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父手術前一晚,連無由帶余燭一起去請特地從B市趕過來的顧教授吃飯。
“今天晚上我待在醫院陪我爸媽,你自己回酒店。”
余燭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不斷后退的梧桐冷不丁對正在開車的連無由說道。
“怎么,你在我那兒睡得不舒服?還是擔心余叔叔和林阿姨罵你。”
連無由伸出一只手握住余燭的。她的手小小軟軟,連無由輕而易舉地就能整個包裹住。
“是不太舒服。”
換誰都不可能舒服,身邊躺著一尊蓄勢待發的“大佛”,她是真不能安心睡著。余燭都有些懷疑這是不是連無由的策略,第一晚規規矩矩,讓她先松懈下來,后面再出其不意地動手。
至于父母責罵這一說,連無由完全多慮了。估計早在她領了連無由出現在病房的那一刻,媽媽就明白了自己去和許久未見的大學同學見面是一個幌子,自從書房談心,媽媽直言只要不背德,她想和誰談戀愛和誰談戀愛,希望她自由隨性。
“余燭,你有點得寸進尺啊,眼下這河還沒過呢就急著拆橋,是不是不太明智啊。”
連著兩三天,他和她都是蓋著棉被純聊天,這壞女子根本不知道心疼人,天知道他發揮了多大的忍功。好嘛,現在專家到了,就想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甩在酒店里?沒門!
“連無由,你彎彎繞繞想得太多。我爸第二天就要手術,我不陪著心里不安穩。”
余燭脫開男人把玩的手,忍不住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
“好,算我小人之心。”
連無由轉頭瞥了一眼有些生氣的余燭。
“對不起,是我心里急了。”
在連無由面前,余燭覺得自己似乎總收不住壞脾氣,能懟就懟,從來不介意自己的形象是不是崩塌。
后來他們的女兒小米因為在幼兒園調皮搗蛋,被余燭拎回家好一頓“毒打”和訓斥,惹得小小的女孩兒憤憤地追問爸爸為什么要娶一個這么兇的老婆回來當她的媽媽,是不是被媽媽騙婚了。
彼時連無由一邊心疼地替女兒擦去猶掛在她臉蛋上的淚珠,一邊小聲說,當初爸爸和媽媽談戀愛時,她也兇爸爸來著。
連無由喜歡的余燭,不是外人眼里那個溫溫婉婉的余燭,而是一眼之下就能將自己的疏離和不羈藏起的清冷佳人。
但小小的女娃不能理解父親的眼光,一聽連爸爸都害怕媽媽頓時哭得更加大聲,淚如雨下。
當顧愿被服務生引進包廂,連無由起身相迎,余燭連忙跟著站起。
“顧叔叔,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沒見了,無由,你小子好像更帥了啊。”
“哈哈哈,顧叔的眼光是一如既往地高標準啊。”
顧愿選擇性地忽略了連無由準備的握手禮,將身上的黑色風衣一解就扔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然后直接近前給了連無由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大開大合的動作看得余燭眼睛一抽,別看顧醫生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行事還蠻爽快利落的。同時她也有些犯嘀咕,這位顧醫生蠻開朗,真難以想象他在手術臺上向嚴肅轉變。
“你爸最近身體還好吧,上次我去N市做講座,行程太緊張,就沒趕上去看他,結果小老頭就生氣了哦,大半個月都不理我。”
“我爸身體蠻好。”
余燭站在一旁帶著微微的笑意靜靜地聽連無由和顧教授寒暄。
好在這么大一個人,顧愿想忽視都難。
“這位是?”
“余燭,我女朋友。來,余燭,這位是顧叔叔,是我父親的老同學。”
“您好,顧教授。”
余燭彎腰點頭。
“你好。”
“孩子,想必我來之前,這小子就跟你講過我的種種,你也別太見外,你就跟著這小子叫我顧叔就行。咱們不整假客氣啊。”
顧愿朝著連無由遞了一個玩味的笑,轉頭卻對余燭和藹地說道。
“好的,顧叔。”
“哎,這就對了。行了,無由讓人傳菜吧,咱邊吃邊聊,小余,你看可行?”
“應該的。”
余燭微笑點頭同意,默默將顧愿面前的水倒掉,重新換成溫熱的。
“說來,這小子之前一直獨來獨往,連老哥還跟我抱怨過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要我幫著瞧瞧呢。今天看來,不過是緣分未到,月老紅線未牽到正確的人。”
顧愿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余燭,一頭黑色披肩發,鵝蛋臉,皮膚瓷白,身材纖瘦,氣質溫和無爭。他內心著實有些詫異無由會喜歡這款溫柔婉約的女孩。
雖然不能說他是看著無由長大的,但十六歲前的男孩的成長,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傲嬌、張揚、肆意,他一度以為男孩未來的另一半會是活潑外向的那一類活力女孩。后來不過是工作調動才轉了城市,距離遠了但是聯系從來沒斷過,逢年過節,連無由更是不曾忘記一次問候和禮物。
余燭來之前哪里知道顧愿是連無由的世家叔叔,面對長輩善意的調侃,她能怎么辦,除了全程微笑。
餐桌上,從顧愿的訴說中,余燭知曉了兩家從父輩的父輩就開始交好,連父和顧愿是實打實從娘胎里就定下的好兄弟,后面更是念同一所大學,是師兄和師弟,如果不是顧夫人也生了一個混世魔王,估計連家和顧家早就走完娃娃親的流程了。
“小余,等你和無由結婚,顧叔我一定包一個大紅包。”
“咳咳。”
余燭被“結婚”一詞驚了一下。她和連無由大概走不到那么遠。戀愛都還沒談明白,結婚更是虛幻一談。
“慢點,多大的人了,喝水都能嗆住,你也不怕被顧叔笑話。”
連無由貼心地遞上紙巾,然后還輕輕地幫著余燭拍著背。
“哈哈哈,我笑話什么,某些人心疼就心疼,可別東扯西扯啊。”
后來整個飯局,全是連無由在和顧愿閑聊著,直到尾聲略點了點手術的事,顧愿才收起笑臉,鄭重地跟余燭說盡全力,在他手上這臺手術成功的幾率百分之八十。
余燭連連道謝,結果得了顧愿一句——“侄媳婦,等以后你嫁給了無由,咱都是一家人,你真的太客氣。”
余燭被噎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