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樂府詩集·木蘭詩》

動車飛快地穿梭在江南省西部地山區(qū)中，此刻李海利和雷蒙正在前往景華電子所在金城縣的路上。原本開車走高速需要3.5小時的路程，因為高鐵的開通縮短到了1個半小時，使得從江州到金城當日來回變得時間充裕。

時間一晃到了2013年的年中，海利沒有想到的是，昨天才剛和德信證券的老同事告別，馮雨還半開玩笑說他去了買方當了金主更要記得照顧老東家的生意。而今天，上午來了格爾報道，下午就已經(jīng)出差去開始入職后的第一項任務(wù)，熟悉已投項目的情況，以便后續(xù)開展投后管理工作。這樣密集的安排，令海利有點后悔自己沒有趁這段間隔時間出去徒步旅游放松一下，看著車窗外層巒疊嶂，各種不同程度的綠色呈現(xiàn)出自然的活力，“就把出差當旅行吧！”海利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后面我都和你一起出差嘛？”海利看著剛打完小盹的雷蒙問道。

“哈哈，我估計機會不多。”雷蒙收起了放松的表情。

“為什么？”海利有點意外。

“你這次報道和第一次來有什么區(qū)別？”

“多了幾個人？”海利試探地問道。

“嗯，早上給你介紹的兩個助理投資經(jīng)理，剛畢業(yè)，也來沒多久。后面給我們一人配一個，就變成兩個團隊了，哈哈。”

“哎，這就要讓我們開始卷起來啊？我還以為剛起步的投資公司會好一點。”海利有點無奈。

“倒也正常的，別想太多了。”雷蒙安慰到。

“說起人了，我記得之前第一次來的時候，開放辦公的區(qū)域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戴著黑框眼睛，臉方方的小伙子，這次怎么沒見到？剛才也沒提起。”

“你說的那個人叫張文斌，剛離職不久。之前是老趙從信托那邊帶過來的。”

海利更加困惑了：“格爾成立也沒多久啊，作為老部下，這就走了？”

“具體什么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因為和文斌也不算很熟，我也沒去問，倒是這個景華電子的項目和他有點關(guān)系，看了現(xiàn)在這個股價，不知道他會是如何感想。”雷蒙說著打開了股票軟件，景華電子的k線圖顯示，股價在最近一個月的時間從6、7塊漲到了將近21塊，后面回落到13、14塊附近徘徊。

“這算是發(fā)生了啥事情啊？”

“這不就是我們今天要去溝通的嘛，到站了，走吧。”

海利帶著滿頭的問號跟著雷蒙下了車。

金城坐落于江南山區(qū)的一塊盆地中，氣候適宜，市區(qū)的路上人不多，顯得寧靜平和，江南的小縣城每個都獨具韻味，讓人感覺生活的美好。半小時后，車子停在景華電子的門口，海利下車第一眼就看到了門牌號，666號，前面格爾投資的入股價格6.66元/股，還真是個有趣的巧合。進了大門，左手邊一整排嶄新的寶馬745轎車印入眼簾。“領(lǐng)導(dǎo)們剛換的，都是豪車。”門口的保安大叔為海利答疑解惑。

趁著在會議室等景華電子董秘程偉強的間歇，海利打開了電腦開始查看這個項目的交易情況，并翻閱了最近的一些公告。其中一則高管減持的公告格外顯眼，包括董事長總經(jīng)理董秘在內(nèi)的5人合計減持股份市值超2億元，難怪都要換新車了。

“兩位久等了，歡迎股東們啊！”程偉強帶著燦爛的笑容和雷蒙海利打招呼，并和海利交換了名片。雷蒙想起上一次入股前見面的情形，景華團隊的高管們?nèi)巳祟^上像是頂了一朵烏云，沉悶至極，這一次看來是財務(wù)自由的光芒照亮一切，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又愉悅又放松。程偉強在對面剛坐下，證券事務(wù)代表小夏便按規(guī)定拿著投資人訪單走進來，他連忙擺擺手，小夏識趣地轉(zhuǎn)身離開。

海利明白投資人不簽訪單，證代不做問答記錄，公開上等于今天下午他們兩并沒有到訪，于是在簡單的寒暄后，并更直接的進入了正題。

“程總，最近咱們景華電子的股價這么大幅的波動，有什么具體原因嘛？”

“這個么主要可能還是LED板塊行業(yè)最近比較景氣，景華電子這邊也是投資了一個LED襯底的工廠，雖然還沒有正式竣工啊，但投資人可能比較看好前景，所以估計率先有了變化。最近不少投資機構(gòu)和研究員也來調(diào)研過，我們?nèi)鐚嵎答仯⑶以谝沧隽讼鄳?yīng)公告。”程用著官方的空氣回答著：“前幾年啊，LED產(chǎn)業(yè)一擁而上，一臺MOCVD機器的國家對應(yīng)補貼都能超過進口金額，導(dǎo)致產(chǎn)能擴張快，供應(yīng)加大后產(chǎn)品的價格下來很快，現(xiàn)在市場趨于理性了，也整合了一批，總體前景還是不錯的。”

“我看到公告，高管們在18、19塊的時候，都進行了減持啊，這是...”

