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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使命

  • 戰神白起
  • 愛新覺羅氏
  • 10480字
  • 2023-02-13 11:53:09

商紂王無道,周文王之子周武王率部推翻商朝統治,建立周朝,而后,周天子論功行賞,分封天下。

據《荀子·儒效》記載:周公兼制天下,立71國,姬姓獨居53人。

于是天下出現數量眾多的諸侯國。

歷經紛爭,春秋時期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出現了: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秦穆公和楚莊王。

若干年過去,諸侯國之間戰火頻繁,一些諸侯國已名存實亡,更有甚者遭他國吞并。

到戰國時期,則以齊、楚、燕、韓、趙、魏、秦此7國為首,這就是名震一時的“戰國七雄”。

曠日持久的爭霸戰爭,周天子名為天下共主,實則形同滅亡。

即便諸侯國之間相互攻伐、恃強凌弱,周天子也失去了主持公道之權,于是乎各諸侯國國君皆希望擴充國力,取周天子而代之。

各諸侯王繁衍生息,非嫡系后人便有了另一個稱呼:公族。

他等乃國君的家庭成員,卻襲不了爵位,俗稱“富而不貴之人”。

我們要說的白起就是此類人。

白起,又名公孫起,郿地(今陜西省眉縣東北)人,出生于秦地。提到他,先得從他的先人說起。

公元前678年,秦武公忽然一病不起,長久纏綿于病榻,其長子公子白惴惴不安。

“主子,夜已深,霜露涼,怎不歇息?”謀臣見公子白于書房內踱步,上前問道。

面露憂色的公子白提及父王的病后,又說道:“父王當權前,群臣曾尊秦出子為國君,本公子雖是父王長子,然群臣更擁戴德公皇叔。”

謀臣閉了門,勸說:“主子何不顧全大局,順眾人意?”

一席話引得公子白深思。

此后,他深居簡出,直至父王秦武公過世,秦德公登基。

秦德公完成了登基大典后,一身朝服,容光煥發,稍作休息,喚公子白御書房覲見。

“臣請大王安。”公子白謙卑恭敬。

如此態度,秦德公大喜,便把武公故地秦國都城雍(今陜西鳳翔)附近的平陽(今陜西岐山一帶)賜予了他,封為平陽君。

公子白死后,他的后人就以白為姓氏。

過了幾代,白族再沒了初掛匾額時的氣派,遇上個好生事的紈绔子弟在外惹了麻煩,也無人因當年公子白乃秦武王之子而略微讓步。

白族的主系因沒了爵位,富而不貴,白族的支系更是過得慘淡,常為了能與達官貴人來往而費盡心思。

轉而間一種念想縈繞白族所有人心中——重登富貴頂峰。

光耀門楣在那個時候只能倚仗男丁,倘若父輩無所成就,便只能指望開枝散葉誕下的男孩有所突破。

“生了!生了!恭喜大爺得一大胖小子!”

產房傳喜訊,接生婆喜笑顏開,硬生生把一個瘦巴巴的男嬰說成大胖小子。

“賞!”員外郎模樣、30好幾的男人白興亮接過嬰孩,并不在意孩童的臉上模樣,他掀開襁褓,看見了把子,霎時間大賞眾人。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見紅了!”產房跑出小丫頭,慌兮兮道出產婦情況危急。

“一定要保住夫人!”白興亮略微著急,目光仍盯著懷里的嬰孩。

一旁的門客因主子得了男孩,向族長白銘義所住的院落跑去,夫人還未完全緩過勁來,素來受白氏一門看重的方士已匆匆行來。

“大師來了,快瞅瞅這孩子。”白興亮命抱孩子的奶娘雙手遞上幼兒。

方士摸骨,叩孩童腦門,琢磨得顧不得應話。

“夫人好些了,大爺不必著急。”小丫頭再稟產婦近況。

“你等好生伺候……”白興亮應了一聲,目不轉睛靜候方士給出定論。

掐指捏算,方士遞還孩童,拱手見禮:“公子出生的時辰配以骼型,以《周易》之二十二卦相推,這孩子命格斐然。”

