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別
- 鄢陵傳
- 圈圈繞一圈
- 2263字
- 2023-02-03 22:26:44
一日阿爹運氣好,獵了頭野豬,拿到集市去賣,說回來給我買幾本愛看的話本子。
等他回來時,卻把話本子給忘了。
這在過去是沒有的事兒!
他很興奮:“陵兒,街上有傳聞說,主上還活著!”
我沒有他這么高興,但是也有點開心:“真的嗎?我爹在哪里?”
“聽人說,他在薊州,做了郭福通的女婿,正糾集了兵馬,準備攻打亳州?!?
我不高興了,郭福通是誰我不知道,但是我外公一家死在漁陽,正是因為我爹,才被姚之策所害。
我悶悶的給烤肉撒鹽。
阿爹說:“消息尚未知可靠否,我本欲再多打聽,可此地是姚之策地界,我怕引起注意,只好先回來了。”
“陵兒,明天我再去集市看看!”
第二天阿爹上街,所問之人卻連連擺手,臉現恐懼之色:“老伯不要諸多言語!”
輾轉逗留了一日,才聽有大膽的小小聲議論,昨日散布消息、妖言惑眾的人,有好幾個都已被姚之策所殺。
阿爹喜憂參半、驚疑不定的回來。
接連幾日,他都心事重重。
終于,他對我說:“陵兒,你漸漸大了,不可能一輩子跟著我這老朽混跡山林、食不果腹?!?
“你是個女兒身,我卻沒有能力給你請老師教導琴棋書畫、針織女工,整日縱你像男仔一樣獵獸釣魚,終不是長久之計!”
“我欲去尋你父親,倘使他果真在世,我將你交托于他,也算將他當日所托之事完成了一半。你母親尸骨葬于荒山,逢年過節也沒個祭奉,我心一直不安。若你父太平,也可將你母遺骨找到,歸入劉氏宗廟,也好世享煙火!“
“此去第一是不知你父是否真尚在人世,需一路打聽,二是途徑多屬姚之策地界,兇險萬分。我已愧對你母,若再不能保你萬全,縱九死也難贖其身。”
“你如今守在這里,只需謹慎一些,不去招惹那些巨猛大獸,以你的功夫護身應該不算太難。平時只獵些小鳥小魚充饑,日落時就移了巨石掩門,守在洞里切不可外出?!?
“我給你囤了點鹽巴干肉,御寒的獸皮也已制好,你萬萬不可下山。”
“我此去一旦尋到你父親,就即刻帶人回來接你,往返少則半載,多則八月?!?
“你不可調皮貪玩,一定要記住我的話,日落就守在洞里早早休息,若無聊可以練劍、看話本子?!?
……
我并不想一個人守在這里,從我娘過世,我一直和阿爹相依為命,我沒見過親爹,他就是我親爹,所以我叫他阿爹。
他開始不肯,后來知道我父十有八九已不在人世,只好允了。我知道他其實很高興我叫他阿爹。
阿爹言語諄諄,我知此行兇險,他必不肯帶我同去,只得撇著嘴應承。
阿爹離去三日,我一個人百無聊賴,練功夫都沒精神。
晚上躺在山洞的草墊子上,只覺害怕孤單得緊。
平日不能入睡時,阿爹還會給我講些小故事聽。
思來想去,最后決定:我還是跟阿爹同去。
時隔四年,我身量長高不少,容貌也有變化。更兼之長期練武打獵,膚色已不再白皙,身體也不再嬌弱,扮作男子未必有人就認得出來。
主意一旦打定,再也等不得天明,阿爹腳跛,又沒錢雇車馬,行走必然不快。我若緊趕些路程,說不定還能趕上。
大不了受頓責罵好了。
我萬沒有想到,壞就壞在這個扮作男子身上。
我剛下了山,就被姚之孝的衛戍親兵抓住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是怎么就露餡了。
此時姚之孝已在江北稱王,曰長義王,據傳取的是山高水長、義薄云天之意。
姚之孝不比我父劉安是沒落王室出身。他出身草莽,身邊跟隨的多為綠林好漢、竊盜游俠。每占城池,多因分贓不均、甚至大打出手。
這幾年他大有一統中原之勢,眼看勝利在望,手下更是人心浮動。他取長義,為的是安手下這幫人的心。
長義王威風凜凜、如日中天。按理說早就不記得當年的手下敗將劉安了,又豈會認出劉安的小女兒來?
衛兵們雖抓了我,行動卻很是客氣,將我綁到了一處客店,就鎖上門出去了。
不一會有個老媽媽過來,身后還帶著兩個小丫頭,上下打量了我,搖了搖頭,走了。
我見待了半日也無人理會我,偷偷拿藏在掌心的獸骨做刀割斷繩子,欲翻身爬出窗處。
此時卻有腳步聲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道:“既然不是,就放了罷!”
我大喜,他們原來是抓錯了人!
門被推開,兩個衛兵跟隨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男子進來。
我雖久居深山,也覺此人長得甚是俊俏。面容雖冷,眉眼卻是好的。
他指揮手下:“給她松綁,把她隨身帶的那個包袱還給她!”
其中一個衛兵正要向我走過來。
“慢!”男子突然喝道。
他走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幾眼,冷著臉道:
“既是姑娘,這亂世為何不好好待在家,扮作男子出門?”
我趕緊說:“民女是山中獵戶之女,因爹爹投軍日久未歸,家中母親病逝,所以下山來想找尋爹爹!”
他說:“看你年紀也不過10歲出頭,一個山中獵戶的女子,遇到官兵怎的如此膽量,一絲懼意也無。你手中空無一物,這繩子又是如何割開?”
我心說,大哥,誰說我不懼,我怕啊,我怕得要死啊,心里暗暗后悔,早知他們會放我出去,就該多忍耐一會,一邊想著如何答話:
“爹爹久不在家,家中只有老母,多病身弱,我若沒些功夫傍身,怕早就餓死了。山中多有豺狼虎豹,見多了,輕易不會害怕!”
他仍舊不信:“你這番言語,莫不是早就計較好的?”
我只好沉默、低著頭。
對方又說:“怎么不說話了?被我識破了無法再狡辯?”
我真的是……
他吩咐衛兵道:“怕是細作,先關起來,等王上處理!”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他口中的王,只能是姚之策,姚之策是見過我的。雖時隔四年,他可能記不起有我這個人,但送上門了,不殺白不殺!
我趕緊說:“官爺我真不是細作!”
他說:“你一個山中獵戶之女,與人少打交道,又怎會知細作是什么意思?”
我百口莫辯,就算姚之策認不出我,這耽擱時日,我怕也是追不上阿爹了。
我說:“官爺,民女真不是細作,我從山上下來一路到城里,沿途也曾遇到村民。官爺若不信,可一打聽便知,哪有細作一下山就自投羅網被抓起來的!”
他說:“你是趕了巧了,要不是我們正找女扮男裝的小姑娘,也不會仔細盤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