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馬三定不會答應王霽的這番話。

但現在情況不同，他也就只能板著臉默認了……畢竟就算他不答應，等下趙仲針醒來，挑東西的事情最終還是得落到他的身上。

好好一個軍中宿衛就這么淪為了挑夫，不過誰讓他老是空著手呢？

陳大點頭應下，畢竟以往跟著王霽出來這些粗活也都是他來干的，對此，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隨著驢車停下，趙仲針就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從車廂里鉆了出來，打著哈欠：“元貞大哥，咱們這是……”

“到海邊了。”王霽看了他一眼，而后從懷里摸出來一塊手鏡丟給趙仲針：“先自己整理一番吧。”

說完他就邁開腳步往海岸邊一步步走了過去。

只要不到海面上去，單純在海邊站著，確實能讓人心情舒暢不少。

趙仲針接過手鏡，低頭一看，然后就傻呵呵地咧開嘴笑了：“這看著倒是豐腴了些……”

“豐腴什么豐腴！”王雱略顯沙啞的聲音從一旁響起：“你那是睡腫了！”說著他便伸手從趙仲針手上將手鏡給搶了過去，只一眼，王雱就趕緊跳下驢車收拾了起來，只是任他再努力，沒有人伺候，也只能收拾個七七八八，頭發依舊有那么點亂，衣裳還是有不少褶皺。

見他如此，趙仲針也跳下驢車有樣學樣地收拾了起來。

對比于平日里的風神俊朗，此刻不論王雱還是趙仲針看著都平易近人了些。

而后兩人就互相打量了起來，幾乎同時，兩人就齊刷刷心領神會般咧嘴笑了。

畢竟他們兩人眼下的形象實在不行，若是平常還有人幫忙梳理，現在沒人幫忙，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隨著兩人勾肩搭背地走開，馬三剛想跟上，下一刻他就被陳大給扯了回來：“你往哪兒跑？走，跟某走一趟！”

“這里沒有外人，定然不會有什么危險。”

三兩句話，陳大就把馬三的嘴給徹底堵死了。

這片礁石區是王霽親自選定的一個地方，每次他來海邊，必然都會在這里待上一陣，再加上這邊海里也有大片暗礁，船只、漁人都很少來這邊，所以只要不出意外，這里是常年見不到幾個人的。

也能算是他的一個秘密基地了。

這邊馬三被陳大拖走，那邊剛爬上王霽身后礁石的趙仲針就后悔了。

站得越高，海風越大，所能感受到的自然也是越冷。

王雱好歹是被王安石散養的，論及身體素質，自然是要比趙仲針好上許多，他雖然也能感覺到冷，但確實遠不如趙仲針所感受到的那般刺骨。

聽到身后傳來的響動，王霽略略側頭，打量了下正努力控制著身體不讓自己發抖的趙仲針，而后他就將那件一直披在身上的披風摘下來丟了過去：“仲針，接住。”

眼下沒有更多外人在場，就算直呼趙仲針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元貞大哥，某……某……”

“披上吧。”王霽重新轉臉回去，將視線放到了海面之上：“某并非什么文弱書生，吹吹風出不了什么問題，但你這身子就未必了。”

趙仲針當即閉嘴，老老實實聽了王霽的。

等到收拾好了，面色稍微緩和下來，他才再度湊近了王霽：“元貞大哥，你這是在看什么？”

“沒看什么。”

王霽隨口回了一句，而后盤膝就地坐下，靜靜看著海面上泛起的粼粼波紋發起了呆。

不管王雱趙仲針會有什么收獲，反正他就是出來游玩的。

既然是游玩的還想那么多干嘛？自然是要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來了。

要說還得是王雱這個親兄弟了解王霽，在趙仲針還茫然不解的時候，他就在唇前豎起了食指，而后拉著趙仲針退了好幾步出去，在礁石另外一側坐下，同時低聲道：“安靜待著就好，反正也待不了多少時間。”

“哦……”趙仲針還是有些不解，但他也沒有再多追問什么。

天色漸漸大亮。

陳大總算是帶著馬三，一同挑著東西趕了回來，他并未去登礁石，而是在礁石下朗聲道：“郎君，某回來了，咱們可以走了！”

聽到聲音的瞬間，王霽就立馬回神，一手撐住礁石，站起來應道：“等等，某馬上下去。”

漁人出海的時間很早，大多都是在天色尚暗的時候出海的，趕清晨天亮第一波出海的人就已經回來了。

然后他們就要帶著剛捕回來的海味去集市上售賣。

眼下這個時間點恰好就是大多數漁人回港的時間，現在趕過去正好吃上一波最新鮮的海味。

王霽一動，趙仲針和王雱也立馬跟上。

雖然他們不清楚現在要去做什么，但跟上去肯定沒錯。

很快，空氣中的腥味就重了起來，眼力所能及處，也能看到有人在一個小港口忙活著，一筐筐海味被從那些剛剛回港的小船上搬了下來。

但更多的小船上并沒有多少海味被搬下來，干活人大多被曬得膚色黝黑，臉頰也都是清一色略微凹陷，只一打眼，便能看出來他們的生活并不怎么好。

但幾乎所有人臉上卻都帶著笑意，眼神也還算明亮。

趙仲針顯然沒有見過如此場景，他在原地住腳愣了足足半晌，下意識轉頭看向王霽，開口詢問：“元貞大哥，他們……”

王霽此刻臉上也多了笑意，而且顯得極為真誠。

聽到趙仲針那略帶疑惑的聲音之后，他就笑著搖頭：“先過去吧，不要問太多，多看，多聽。”

說完略一停頓，繼續看向那些還在忙活著的漁人：“待會兒某讓你問的時候，你再去問，別打擾他們忙活生計。”

本來王雱也打算問點什么，但一聽到這話，他當即就閉緊了嘴巴，邁開步子跟上了王霽。

隨著一行人近了，最先看到王霽的漁人眼睛明顯一亮，而后趕忙停下手上活計，徒手擦了把汗：“王小郎，你總算是來了！”

“昨天張老三捕到了一條很大的白花，某好說歹說才讓他暫且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