺凌婦孺”的罪名指控嗤之以鼻,他手下的兵哪個沒搶?

但年輕人禁不住吹捧,是人都喜歡聽好話,喜歡被奉承。既然咱王校尉是個治軍嚴謹的好官,那手下士兵犯罪就不能不問。

他回頭問那幾個丘八道:“你們可有搶掠財物?”

幾個丘八自然是搖頭否認,只說自己是在搜查臟物。

王武俊陰沉著臉,聲音中隱隱含著殺氣:“再問你們一遍,可有搶掠財物?”

幾個丘八欲哭無淚,有沒有搶掠,你還不知道嗎。

但他們也不蠢,馬上就明白,王武俊是鐵了心要逼他們認罪了。

胳膊拗不過大腿,只好伏地求饒:“我們只是偷拿了兩只頭釵,不值什么錢的,求校尉從輕發落。”

王武俊恨鐵不成鋼道:“節度使沒給你們發軍餉嗎,居然去偷兩只釵子,真是丟盡了我的臉?!?

很快這個案子就“水落石出”,幾個丘八從自己鼓囊囊的懷中掏出了兩只頭釵,承認了自己的“偷竊”之罪。

王武俊將釵子遞給鄭暉,說道:“事情查清楚了,他們確實有罪?!?

鄭暉靜靜地看著他的表演,心中哂笑,但面上卻只能陪著他裝傻充愣,甚至還要主動幫他找臺階下,便含笑道:“王校尉果真明察秋毫,但念在那幾位軍士沙場征戰,于國有功,這釵子也確實不值錢,不如就饒了他們這一回,下不為例?!?

這樣一來,只要王武俊就坡下驢,雙方互不計較,哈哈一笑,事情就算過去了。

可誰知王武俊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臉色倏然一變,正色道:“某一向從嚴治軍,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絕沒有下不為例的道理。”

說著,他轉向那幾個丘八問道:“你們是哪只手偷拿的東西?”

幾個丘八嚇得打顫,都不敢說話。

王武俊喝道:“哪只手?”

有人伸出左手,有人伸出右手,還有人傻乎乎地舉起雙手。

“來人?!蓖跷淇∩坏溃皩⑺麄兩斐鰜淼氖职丛诘厣?,每只手剁掉一根手指?!?

“啊,校尉饒命啊?!?

“校尉,饒了我吧。”

幾個丘八以頭搶地,哭著求饒,這回是真的求饒了。

然而王武俊不為所動,隨著幾聲慘叫,血花飛濺,地上只留下幾截帶血的斷指。

人群中一片驚呼,都被王武俊的狠厲給震懾到了。

當血淋淋的斷指交到鄭暉手上的時候,鄭暉心頭涌出一股無力感,王武俊對自己的手下都這么狠辣,更何況他人呢。

這件事怕是難以善了了。

“鄭書佐,我的人干犯軍法,我都已經處置了,絕無偏私?!蓖跷淇±溲劭聪蜞崟?,道,“至于你的人,竟敢繳我范陽鎮軍的械,你也得給我個交待。”

鄭暉強擠出笑容,躬身賠禮道:“王校尉,其實這件事都是誤會,本沒有那般嚴重,我在這里向校尉致歉,萬望校尉能夠大人不記小人過。稍后自有一份禮貨送至府上,聊表歉意。”

王武俊板著臉道:“禮貨就不必了,我只要一個交待。范陽鎮軍的威嚴,豈是你們這些賤吏所能冒犯的?”

鄭暉眼見花錢消災行不通,對方勢要討回一個面子,以便維護他在軍中的威信。

而鄭暉也不可能將手下交出去,讓他剁手剁腳。

無奈之下,鄭暉干脆橫下一條心,冷然道:“我奉孫將軍之命搜查犯人家宅,這宅中的每一件物品都是要登記造冊的。王校尉縱兵搶掠之事,若是教孫將軍知曉了,只怕不好交差?!?

既然沒得談了,鄭暉也不怕撕破臉,暗暗警告他,你若逼人太甚,就不擔心我在孫孝哲面前嘴歪一歪,讓你也吃不了兜著走。

王武俊見他敢威脅自己,嗤笑一聲,不屑道:“將士們連夜辦差,勞苦不堪,不過是拿了些財貨,以慰軍心。孫將軍是何等樣人,豈會計較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鄭暉輕笑道:“些許財貨,孫將軍或許不會計較??扇羰墙褚惯@個案子辦砸了,孫將軍卻是會雷霆大怒的?!?

說到這,他的嗓音不由增大了幾分,擲地有聲道:“想必你也知道,此案事關重大,孫將軍特命你我來此搜查,寄以厚望,希望能找到李明義與同黨聯絡的線索,以便追查同黨。可如今你手下的兵丁胡搶一通,滿目狼藉,還教我怎么追查線索?若是壞了孫將軍的大事,都是你王武俊的責任?!?

