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孟懷珠便將要帶走的烤紅薯跟水缸里的魚裝好了，讓李嬸看顧兩個孩子。

“孟家娘子收拾好了嗎？我們該走了。”李叔在門外喊著。

“哎，就來就來。”

懷里揣著烤紅薯的孟懷珠提著用舊衣裳蓋嚴實的木桶出來，李叔連忙接過手，手里驀地一沉，還晃晃蕩蕩的。

李叔大抵猜到孟懷珠這是要上街賣東西補貼家里。

“孟家娘子這是要去市集？”李叔抬頭看了看日頭，“現在去可能晚了些。”

“不礙事李叔，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孟懷珠還是下意識隱瞞了去向。

雖然孟懷珠能憑隔壁李家老人能在孟懷珠名聲最壞時憐憫孩子能看出老兩口的淳樸，但還是認為事以密成，有好結果了再說總比失望強。

兩人沒能聊幾句就坐上牛車往縣城出發了。

“春桃快往外看看，今兒這太陽是不是打西面升起來的啊。”坐在最里面的灰藍色人影陰陽怪氣。

灰藍色人影旁的人影扭了扭：“沒有啊姐。”

孟懷珠瞥了一眼，懶得搭理。

灰藍色人影見無人接她話，自討了個沒趣，閉口不言了。

晃晃悠悠快半個時辰，牛車終于來到了路口。

“孟家娘子可要我幫你？”李叔擔心孟懷珠一個人提不動那么重的東西，“我今日并不太忙，可以幫你提去再辦事。”

孟懷珠哪好意思，連聲：“多謝李叔好意，但著實不用，這點東西我能提動，況且沒幾步路，很快。”

李叔望了望鄰街的市集定了心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孟懷珠跟街邊的商販打聽了縣城里最繁華的積香樓，提著木桶走一段歇一會兒的，終于到了酒樓前。

“小二我想問問你們這收魚嗎？”孟懷珠開門見山，“是我們村里大河里抓的，新鮮得很……”

“走走走，”店小二忙不迭趕人送客，“我說你這姑娘故意的是吧？明知我們酒樓不賣魚故意來惡心我們呢？”

積香廚是縣城第一酒樓不錯，但因前幾年酒樓內出了一檔吃魚事故，原來做魚最好的師傅被迫請辭，酒樓為了名聲便不再賣魚了。

可孟懷珠不知道，還想著再問時突然被一人擠了開來。

“小二給我家老爺備一桌十二道葷素搭配的宴席，加急做，家里來了的貴客愛吃魚，多做幾個魚菜。”進來的小廝很急，一句話說的一點停頓沒有。

“客官是這樣的，我們積香樓……”小二有點為難。

“銀子方面不用擔心，辦好了你們積香樓還有賞錢！”小廝見小二支支吾吾，以為是太急了人家不愿意做。

小二苦著臉：“客官這不是我們不做……”

“好，兩個時辰后請你們老爺到樓上雅座。”圓臉長衫男子過門應道。

小廝得了準信高興極了，細細交代了忌口，撂下一錠銀子揚長而去。

“掌柜的這魚……”

“剛剛那個小廝，是松陽縣縣丞家的下人，這單子不能給別家酒樓做。”精明的楊掌柜一改剛才的和煦面龐。

“我說，這魚你們現在是不是要了？”

孟懷珠覺得自己來得可真是時候，碰上這么巧的機緣可不得好好把握機會推銷。

“正好我這里有好幾種魚，草魚、鯽魚、鯉魚、鱸魚都有，做幾個魚菜隨便夠了。”雖然孟懷珠是來推銷的，但這話確是大實話。

楊掌柜這才看到孟懷珠身旁放著的木桶：“你是來賣魚的農家散戶？”

“正是。一種魚都有幾十種做法，四種魚盡夠宴席了，掌柜的可要？”孟懷珠拉開舊衣，露出木桶中的光景。

孟懷珠桶里的魚不僅個頭不小，體態肥美，還活蹦亂跳的，確實新鮮。

經驗豐富的楊掌柜打眼一看便知是好東西。

“這魚不錯，我們要了，”楊掌柜一錘定音，往后廚去了，“小二去賬上支二兩銀子給這姑娘。”

孟懷珠眉開眼笑，來一趟就有二兩銀子，不枉費她大早上累得虛脫。

“姑娘收好。”店小二拿來了銀子，卻還是滿臉愁容。

孟懷珠心情好就喜歡管管閑事，也不計較小二先前的無禮：“小二愁眉苦臉的，這么新鮮的魚還愁做不出好吃食？”

海鮮河鮮，不管是魚還是什么，只要夠鮮，這美食就成功了一半。

店小二見孟懷珠真不知情，對先前所為心懷愧疚，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酒樓之前有位專做魚菜的大廚，那紅燒鯉魚更是我們酒樓的招牌菜之一。但因著幾年前，有位客官吃了紅燒鯉魚后當場沒了命，沒辦法，只能辭退了金大廚，也因此再沒有做過魚菜。”

孟懷珠不由追問：“當日金大廚只做了一道紅燒鯉魚么？”

“那怎會，金大廚的紅燒鯉魚可是我們積香樓一絕，幾乎每日要用掉十幾條魚。”小二還頗有幾分與有榮焉的自得。

“那旁的用紅燒鯉魚之人可有不適？”

“并無。”楊掌柜吩咐妥帖后回來，“旁人都好好的，就那一位客官突發疾病。”

如果說孟懷珠剛剛只是懷疑，那么現在就是確定了。

“那位客官十有八九是過敏了。”

“過敏？”楊掌柜跟小二都沒聽過這話，“什么是過敏？”

完犢子嘴又快了。

“就是，有些人天生對一些東西敏感。比如有人飲牛乳腹瀉，有人吃魚蝦會全身發癢之類的，這些是比較輕微的，嚴重的甚至致命。那位客官，或許就是不能吃魚肉，且恰恰是最嚴重的那一類。”

楊掌柜跟店小二完全沒想到這一層，楊掌柜回神得快：“姑娘還通岐黃之術？”

“不不不，是年少見聞，家中有位長輩如此，請了名醫才知道的。”

孟懷珠囫圇編了個親戚搪塞。

開什么玩笑，她可不會把脈。

“多謝姑娘告知，若是當年有如姑娘一樣的人在，金大廚也不至于遠走……”

楊掌柜有幾分黯然，看得出他與那位金大廚有幾分情誼在。

“掌柜的，這魚是有了，可這做魚的金大廚不在，咱這席面能成事嗎……”店小二聲音越說越低。

孟懷珠疑惑了，啥意思這酒樓別的廚子都不會做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