白興亮生了個非比尋常的兒子,這件事驚動了族里,一群男人在產房外比長舌婦還話多,候在一旁,等待方士的天機。

手中抱著燙手山芋,白興亮如履薄冰。

“哇……”嬰兒突然爆發出響亮的啼哭聲。

方士聞之一語驚人:“來日公子要么風生水起,要么草席裹尸。”

“是哪種?”白興亮求甚解。

領了賞錢的接生婆順口奉承:“哭聲大,做官大,定風生水起。”

接生婆之言不足以信,有見識的方士提出了比干挖心。

比干挖心后出皇宮,逢人便問“無心能活否”,只是當日他不曾遇見一位回答“無心可活”者,這才要了他的性命。

今日接生婆無心之舉,卻能成就出生孩童未來不凡之命。

白銘義連說三個“好”,白興亮更請方士為兒賜名。

方士捏須:“白起。”

方士之占卜著實古怪,歷史上的白起的確曾風生水起,也終得了草席裹尸之命。

君臣時代,萬事皆難料,一炷香前的人上人,轉眼間滿門抄斬也是尋常事,畢竟大王金口玉牙不容置疑。

乳娘將白起抱進了產房,啼哭聲還未終止,男人們已迫不及待討論如何教導白起,使其光耀門楣之事了。

“各位請書房敘話。”白興亮客氣一番,將眾人領進書房,親斟了茶水,虛心請教。

“不從文,必從武。起兒體格……”白銘義難以定奪,將目光投向方士,似乎教導孩子還得靠天機。

“體格適合從武。”白族管了方士吃喝,多年來奉為上賓,該出手時自然全力以赴,懂得何時接話。

“極好。瘦而精壯,不失我白家男兒本分。多加錘煉,將來投身行伍。白山也是從軍命格,白恒較他倆年紀長些,雖習了武藝,以老夫看,僅是個懂得周全之人,往后山兒、起兒從軍都由白恒稍加照應。”白銘義運籌帷幄。

一語末,無論哪位孩子的爹皆無異議。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時白族人皆希望在這一世抬高門楣。

白起成了白族的期盼,百日宴辦得異常大氣。

白銘義命庫房支了300兩紋銀,白興亮也大手筆花了1000兩置辦酒宴,各房各室都跟了份子。穿得紅通通的白起在酒宴秀了場子后,被抱至抓鬮之處。

白族的男人們是緊張的,唯恐孩子抓個胭脂水粉。

白起的母親不在乎孩子拿中的任何物件,光看著笑呵呵的孩子,便已喜歡得不行。

眾目睽睽之下,白起使出吃奶的勁,抓了半尺來長的銀制大刀,眼巴巴地瞅著不遠處的弓箭,良久未拿到竟號啕大哭。

“拿給他!”白銘義發話。

不負眾望,白起摸到箭筒后,止住了哭泣,甚至不一會破涕為笑。

“在下自認才疏學淺,還請白銘義不辭辛勞教導犬子。”白興亮為發跡讓出了兒子的教育權。

“嗯,老夫看這孩子越發投緣。往后但凡他的用度不可短缺。”白銘義應下。

舍不得兒子,又做不了主,白氏連嘆氣也不敢大聲。

白起的隨意之舉樂翻了白族的男人們,也忙壞了府門邊執事的小廝,幾個時辰的竹炮放下來,小廝的耳朵都快震聾了。

族里對白起可謂小心養活。3歲時白起已被強制泡藥浴,可小不點不給面子,每逢窩在藥浴桶里,皆皺眉頭,牢騷滿腹。

“水的味道好臭,我討厭。”白起使勁拍水,濺得一旁的服侍小廝躲閃。

“你的山叔叔已經學了一身本事,你的榜樣是他。若不泡藥浴,身子骨不強健,難不成學整日里拎鳥籠串巷子的十七伯?”白興亮苦口婆心。

歪著腦袋的白起全然不懂為何爹爹將很多的喜好掛在嘴邊。

又過了兩三年,白起入了學堂,剛學會握筆,便開始聽先生講打仗的故事,最初興致濃濃,畢竟孩童哪有不喜歡聽故事的?可被要求背兵書,他就連連逃課,忽而躲在樹上,不入學堂;忽而翻墻出了府邸,跑到河邊捉小魚。