“首先，減持的比例我們肯定是完全按照交易所的規(guī)定來的，貼著25%的線，窗口期這些也都是規(guī)避的。其次，我們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減持吧，主要原因還是想平抑一下市場，有點太熱了。”程偉強的這番理由一出，氣氛一下陷入了尷尬。

特別是這第二條理由，還真是前所未聞，在本輪LED板塊的行情中，景華電子充其量只能算是概念股，畢竟還沒有實際的業(yè)務(wù)產(chǎn)出，但它的股價如果按照最高點來看，卻是本輪漲幅最大的，雖然可能有盤子小市值小因素在，而高管們賣再了幾乎最高點，這操縱的痕跡還是不免讓人起疑。

看破不說破，雷蒙指著會議室窗外的一排新車：“程總，你們都買了同一款車啊，不怕開錯啊，哈哈。”

“不會不會，雷總之前也看過我們的車，都用了10來年了，也該到換換的時候了。”

“對了，程總，”雷蒙看氣氛緩解了，又轉(zhuǎn)回了正題：“我前面看景華電子的調(diào)研名單，看到融植資本也來過，他們這幾年重組和市值管理做得還挺多，也是想來有什么合作嘛？”

“嗯，他們有一些想法，我們也會評估考慮的。”程偉強點到為止，并不愿意多說下去，就轉(zhuǎn)換了話題：“可惜你們還有3年的戰(zhàn)略鎖定期，現(xiàn)在還不能賣，但浮盈也相當不錯了啊。”

“嗯，希望解禁的時候股價能維持在一個好的位置。但這個確實我們也有擔心，景華電子的業(yè)績?nèi)绻麡I(yè)務(wù)不明確轉(zhuǎn)型，光靠之前電子元器件的收入，利潤太薄了3000萬左右利潤，實在無法支撐更高的市值了。”

程偉強自信地答道：“這個放心好了，畢竟退出的時間還長，你們還給我們套著緊箍咒呢，我們總是會想一切辦法讓你們順利退出，很多計劃都在構(gòu)思推進中，合適的時候我們再進一步溝通，我先帶你們?nèi)⒂^下LED工廠吧。”

海利第一次參觀LED工廠，長晶爐，切割線等一些設(shè)備還是第一次見，他一邊拍照，一邊詢問一些具體的參數(shù)，以印證自己的一些判斷，同時做好了記錄，這種挑戰(zhàn)對于海利來說是有趣的事情，他渴望學習不同行業(yè)領(lǐng)域的不同知識，對于投資可以構(gòu)建起一套更為立體，升維的認知，以應(yīng)對轉(zhuǎn)型時代對傳統(tǒng)投資模式的種種挑戰(zhàn)。

回程的路上，海利放下座椅后背架子，開始快速寫起當天的調(diào)研記錄，這是他多年養(yǎng)成的一種習慣，如果時間久了再記錄，往往不夠完整，而且會詞不達意。一旁的雷蒙投來了贊許的眼神：“哈哈，向你學習，記得等下發(fā)我一份。”

“這個沒問題，今天說的融植資本是怎么個情況？”

“哦，他們啊，最近比較進取，市場上稱他們?yōu)榈侣∠岛笥忠粋€資本派系，有點神秘，好像什么銀行、保險、券商、財富管理牌照一大堆，能動用的資金量也挺多，涉足挺多的重組項目，后續(xù)市值管理也到位，股價經(jīng)常有比較好的表現(xiàn)。”

“你的意思是，這一波2-3倍的漲幅是景華電子和他們在合作？”

“也許吧，我也是猜的，不過景華這里有這樣積極地轉(zhuǎn)型的動向?qū)ξ覀儊碚f是好事，之前入股時候就提過了，我們投后的話還是要盯一下他們的進度。”

“嗯...”海利望著窗外，轉(zhuǎn)頭還想問，發(fā)現(xiàn)雷蒙已經(jīng)睡著了。今天最大的疑惑并不是景華電子的后續(xù)如何，而是關(guān)于前員工張文斌的離職，海利還是沒能想明白，是不是有什么隱情？對于今天剛?cè)肼毜乃麃碚f，多少有點惴惴不安。

“我總會弄清楚的。”海利對自己說，靠著窗臺，沒一會兒自己也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