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果壓制著自己的恐慌,打開窗戶拼命搖晃釘在窗外的幾根細木條,這是幾年前釘的怕茹果逃跑,現在這幾根木條更多的是一種威懾,這是她唯一的出口。終于木條在茹果的手腳并用下,被豁開一個裂口,茹果不顧一切地鉆出去,臉刮在木岔上掀去一層皮膚,露出新鮮的疼痛。茹果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的身體慫恿著她,逃離,再逃離。
茹果只聽到自己瘋狂的心跳聲,不知道跑了多久多遠,身后傳來凄厲的尖叫逼迫茹果不停地前進。茹果越來越粗糙的呼吸,讓她開始頭暈起來,不得已抓住土坡上的小樹,手心里一捧汗水浸在樹干上。心臟劇烈地沖撞著胸膛,泛起一陣陣惡心,茹果彎腰想吐出來,直挺挺地栽下土坡撞在巨大的巖石上。巖石的紋路上散開紅色的花朵,散發出鐵銹般溫熱的甜腥味兒。
茹果跌落的短暫旅程中,根本不是自以為地那樣飛速地回顧自己的一生,只是模糊想起小時候問爸爸大海是不是很漂亮的場景。
“整個天空都是大海的影子,以后我帶你去。”
茹果感受到簡短的自由和快樂,并且是真實的自由快樂,茹果覺得滿意,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這兒呢!”干瘦的老人擺擺手,利落地爬下土坡,捏了捏茹果的身體,已經過了僵硬的時期開始變得柔軟的身體。把床單大小的布裹在茹果的身上,扒住身體向內側翻過來,將茹果整個兜在里面,用麻繩頭中尾打結。示意一起的年輕人抬起茹果,又沖著趙守田點了點頭。
“什么也別說了,已經開始爛了,尸體越新鮮越好,少爺的吉時要緊。”老人拍拍趙守田的脊背,語氣中有些節哀的安慰。
婚禮盛大的舉行了,嗩吶的聲音是吃人前的狂歡。兩具小小的棺材上系著紅花,在抬棺人的手里緩慢的行進,莊嚴的儀式感讓人感覺別扭,司空見慣的別扭。
在墓地的墓穴中,棺蓋揭開,趙家的娶親正式開始。復雜的流程中,蛆蟲忍不住從茹果的眼窩里爬出來,蠕動在濃妝艷抹之下開始腐爛的臉頰上。趙守田的妻子看著棺材里瘦弱蜷縮的兒子,瘋得更加厲害,撲向茹果的尸體,抓起蛆蟲興奮地丟進嘴里。蛆蟲的汁水從她的嘴里爆裂出來,和她的眼淚糾纏不清。
貧窮的生命變成有錢人的祭品,被永遠地埋葬,在囚禁中卑微地腐爛。
如果可以幸福,可惜沒有如果,也不再有茹果。
如煙聽到了這場送葬,送葬激昂的哀樂讓他感到悲傷。小桂或許走到城市,或者走到海邊,總之他一定脫離了這里的永夜走向明亮。如煙羨慕小桂的勇敢,也詛咒自己的軟弱。有太多的理由讓如煙不能離開,一些是習慣,一些是責任,一些是承諾。如煙不敢繼續,也不想被繼續。
如煙躺倒在村里“神社”的大石頭上,湛藍大海的倒影裝滿他的眼睛,空氣里微薄的腐敗氣息嗆得他鼻子一酸。楊理走過來,悄無聲息。
“那嗩吶聲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
“你說......會不會是誰家娶親?”
“不知道。”
“你怎么......哭了?”
“不知道。”
“你究竟知道什么?”楊理有些失望地問。
“這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