貪玩之心會被打手掌、跪香案嚇跑,10余回之后,白起再不敢逃學,規規矩矩坐在學堂里,搖頭晃腦跟著先生念全然不懂的兵書。乍看去模樣甚為可愛,只是他本人惦記著下學。

“下學了。”專教兵書的私塾老師起身而去。

“唔……”白起興奮地撲在桌面上。

先生走了,仍“之乎者也”念念有詞的十三堂兄白淵目不斜視,仿佛世間之事皆與之無關。

“堂哥哥,先生走了,不必念書了。你的學問好,明天先生考時,定能過關。”最喜歡淵哥哥的白起晃到堂兄的書桌旁,一把搶過兄長剛作出的文章。

“先生考的學問并不是兄長要做的全部學問。起兒,堂哥考你。何為兵不厭詐?”11歲的白淵拉開凳子,給弟弟坐。

“呃……呃……”白起笑著咧開嘴,接不上話。

“何為術業有專攻?”白淵刮刮弟弟的圓鼻頭。

白起搖頭,用手遮住臉。

“兄長在你這般年紀時練過家子,可到如今仍不能驅馬疾奔,爹爹考慮再三,讓我習了文。”白淵娓娓道來。

“起兒只知將來要參軍,指揮很多人作戰,但為何一定要參軍,起兒不懂。”純真年紀,白起對一切皆好奇。

“若干年前,在我們沒出生的時候,我大秦國有一位很有名的人,他叫商鞅。商鞅非常有本事,曾做過丞相,他提出了改革,增強了我國國力。”談古說今,即便知曉未來將背負家族和個人使命,白淵仍以孩子的思維理解著成人的世界。

白起托腮而思,從爹爹和白銘義的談話中曾聽說過商鞅,當時玩心太重,僅記得“徙木為信”,還為此樂了半晌,忽聽堂兄提及商鞅,頓時樂了。

“商鞅推行新法,曾求得大王在都雍城(今寶雞鳳翔)集市的南門外豎起一根3丈高的木頭,告示:有誰能把這根木頭搬到集市北門,就給他10斤黃金。百姓們感到奇怪,沒有人敢來搬動。商鞅又出示布告:有能搬動的給他50斤黃金。于是有個人壯著膽子把木頭搬到了集市北門,商鞅立刻命令給他50斤黃金。兄長說的可是他?”白起對趣味故事如數家珍。

“他為何如此?不必你我探究。而商鞅革新之后,給了我白家出路。起兒明白嗎?”商鞅看似嘩眾取寵之舉,實則是為增加變法信服力。

白淵認為弟弟年紀過小,這些道理需他長大些才明白,便一語帶過,僅撿和白族興旺有關的說。

先生還未教授“商鞅變法”的細則,白起原本也不好奇,此刻自然無言以對。

“商鞅變法諸多內容,其中與我等息息相關的也有一條:獎勵軍功,實行二十等爵制。”白淵道破玄機。

白起似懂非懂,瞅見白銘義緩步行來,規矩起身。

“不妨。你兄弟二人感情極好,老夫聽聽你們都聊些什么。”

白淵已有幾分兄長氣度,能循循善誘,不枉多年教導。

白銘義再看白起,瘦而精干,藥湯熏得他有幾分小將骨感,頓時喜了。

“字面上理解:作戰勇猛,大王會封賞。這些封賞很大,會根據立的功勞而定。”白起琢磨其深意。

尋蹤訪跡,我們今天在《漢書》中就能找到關于“商鞅變法”的記載:

“商君為法于秦,戰斬一首賜爵一級,欲為官者五十石。”

譯成現代文便是:將卒在戰爭中斬敵人首級1個,授爵一級,可為五十石之官;斬敵首2個,授爵二級,可為百石之官;各級爵位均規定有占田宅、奴婢的數量標準和衣服等次。

“孺子可教。你倆出去玩會吧,別誤了練字騎馬的時辰。”白銘義拿起白淵寫的文章細看,許了一對小兄弟快樂時光。

幼年的白起或許并不知曉生與死的區別,更不明白被秦惠王處以車裂極刑的商鞅犯了何事,僅記得參軍、砍殺敵軍便能光耀白氏門楣。

“人之初,性本善。”無論是將來手握雄兵的白起,還是而今快樂健康的孩子,都不會知曉生與死的轉換僅在彈指間。

兒提時的白起或許只想過為給父親爭光,爭得一席之地后,讓母親揚眉吐氣,封個誥命夫人,榮耀加身。倘若他知曉將來的一張軍令,會令無數家庭妻離子散,可能最初的他就不會投身行伍,也可能從伍之后的他不至于在長平之戰中坑殺40萬趙國降卒。

