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晚飯殘局已是星星點點了,美的要緊。
“哥,你瞧,那幾顆最亮的星星連一起好似勺子誒。”張小小激動的扯著周卷途的布衣,發現寶藏似的用力指著。
周卷途順著所指方向遠眺,不一會指著“勺子”的柄頂向下移著解釋說:“此乃瑤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璇,天樞。連則為北斗,直指寒澤。”
張小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顯得煞是可愛。“什么光啊衡的,小妹只聽懂了這個是叫北斗。寒澤又是何處,是仙人住的地方嗎?”張小小一臉迷茫的問著。
周卷途忍不住笑出了聲,還不等反應便被張小小掐了腰腹。周卷途還是告訴了她寒澤其實就是北方的意思。
學堂女子是極少的,雖朝廷已放開了女子不可讀書識字的舊腐規矩,可底下百姓還是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思想好是頑固。張小小也是其中被束縛的女子……
“哥,我也想念書。”
“哥,我們逃離這兒吧”
“哥,你怎生的這般木納,逗你呢。我娘哪有錢供我呢”
張小小眼里逐漸暗淡,絲絲抽泣打破了夜的沉靜。
周卷途緊握張小小的芊芊玉手,愈握愈緊。拍著背為她順氣兒,半晌,周卷途目光堅定的說:“你想念書,哥教你。你想離開這,我科考時帶你一路遠走。咱倆從小玩到大,不是親妹也勝是了。”
“那你萬不要打架了,好嗎?”
“好,只為保護你而戰!?”
“嘻嘻~”
頓了頓又說“一切有哥在。”
……
日上桿頭,雞幾鳴。周卷途立于門檻外,眼兒被晃的險些睜不開,是個好日頭。得快些了,至多一個時辰便會遲到,不然少不了撻罰,周卷途這般想著。
動作是一點也不慢,三步做成兩步往私塾奔去。
“小途啊,慢些跑,莫摔上了”
“小途還是那么早,可吃早食了?”
街坊鄰居的招呼,周卷途早已見怪不怪了。心頭自然是暖和,臉上的笑容再不自覺的流露“知了知了,我已經吃了高粱面饅頭。我先去了,夫子很是嚴厲,可不敢遲到。”
街坊鄰居不多做挽留,只是擺手示意周卷途趕忙去。
一日之計在于晨,紫氣東來洗凡垢。昨日里的煩心事早被丟到九霄云外了。夫子的私塾前還有不少同窗互相笑著打鬧著,不過立于門檻時玩鬧都無影無蹤,有的盡是嚴肅與敬畏。
夫子正站在杏壇邊一臉嚴肅的算著時間與看哪些是未到來的學子,夫子最惡不守時。
周卷途行了個拱手禮道:“夫子。”夫子眉目似一松,淺回了個禮并點頭示意他可以入座了。
一刻鐘之后,夫子開口了。
“辰時已過,還未到的便不等了。”
“今日,講儒、道、釋三道之異同。”頓了頓夫子撫著胡須說:“儒、道皆為華之產物,釋則是蠻夷之地為逃避而誕生的。這是老夫宏觀上的劃分。
先談談儒、道罷。窮則獨善其身是為道,腳踏紅塵救苦難亦是道,道分入世與出世,而非爾等想象中尋丹問長生的那般飄飄然。然無論出世入世,國難當頭,無一道士逃避皆下山救世救國。此為國教之擔當,亦是道!
達則兼濟天下,大多為儒生所為。誦四書五經,以科考入廟堂。以己身之才華為天下謀福祉,以群臣之力定法以安天下,為君王守社稷。浩然正氣制天下是為儒!
釋即是佛,吾泱泱大國主修當世,豈能被來世佛所迷了眼。老夫以為佛可取,但絕不能讓其開枝散葉躲吾國之氣運,如此消極入世豈不壞了國之生產,國之財政。”
夫子言畢,環顧四下學子的神情。他知道,這群娃娃最是喜課外之事,嚴厲一時行,怎能管的他們一世呢。只得將學識穿插其中引其注意,再正式講學,如此效果才極好。
四下學子神情專注,夫子滿意的笑上了一笑便又繼續:“何以治國?誰來說道說道。”
好一時間無人響應,周卷途不忍夫子難堪,剛一起身……
“學生以為,以民為本。輕徭薄役以減少百姓之負擔,嚴治官吏防貪污。”周卷途右后邊一國字臉的少年拱手行禮說道。
夫子點點頭,隨后又搖頭言:“所言有理,但過于理想化。國之財政十之七八皆來自賦稅制度,輕徭薄賦開國之初或亂世安定之時才妙用無窮。太平日里、盛世之下還是如此,世家大族、富賈豪商以此為漏洞大肆斂財足以動搖國根。
其次天高皇帝遠,一時政令的威懾難敵時間消磨其皇威。然建議雖好但以目前來說效用不好。爾還需勤勉些!”
“學生知了。”他略微彎腰以示尊敬。
這時一豆蔻年華的姑娘言:“夫子,學生對您于佛的觀點相駁。學生以為,佛的思想給予窮苦百姓以精神之寄托,故安其民心,消其造反之意。”
周卷途這時便坐不住了,覺得荒謬,猛的站起言:“夫子,學生對塾友觀點不同。學生以為,即便是亂世,本朝的道亦能安民心,且更為實在。
佛空有噓頭,說今世吃苦皆為來世做路,可是否誰說得清,百姓愚昧迷信,忽悠之下皆為拜倒,此乃大不善。道救濟天下,以藥石、錢財乃至自己性命救人,此乃實打實,怎的讓蠻夷之教奪了名聲?”
看著同窗臉色逐漸難看,周卷途似有不忍但還是希望說醒她,又繼續說道:“長遠來看,國的發展與穩固,尚不能消極。百姓不積極入世,整日幻想來世榮華富貴,國之根本就動搖了。上無稅收,下無米糧,只會落得國破山河,佛不符合本朝之國情。同化其佛而讓其主當世,便可以如你所說那般。”
夫子聞言大笑:“彩,大彩!”
“雖略帶欠缺,但弱冠之年由此見解已然不差了。”夫子又言:“桂子,你也不錯,干反駁老夫之言論,其精神可嘉也。”
夫子揮了揮手讓周卷途與桂子坐下,并沒有計較周卷途猛的站起的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