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峰的吼聲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混雜著活尸的嚎叫和自動步槍的嘶鳴。我們兩支隊伍像被逼到墻角的困獸，背靠著背，向著四面八方涌來的死亡潮水傾瀉著最后的彈藥。

“穿過前面的巷口，有一家超市，就快到了。”趙峰的聲音傳來猶如希望之光，讓我們鼓足了勁前進。

陳偉由于過于恐懼加上之前的嘔吐，體力透支，身體產生了部分痙攣，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無法站立，被建國咬著牙背在了背上。沉重的電臺則交給我暫時保管，壓得我肩膀生疼。

王源情況稍好，還能踉蹌著自主行走。但在我們快速移動中，他心神恍惚，沒有注意腳下的情況，被一個倒塌的垃圾桶絆倒在地！“哐當”一聲，槍也從手中滑落，整個人都懵了！

就在他摔倒的瞬間，幾只速度較快的活尸從側面一條小巷里猛地撲了出來，距離王源只有幾步之遙！它們的嘶吼帶著貪婪的興奮，腐爛的手指幾乎要夠到王源的戰術包。

王源驚恐地尖叫，手腳并用向后蹭，但速度太慢，完全暴露在利爪之下。我和最近的戰士試圖調轉槍口，但被正面的活尸死死纏住，抽不開身！

一名 W警戰士李鋼就在王源側后方不遠。他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然收縮，沒有絲毫猶豫！

“小心！！！”一聲炸雷般的怒吼蓋過了槍聲和尸嚎，不是恐懼，是命令式的警示和決絕！

他沒有選擇開槍射擊，可能角度不好，也有可能來不及瞄準，而是做出了一個最直接也最危險的動作——他像一顆炮彈般猛沖過去，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開了那幾只即將撲到王源身上的活尸！

沖擊力讓幾只活尸踉蹌后退，暫時緩解了王源的危機。但他自己也因此完全暴露在尸群側翼的火力之下，并且失去了平衡。

撞開活尸后，順勢一個翻滾半跪在地，立刻舉槍向側翼涌來的活尸猛烈射擊！“噠噠噠！噠噠噠！”李鋼的點射精準而急促，瞬間放倒了沖在最前面的兩個。

“快拉他起來！走！！”他頭也不回地對著身后的我吼道，聲音嘶啞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射擊為我爭取了寶貴的幾秒鐘去拉起王源。

然而，就在他換彈匣的瞬間，一只從側面陰影里撲出的活尸，鋒利的爪子狠狠抓在了李鋼的左肩胛骨下方，作戰服瞬間撕裂！鮮血立刻染紅了布料。

李鋼悶哼一聲，身體劇震，但握槍的手穩如磐石！他反手用槍托狠狠砸碎了那個活尸的下巴，動作狠辣果決。

王源被我和另外一名 W警戰士連拖帶拽地拉了起來，推向前方。老董和趙峰組織火力壓制正前方，試圖為側翼爭取時間。

但他的位置太糟糕了！他被抓傷后，血腥味和動作刺激了更多的活尸向他涌來。他打光了一個彈匣，又迅速換上最后一個，繼續射擊，但活尸的數量太多了，距離越來越近，已經形成一個小包圍圈，將他死死的圍在中央！

趙峰目眥欲裂：“李鋼！撤回來！快！”但他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戰友們正艱難地架著王源撤退，巷口就在眼前，而他自己…已經深陷重圍，被徹底隔開了，他看到了趙峰眼中的痛苦和命令，也看到了王源臉上殘留的恐懼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

李鋼臉上露出一抹極其復雜的笑容——混合著對死亡的坦然、對任務的執著、以及對戰友的訣別。他沒有再試圖突圍，反而向前踏了一步，用身體擋住了撲向隊友方向的幾只活尸！

“隊長！以后…靠你們了！！”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聲音穿透了喧囂。然后，他猛地從戰術背心上扯下了唯一一顆被大家稱為“光榮彈”的手雷，用牙齒咬掉了保險拉環！

他沒有立刻扔出去，而是緊緊握在手中，任由幾只活尸的利爪抓破他的手臂、胸膛，他的眼神死死盯著沖在最前面的尸群！

“來啊！雜種們！！”一聲充滿蔑視和同歸于盡決心的咆哮！

當最近的活尸幾乎要將他撲倒淹沒時，他松開手，手雷掉落在腳邊尸群最密集處。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張開雙臂，像一堵絕望而堅定的墻，死死抱住了撲上來的兩只活尸，用身體壓制著它們，任由他們撕咬！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橘紅色的火球在李鋼的位置猛烈炸開！強烈的沖擊波將周圍的活尸瞬間撕碎、掀飛！殘肢斷臂混合著泥土和碎石四濺！