而今玩鬧的孩童白起全然不知白銘義為何把習文的白淵從父親身邊挪出,安置到了離白興亮較近的院落獨居。

“淵哥哥,起兒又來找你玩了。”白起黏著長輩們為其選定的輔佐之人,卻無半點小主子的架子,只把白淵當成大哥哥。

昨日的棋局之后,白淵把棋局在白銘義和幾個族里德高望重的家長面前演繹了一回,其中一位長輩認為白起有一回落子不當,責令白淵適當時指點。

“昨天我們下了棋,今兒再殺一回?”白淵挑了白子,將黑子讓出。

有模有樣,白起落座棋盤邊,卻未料到堂兄每落一顆子,皆說一段與沙場作戰有關的小故事。他聽得入了迷,索性投子棄局。

“不可。棋局如戰場,怎能半途而廢?你如此,不成逃兵了嗎?”白淵循循善誘。

“繼續。兄長,你最喜歡哪位大將軍?或者哪個大人物?”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之上,白起將就著落子。

“各家各派自有精髓之處,兄長才疏學淺,不敢妄自斷言。術業有專攻,凡事需竭盡全力。”白淵謙卑。

白起越發喜愛白淵,但凡下了學,不練武藝與騎術時,皆往哥哥的屋里湊。

可休閑的時光越發少,9歲生辰剛過,爹爹便將族人請到跟前。

“我們比試身手?”白起樂得開懷,“好哦!”

但接下來與眼前人比試,竟被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他揉著胳膊上的傷,不依地向一旁的白銘義癟嘴求饒。

“繼續。你還能站直,就可以再打。”白銘義面無表情,仿佛9歲的孩子與二十七八歲的男子對打是件合乎常理的事。

“我不打了!他比我高,比我大,比我胳膊粗!”白起嚷嚷。

男子并不動怒,靜靜地看了會,忽然揮拳,重擊白起胸口。

白起隨之倒地。

“為什么?”白起氣憤落淚。

“我先前與你說過什么?公子。我們是沙場比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男子冷冷說完,轉身,朝坐在正位上的白銘義抱拳,“白銘義,在下教公子的沙場殘酷之課已完。”

“辛苦了。起兒,起來吧。”白銘義紋絲不動,端坐其位。

支撐著疼痛的身子,白起站起身。

從那天起,他明白一個道理:沙場很殘酷,沒有親人與陌生人之分,要想活命,需全力以赴地拼殺。

即便過了很多年,成年后的白起忘了與他動拳腳的男子模樣,仍記得最后一下揮拳時,男子兇橫的眼神。

沙場之上,除運用兵器攻擊與防備之外,最值得信賴的得數馬匹。

白起11歲時,堂叔白山從很遠的地方,將一匹未馴化的良駒運回。

下了學,白起歡喜奔至馬場,乍看吐著粗氣、狂野馬蹄蹭地的棕黑色馬時,便驚呆了。

“起兒,馴服它,它就是你的。戰場上唯有它是你的伙伴,與你共進退。”捻須,白銘義目光炯炯。

歡天喜地點了頭,待族長許可后,白起單手撐著馬廄的木圍欄,縱身翻越,拔腿跑至駿馬邊。

“套鞍,我想騎它。”躍躍欲試,他張望四周,卻尋不到本該在馬廄侍候的小廝。

“沒有馬鞍,你有7天的機會,倘若別人看上了此馬,也可和你競爭。誰的馬術高,誰便是馬的主人。如果誰也不能駕馭此馬……”抬手比畫殺的手勢,白銘義留下段駭人聽聞的話,轉身而去。

