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正人朝廷可用否?
辛幼軒知道,這蘭先生是沖自己來的,身子微微向前傾想要聽得真切些。
只見一人上臺拱手道:“在下以為,歸正之人,不可用也——北地已被北秦占領多年,不少官員早已為北秦馬首是瞻,南下回朝,各懷鬼胎,當中定含了不少暗探細作,他們深入我大盛,竊取內部暗密,傳輸給秦賊,日積月累,屆時兩軍交戰,我朝必會不堪一擊。故這歸正之人,不可用也!”
“非也非也!”另一人搖著扇子,上臺道,“在下恰以為,這歸正之人,可用!”
臺下一片嘩然。
“萬一是敵國暗探,出了事情……”
“哎,這位兄臺,莫急。”搖折扇的人繼續道:“這歸正之人可用,然不可重用也。”
“你這話是何意?”第一個上臺的人不解道。
“這天下苦戰久矣,雙方正是養精蓄銳之時。兄臺可能保證這歸正之人哪一個是忠,哪一個是奸?沒法保證,就連圣上也沒法保證!不用歸正之人,怕忠心回朝的能人寒心;重用歸正之人又怕敵國暗探釜底抽薪,此局何解?唯下播到地方,分散其勢力,從中加以考核,方能選出忠君之士。若心懷鬼胎者也可朝廷下令立刻斬殺,不危及中央——咱們江平府的通判大人辛幼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因為是歸正之人,所以只能南調成為地方官;因為是歸正之人,所以這輩子都不可能手握兵權;因為是歸正之人,所以他一生注定不得被重用。
辛幼軒又何嘗不知?他只道是圣上眼拙,不識他這塊金子,今日繁花酒樓卻給了他不一樣的感悟。
散會后,眾人從不同的暗口離開,辛幼軒緊跟在范如瑛后面一言不發。
“今夜大人可有收獲?”回頭見辛幼軒沉默不語許久,范如瑛開口問道。
“收獲頗豐,這確實是個好地方——不知如瑛姑娘以為,誰的觀點正確。”
范如瑛道:“自然是都對。”
“都對?萬物相生相克,有對便有錯,怎可都對?”
“當然不是。”范如瑛道:“蘭先生曾說:'世間萬物有因有果,卻不分對錯,有理即對,有因即對,有人認同即對,有人獲利即對'臺上人的觀點皆有自己的因果,有自己的理由,有人認同,也有人從中獲利,自然是都對。”
“自然是都對……”辛幼軒重復著范如瑛的話道。
“也許于你,他是錯的;但于別人,他是對的。”
“張游……”辛幼軒忽地想起那個被他押解回京的叛徒。
“于南盛朝廷來說,他是叛國賊;但是于北秦朝廷來說,他可能就是所謂的浪子回頭了吧。”
“不知蘭先生這話,如瑛姑娘是從哪里聽得的?”
范如瑛道:“蘭草齋——這是一個地方,更是一本書,沒人見過蘭先生,但每月卻有她的書從蘭草齋流出,我從那上面看到的。”
“蘭先生,大智啊!”辛幼軒感嘆,隨即又道,“時間不早了,如瑛姑娘,可需在下送您回府?”
“多謝大人。”范如瑛微微欠了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