王武俊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當場就傻眼了。

鄭暉繼續道:“你若再咄咄逼人,我薊縣差吏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大不了火拼一場,魚死網破。也別查案了,大家一起到孫將軍面前領罪吧。”

王武俊低著頭暗自思量了一會兒,也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不甘心地盯著鄭暉,恨恨道:“也好,我們的賬以后再算?!?

鄭暉心里如釋重負,卻不敢表露出來,嘴上依舊強硬道:“請王校尉將書房中的兵丁撤出來,書房中有許多文書、信件,都是重要線索,我要進去搜查一番。”

王武俊雖然不情不愿,眼下也不敢使絆子,只能黑著臉照辦。

片刻之后,書房被騰了出來,鄭暉帶著幾個衙差進去,書房不大,屋里滿地散亂的書卷,靠墻的書架已被掀翻在地,墻上被潑了一大片墨汁,腳下不小心還有可能踩到陶瓷的碎片。

鄭暉吩咐手下將書架扶起,凡是帶字的全部整理帶走,自己則漫無目的地踱著步。

拾起地上的一卷書,上面的字體工整方正,并非梅花小篆,便又扔下。

再拿起一支毛筆,取下尾部的筆頂,對著空心的筆管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沒有。

就這樣什么都瞧一瞧,摸一摸,始終沒有任何發現,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

唯有一點奇怪的就是,整個書房中找不到一封信件。

在這個時代,誰家書房沒幾封信哪。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釋。

其一,閱后即焚,看完之后立即焚毀,不留痕跡。

其二就是將書信收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以免讓人發現。

這兩種解釋無論哪一種,都說明了書房的主人懷有隱私。

鄭暉繞著屋子轉了一圈,或許是電視劇看多了,不時在墻上敲一敲,想要找到機關暗格之類的,可惜一無所得。

忽然腳下踢到個什么東西,鄭暉低頭一看,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盒子非常老舊,外面的漆都掉了大半,斑駁不堪,一看就不值錢,難怪能躲過丘八的洗劫。

打開盒子,盒蓋里面竟鑲了一塊銅鏡。

仔細一瞧,鄭暉有點眼熟,這好像是女人用的梳妝盒,盒子下層還放著一些化妝用品。

莫非李明義背地里是個娘炮,也有對鏡貼花黃的喜好?

鄭暉搖搖頭,甩掉這個可笑的想法,將盒子關上。

可就在盒蓋扣上的一瞬,奇跡發生了,盒蓋上的銅鏡不知道是不是年久老化,竟然松動脫落了下來。

只見盒蓋內部,還有一道夾層。

取下夾板,伸出手指一掏,就從里面掏出一沓信件。

鄭暉向左右看了看,趁著沒人注意,用眼睛匆匆一掃,信封上的字體赫然都是梅花小篆。

“鄭書佐,可是找到了什么?”

鄭暉將信件往袖子里一塞,說笑道:“找到一個女人的梳妝盒,李明義堂堂七尺男兒,居然用女人的東西?!?

衙差們聽罷紛紛取笑。

鄭暉跟著開了幾句玩笑,又道:“我有些內急,出去上個茅廁,你們麻利些,將帶字的統統搬走?!?

出了書房,鄭暉打著燈籠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信取出,對著信封凝視了許久,最終壓下了拆開一閱的想法,將燈籠連同信件一同擲于地上。

燈籠中的燈油流出,火苗騰的躥起來,頃刻就將書信燒為灰燼。

鄭暉又往上面蓋了兩抔土,毀尸滅跡。

轉過身來的時候,剛巧看到一個人影從院墻上翻下來,鄭暉瞳孔微微一縮,從背后悄悄靠近過去。

人影非常的眼熟,眼熟到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鄭暉一把搭住他肩膀,對方一個激靈就要抽刀,卻聽鄭暉道:“老李頭,你在這做什么?”

老李頭回過身,憨笑道:“原來是鄭書佐啊,我……嘿嘿,尿急,在這撒個尿?!?

見鄭暉瞇著眼凝視他,隨即收起笑臉,嘆口氣道:“隔壁住著的正是李錄事的父親,他家還有兩個兄弟也住在這條巷子里。我不過是感念李錄事一家的凄慘,想著通知李老太公一聲,讓他家好有個準備。李家是本地大族,早一刻知道消息,便能早一刻疏通疏通。”

鄭暉淡淡地覷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嘴上叮囑道:“上頭下了嚴令,此案須嚴加保密,你也是衙門里的老人,知道輕重,切記不可走漏了風聲?!?

老李頭心領神會,點頭哈腰道:“知道知道,我老李的嘴巴可嚴著呢,絕不會走漏風聲。”

鄭暉不再說什么,兩人一道回去,沒走幾步便聽見一道凄厲的哭喊。

“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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