愣了良久,白起琢磨的僅是:馴服此馬,保住馬的命。

至于白銘義所說的別人也可參與競爭,在白起單純的心中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然而馴馬對于11歲的少年談何容易。

初翻上馬背,他還未坐穩,即被野性難馴的馬摔落。

反復多次后,白起滿身傷痕,可良駒無半點能親近之色。

揉著腿上的摔傷,他席地而坐,盯著奔至馬廄邊驕傲的野馬,一籌莫展。

挨了約莫1個時辰,不服氣的白起忍不住肚餓,一瘸一拐奔回了家中,臟兮兮地拜見了翻閱兵書的父親。

“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你看看自己,還不快回房收拾干凈!”白興亮激勵兒子。白起飛快地跑回房,他擱下手中兵書,喚來小廝,嘀咕幾句,再裝作若無其事地翻兵書。

兒子馴服馬了嗎?白興亮極想探知,然謹記族長叮嚀:不可輕易指點白起。

白起畢竟是孩童,即便將來指揮百萬雄師,此時的他依舊玩心難耐,與爹娘用了晚膳后,聽說族里一堂兄捉了大個的蟈蟈,興致勃勃串門去了。

小廝受白興亮吩咐,跑了一趟族長的住所,返回時帶來了消息:就在今夜,族長將另幾個年齡相仿的白族子嗣帶到了馬廄邊。這7天內馴馬以白起為主,那些少年只可在白起離開馬廄后,才能靠近良駒馭馬。

斗了半宿蟈蟈,白起樂不思蜀地返回家門,思量著明日下學后得花大力氣馴馬,便請教了父親一些馴馬的門道。

“起兒,你必須拿下此馬。因為白族長也給了別人機會,爹希望你……”族長明言不可向白起透露此事,然白興亮愛子心切,依舊說了。

“爹,誰馴服了馬,馬是誰的。君子有成人之美,起兒對此事無異。”公平競爭,白起雖有小小的抱怨,但沒有較真。

之后的3天,白起日日到訪馬廄,因從未遇見族長所說的族中兄弟,還頗為遺憾,覺著無趣。

“敗給你了,畜生!我明日再來,非騎上你不可。”信誓旦旦,他摸摸馬鬃,鬃毛絲滑的觸感幾乎讓他忘卻了因馭馬所摔的一身傷。

馬匹在馬廄里奔跑著,似乎全無被馴服的跡象。

而就在當天夜里,一個世代為白族養馬的族人之子白瑜一鳴驚人,他成功地騎上了馬背,并將馬帶出了馬廄,甚至于曠野中縱馬狂奔。

“好!”白銘義得知此事,披衣前往馬廄,親眼見識白瑜的精湛騎術。

“見過族長。”白瑜抱拳。

“多大年紀?你父親是……”瞧著有幾分熟悉的模樣,白銘義難以道出家仆名字。

“家父白眉,小兒白瑜今年11歲。”聲音清脆,白瑜稚氣的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

“好,明日入學堂。你將來就……就……就跟隨白起公子吧。凡事皆多聽多看。”起兒從軍必須多準備幫襯之人,白銘義就此為白起選了名隨從。

次日,私塾老師破天荒許了白起不必上早課,他歡喜地來到馬廄邊,卻見家仆裝扮的白瑜和另幾名少年在駿馬邊玩耍,不由得發了少爺脾氣。

“是我的馬,你們走開!”白起怒吼。

“族長說誰馭得了馬,馬就是誰的。如今馬是我的!”見一同玩耍的伙伴都因公子一言而低下頭,白瑜據理力爭。

“我不信!”白起嚷嚷,拉著白瑜往族長的住所跑去。

族長見一群孩子到來,頗為驚愕,然問清緣由后,給出肯定答案:“起兒,你雖是主子,但老夫有言在先,誰能馭馬,馬便屬于誰。如今白瑜是馬的主人,你無權過問有關此馬的任何事。”

白起委屈地垂下頭,他嘟著嘴,連告辭都忘了說,氣呼呼地一整日徘徊于馬廄邊。

公子對馬情有獨鐘,家仆白眉見狀,告誡兒子:“事事以公子為重,將馬還給公子。”

“不!”少年皆有好勝之心,白瑜豈會依父親之言?