氣浪甚至讓已經沖到巷口的隊伍都感到一陣窒息，硝煙和血腥味濃烈到極點。

火光和濃煙瞬間吞噬了李鋼和他抱住的那兩只活尸，以及周圍一大片區域。劇烈的爆炸短暫地清空了那個方向的威脅，為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決定性的撤退時間。

王源被爆炸的氣浪沖得一個趔趄，他回頭，正好看到李鋼被火光吞噬的最后一瞬，以及那決絕擁抱死亡的身影。他臉上的恐懼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震撼和…羞愧。

李鋼用生命給他換來的生機，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心上。他不再需要人拖拽，猛地掙脫了攙扶，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種近乎瘋狂的、帶著淚光的兇狠。他踉蹌著撲向掉在地上的槍，撿起來，死死握住，指關節比任何時候都要白。他沒有哭喊，只是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爆炸后的短暫死寂，只有耳鳴和遠處活尸的嚎叫。所有人都被這慘烈的一幕震撼得說不出話。

我看到這一幕，內心受到巨大沖擊。縱使在書上電影上紀錄片上看到了太多革命前輩的犧牲，但在現實中如此主動、慘烈、為了保護一個不認識的“新兵”，而選擇的同歸于盡，依然令人心膽俱裂，肅然起敬！這讓我對這場災難的殘酷性以及軍人職責在這種極端條件下的真正意義，有了更深更痛的理解！

趙峰猛地閉上眼，腮幫子咬得咯咯作響，再睜開時，眼中是血紅的悲憤和決絕。他沒有時間悲痛，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走！”聲音低沉得可怕，蘊含著無窮的力量和悲痛。他帶頭沖出巷子，但緊握的拳頭在微微顫抖。

我們兩支隊伍在爆炸的掩護中，成功撤出了那條死亡巷子，利用狹窄的地形暫時擺脫了大股尸潮，躲進了一家中型超市里。

“快！頂住門！”老董嘶吼著，和趙峰以及另外一名戰士用盡力氣將沉重的金屬卷簾門“哐當”一聲拉下！緊接著，幾人合力將旁邊幾個傾倒的沉重貨架和裝滿貨物的箱子死死頂在門后。

應急燈慘綠的光芒勉強照亮這片狼藉——倒塌的貨架、散落一地的破碎商品、墻上濺射的暗沉污跡，混合著濃重的汗臭、血腥和刺鼻的火藥味，構成令人窒息的絕望堡壘。

門剛頂好，外面指甲瘋狂刮擦金屬的“滋啦”聲和沉悶的撞擊聲便如同潮水般涌來，像無數道冰冷的催命音符，狠狠刺入每個人的心臟。

建國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陳偉平放在墻角冰冷的地面上。陳偉的身體仍在地間歇性抽搐，灰敗的臉上毫無生氣，嘴唇無意識地哆嗦著，發出意義不明的、帶著哭腔的咕噥。他渙散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靈魂已從這具顫抖的軀殼中抽離。

建國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咔咔”筋骨活動的聲音，上面幾道紫紅色的新鮮勒痕清晰可見。

“媽的！”建國爆著粗口，揉著脖子道：“沒被咬死，差點被你小子活活勒死！”

看到暫時安全后，趙峰像是抽掉了所有力氣，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上，沾滿血污和硝煙的軍裝緊貼著墻面。他眼睛空洞地望著布滿蛛網和灰塵的天花板，胸膛劇烈起伏著，卻沉默的像一尊石像。

他身邊僅存的一名 W警戰士叫張猛，現在木然的癱坐在地，雙手無力的垂在膝蓋上，煙塵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尚未褪去悲鳴和一片死寂的空茫，似乎還沉浸在李鋼犧牲的烈焰之中。

老董這時走過來看著我小聲說道：“林凡，你趕緊聯系一下連長，匯報一下我們這里的情況。”

我默默的點了一下頭，強壓心頭的沉重，迅速解下背后的電臺。手指因為緊張和之前的激戰而有些微微發抖，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熟練的旋轉按鈕，調整到既定的加密頻率。

忙活了近十分鐘，耳機里除了持續的“滋滋滋”電流麥聲，再無任何回應，瞬間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瞬間澆遍全身，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我抬起頭臉色難看地對著老董搖了搖頭。“聯系不上…”

老董的眉頭聽到這句話瞬間擰成了死結，那句“聯系不上”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進每個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