作為白族的養馬家仆,白眉在兒子離開后,將馴服的駿馬交給了白起,并承諾:等公子再年長些,定會把畢生馭馬術毫無保留相授,同時也感激主子們讓兒子入了學堂。

“起兒雖年幼,但向你保證將來起兒一定好好待白瑜。等起兒有了成就,不會少了白瑜的份。”牽著馬韁,白起心里美美的。

“奴才替犬子謝公子提點大恩。”白眉說話間便要叩拜,卻被白起攙住。

白起得了駿馬,又有了白眉隨后相授的部分馭馬術,便興致勃勃在馬廄里待至炊煙四起之時。

臨走前,他禮尚往來,摘下腰間佩玉遞予白眉,說是拿了白瑜的良駒,這個玉佩就當謝禮。

少年的白瑜沒有長成后的城府,在拿到玉佩不足1刻鐘后,便做出了激烈反應,把一大包摻了巴豆和一些會使人送命的草藥,投至馬槽中。

辛辛苦苦訓得的良駒一命嗚呼,白起在征得族長、父親等人同意后,徹查了此事。

雖知曉謀害良駒的人是良駒的主人白瑜,卻因年紀尚幼,不能行處罰白瑜之權。

“族長,重重地打他!”白起誓為良駒報仇。

“作為馬的主人,可決斷馬的生死。”此少年心思過重,好勝心太強,還是不要指給白起為侍從,白銘義一笑了之。

白眉痛斥兒子小心眼,不效忠主子,見族長、白興亮等皆未對此有過多責怪,心中更是自責,當即抓起身邊一張木凳,狠敲了兒子一記,算是給了教訓。

之后白瑜仍舊在學堂識字,而白起也在半年后的一次玩鬧中與他走近,再不提藥死良駒之事。

多年后,封侯拜相的白起遺忘了不知名的玉佩,而白瑜卻因此小事記恨一生,當得知白起與范雎朝堂失和,暗中投靠了范雎,并在秦昭襄王命白起為將攻邯鄲,白起以病未痊愈無法出征時,立刻給范雎送消息:白起確有傷痛,然可上陣。

就是此次的告密給了范雎機會。

范雎巧妙運用信息,伺機向秦昭襄王進言,終造成了一代名將白起被賜死于杜郵的慘淡結局。

一群少年郎處得相安無事,若說情意,卻談不上太多。

以白族族長白銘義為首,大多支持培養白起,而忽視族中另一些年齡相仿少年。

私塾先生換了幾位,每引經據典、談古論今時,少年郎們便興致濃濃,隨即學堂引起論證之風。

并不為白族主系,可白起命格貴不可言,論政之時,便常以白起為主。

白銘義聽了幾回少年郎們的論政,覺得與時事尚有距離,就托了人脈,花了近半年時間,請來名滿天下的鬼谷子王詡的弟子、飽學之士蘇秦。

話說這鬼谷子,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在那時活了近80歲,星象、兵法、善辯皆在他活著的年代,便趕超當時的大多數人。

因其隱居鬼谷,而得名鬼谷先生。

鬼谷子身世與學問的神秘莫測使得外人道不出他是春秋戰國時期的衛國朝歌人,還是戰國時期的魏國鄴人。

但凡得他指點之人,都告誡后人:鬼谷先生高妙之處,非我等能及。

雖然鬼谷子已仙逝數十載,留下的多半為傳世佳話,而當世傳人之一蘇秦也曾拜訪秦惠王,考慮秦國立場,將苦心推敲出的“合縱連橫”之術,結合秦之國情,建議秦惠王兼并列國、稱帝而治。當時秦惠王認為時機不成熟,草草一句駁回。

而后,蘇秦說服燕文公推行合縱連橫,幾經波折,齊、楚、燕、魏、趙、韓達成合縱聯盟。然,六國國力強弱不同,國君們又各懷心思,這疏離的國事交往,又怎能讓聯盟長久維系?

秦國為攪局,派出使臣犀首離間,使齊、魏合攻趙國……

往事完爾,蘇秦畏懼趙王,借口出使燕國,伺機離開,也由此發誓報復齊國。

于是,盛大而空前的首次合縱聯盟瓦解。

此番再度入秦,蘇秦的畫像雖仍在通緝榜文之上,然,時隔20余年,榜文也就做做樣子。

盤查的士兵壓根沒仔細打量過眼前人,便讓他入了秦境。

一身布衣,蘇秦低調行事,借著論政、講學為名,尋適當契機,將數年來在齊國官拜客卿,所掌握的各種軍事要塞圖交給秦國,以求秦國攻打齊國。齊國遂受重創。

如此傳說人物將到訪白府,白起從最初的好奇,到請教白淵之后,了解了合縱連橫一說,便一頭扎進府中藏書閣,連續數日通宵達旦拜讀有關文章。

半月之后,受白府相邀的蘇秦未雇馬車,信步走進白府大門。

眾人簡單見了禮后,開始了論政。

“據本公子所知,先生曾到過我秦地,也曾向大王推行過合縱一說。”白淵提起往事。

“合縱連橫之說乃鄙人傾盡心力推敲出的學說。因事實而合,因無事而分,各國自治,互不干涉……”蘇秦巧舌如簧。

白淵素來體弱,即便娶了妻室,得賢妻照顧起居飲食,也無法逆轉康健問題,與其辯了幾個回合,暫且歇息。

在場的其余白族子嗣,或而不熟悉合縱論,或而不屑于此學說,一時間議事廳內再無論政之聲。

“蘇先生,參與合縱的各國實力不均衡,合縱意見難統一,是否有以強欺弱之嫌?”白起推敲過各國政局,將一份從書中抄來的文章背誦。

蘇秦聽得啞口無言。

合縱之時,六國間確有諸多不堪之事,如楚派兵,韓得承擔楚軍大部分糧餉;燕國為保住聯盟中的地位,向齊王贈送諸多貴重禮物。

他抖抖袖袍,不愿再聽,蘇秦義正詞嚴:“道聽途說之言,公子怎能為信?”

原先白起不太敢相信這篇署名為“無事人”所作的文章,可蘇秦的言語倒令他相信此文非虛。

于是,借故小解,白起提前離開了論政之所。

再遇蘇秦,則是論政結束之時。

“你認為鄙人的學說不值一提?”蘇秦停步。

“本公子乃一介武夫,只覺蘇先生的學問尚需完善。”白起不得不承認合縱連橫確有可取之處,然負累眾多,不難尋到突破口。

蘇秦厭惡白起,但料定他乃六國之患。

而后,白起對遙遠的六國產生了濃厚興致,讀了頗多的各國風土志,每逢聽見城內某棋社或茶社有人論政,皆匆匆趕去。

白起之舉引得了族長和白興亮的重視,隨即族長為白起的游學開始謀劃,請了些有名的門客到府中與白起相見。

白起倒是較認真對待,偶爾能從他人口中聽到些趣事也不錯,遺憾的是多半的時光他僅是陪坐,聽些無用論調而已。然過程中有一人的名字竟被數名門客提及并贊許不已,這令白起不禁感到好奇。

“先生,給本公子再說說蒙驁之事。本公子有意結識于他,不知先生可否引見?”白起的確是甚為好奇此人,想蒙驁年紀與自個兒相仿,又從齊國而來,在秦地毫無根基,怎能投軍一日后授左庶長一職?

“吾等也是道聽途說,并未與其謀過面。”門客擱下杯盞,訕笑了了。

對此人起了心,可白起問過返家的堂兄白恒后,才知蒙驁比自個兒年長三四歲左右,至于相見并切磋武藝,更無法達成,因為蒙驁所服役的軍營鎮守于遙遠的苦寒之處。

“相見只能等來日了。”白起一笑了之。

“賢弟前途無量,蒙驁也非等閑之輩,將來你等極可能朝堂相見,不急這會把酒言歡。”白恒料定白起能為白族揚眉吐氣,卻不認為蒙驁能與之相提而論。

白起沉寂地點頭,不言語。

“愚兄聽聞蒙驁在軍中武力甚強。過些日子府衙舉辦比武大賽,你若有心結識于他,也該在比試中小露鋒芒。”白恒有意讓白起在從軍前有些名頭,以便到軍中之后容易受上司關注。

“愚弟領命。”父親幾度三番提及比武大賽,白起自是有準備的。

被白族頗為重視的比武大賽,因天公不作美,一拖竟是半月。

幸得地方官對此極重視,才在雨后初晴時擺了擂臺。

白起不負眾望,一路殺破重圍,進入半決賽。

而黑馬也出現了,此人就是在少年時期展露過小小鋒芒的白瑜。

沙場無眼,即便是點到為止的擂臺賽,白起也不敢輕敵。

站上擂臺的他向對手白瑜抱拳。

拱手還之,白瑜苦練武藝良久,覺著如果能斗敗公子白起,那自然就能在白族爭得一席之地。

當聽見比賽開始的號令發出,他猛攻、猛打,勢要將白起在頃刻間趕下擂臺。

幼年的藥浴提升了白起的體能,少年時師從名師更令他武功了得,這等皆非白瑜可比。

他沉著應戰,使得白瑜數次出招皆未能占到便宜。

以退為進,虛晃幾式后,待白瑜露出破綻,他果斷飛起一腳,將白瑜踹離擂臺。

“好!”臺下贊許聲連連。

白起贏了白瑜,之后再接再厲。

決賽中,雖未能贏過年長他七八歲的盛年男子,卻也做到了為白族爭得小小榮譽。

然,此事竟讓盛年男子的主子生了恨意。

話說這主子是誰,他可是秦惠文王和宣太后所生、當今秦昭襄王之弟高陵君公子悝。

派出仆人參賽,公子悝圖的乃一樂字。

如今兄長秦昭襄王雖已即位,然手握秦國實權的仍為疼他的母親宣太后。

他見家仆校場比試勝出,便傲慢露笑意,對著剛親自比試、卻輸給了白起的公子嬰朗聲冷笑。

這公子嬰也是皇親國戚,其父華陽君羋戎乃宣太后胞弟,與公子悝同為“四貴”之列。

何謂“四貴”?秦昭襄王即位后,尊母親羋八子為宣太后,昭王年少,太后大權獨攬,用其弟魏冉為相邦,封穰侯;二弟羋戎,封華陽君。而宣太后的兩個親兒子公子芾封涇陽君,公子悝封高陵君,號稱秦國“四貴”。

如此的身份,又何以忍下這般嘲笑?公子嬰自然針鋒相對。

“本公子念白起年幼,故而未傾盡全力。高陵君家仆人高馬大,僅險勝白起,過上幾年,這白起定把他打得滿地找牙。哈哈哈……”公子嬰面露鄙夷神情。

兩位公子皆在秦國頗有勢力,唇槍舌劍卻殃及池魚白起。

眼見口角之爭愈演愈烈,半晌辯不出二人誰占上風,公子悝為泄憤,四處造謠,說白起乃名莽夫,徒有拳腳。公子嬰也不示弱,命人街頭巷尾瘋傳:白起來日必為棟梁之材。

“豈有此理!他等斗氣,竟令本公子處于風口浪尖!適才去了趟武館,竟不知誰做了莊,押重金賭本公子明年奪魁。”明年奪魁,白起勢在必得,然被人拿來當樂子,卻令他氣憤填膺。

白族也為皇族,然先人公子白的時代已過去,倘若白起因此小事與“四貴”結怨,他日從戎得封賞時,難免會被他們從中作梗。

族長權衡利弊,指點迷津:“起兒莫怒,以老夫之見,此時你游學列國才是正經。”

“明年的比試,起兒還參加嗎?”白起探究。

“再議,視時機而定。”一旁品茶的白興亮笑語。

白族多少還算有點名頭的人家,這“四貴”全然不給其顏面,若是遇上了家世更為尋常之人,豈不逼得人無法自處。

因果輪回,倘若“四貴”懂得收斂,或許他等就不會于范雎被重用后,落得個被趕回封地的宿命。

而咄咄逼人的公子悝更是奇了,何以為奇?

相傳此次比試后,白起出城時被公子悝刁難,由此白起恨極了公子悝。

公元前266年,公子悝死在秦都城的教坊中,而白起碰巧那日去過教坊……

巧合?蓄謀?

誰人說得清,只道是有因自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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