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傾已經感覺到了,些許落寞重新聚于心頭,似乎在稍加體驗歡情之后,寂寞就會更加洶涌。已經很長時間,不曾敞開心扉,些許情動之后,傷感的心情,終究襲來,或許和趙佳棲的那段情,是美麗的錯誤,可是蘇莫呢,每當想要與他親近時,為何總會覺得,他也是騎馬走來的過客,難道愛情于她而言,終究逃不過萍水相逢的宿命嗎?
可是敞開心扉的片刻時光,明明是歡喜的,雖然短暫又朦朧,卻分明感覺到那份無法抑制的心扉萌動。已經寂寞的太久,少許歡心就能愉悅,而蘇莫的到來,又恰如其分,在生命即將枯萎的年華里,明明白白的昭示以愛憐和撫慰,蘇莫的愛應該是認真的,雖然總能感覺到,他像一個浪子,愛情于他而言,似乎過于輕佻了一些。
或許他不會同意這樣的感官,在他心里,對待愛情是極為用心的。
秦傾嘗試著,用女人的柔情,思考著蘇莫的愛。窗前的那支梅,依然靜悄悄的矗立著,沒有絲毫飄搖的跡象,落入秦傾的眼眸中,異乎尋常的安靜。
能變成一枝梅,也許不算一件壞事,至少沒有愛情的煩憂。身而為人,最大的苦楚莫過于心思百變,或許有人樂在其中,細細品味柔腸百轉最是令他心馳神往,蘇莫大抵上是這一類男子,雖然可以發覺,他的心思尚算單純,并沒有多少復雜的情緒。而秦傾卻是相反的女人,她的心思龐雜紛亂,有情與無情,開心與失落,憂傷與平靜等等諸多情緒,都會出現在生命里,卻又在心緒不定時,非常厭煩的想要棄如敝履。窗前的梅,讓她看見了另外一種可能,一種涼波不動簟紋平的生命旅程。
“喜歡那株梅嗎?”
蘇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已經將碗碟清洗干凈。
“嗯?!?
“我也喜歡,喜歡它安靜的模樣,更喜歡它隨風搖曳的身姿。”
“還是不要隨風搖曳,就這樣安靜的矗立著,梅應該孤芳自賞,安靜容顏和氣質最合適?!?
“動和靜是一樣的,亙古不變的生命,必然會經歷無數場風雨飄搖,孤芳自賞的背后,也有低眉塵世,隨遇而安的心境,否則,哪里會亙古不變,世間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孤芳自賞,如同我對你的愛,一陣風吹來,或許會變了心情,可是藏于心底里的,永遠是那副堅守的模樣,因為希望和你永結同心。”
愛情是這樣的么?難道心旌搖曳是愛情到來時的本來模樣嗎?秦傾的面容,變得凄迷,眼眸所見,也有些模糊,窗前的梅,已經瞧不清楚,只能感覺到,腰肢和小腹,被一雙溫暖的臂膀,輕輕的裹住,脖頸處更是傳來濕熱的氣息,蘇莫的身軀,已經貼在了她的后背上,并且在用力的黏在一起。
秦傾的面容略微揚起,這一瞬間,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可是當眼眸徹底閉上,想要沉入其中,卻忽然看見,與趙佳棲分手的瞬間,那副失落的背影?;蛟S趙佳棲不愿意結束那段愛情,落寞離去,實屬情非得已,而與蘇莫纏綿,也萬萬不能。
“別,我們不能這樣?!?
“不能嗎,我覺得我們之間,缺少的就是耳鬢廝磨?!?
“不行,松開我好嗎?”
秦傾的聲音變的顫抖,語氣近乎哀求,她明白此刻已經沉淪,只能祈求蘇莫冷靜下來。
“嗯?!?
蘇莫輕聲回應,隨后陷入到沉默當中,緊貼著的軀體也逐漸分開,最終并排站在一起。
死寂,如身至荒野一般。
秦傾的面容,真的變成了柔腸百轉的模樣,最厭惡的情緒,終究未曾饒過她,厭惡于心中不解,為何會因為趙佳棲,而不敢和蘇莫卿卿我我。而蘇莫卻瞧不出任何情緒,或許對他而言,心思平靜就是最大的哀傷,哀傷于愛著的女人,拒絕了他的撫慰。不變的只有窗前的那支梅,似乎真的早已經歷風雨,人世間的愛恨糾纏,已經不能令它心動。
天空中的云層,依然厚重,陰郁的色澤,籠罩在這片天地里,甚至空氣,都是碧青色的。這是憂郁的顏色,身處其中的人難免被悲傷浸潤,趙佳棲的面容,在侵擾過之后,再一次消散于天地間,似乎像是來去無影的風,戲弄她一次之后,就轉身離去,側臉瞧一眼蘇莫,那張絕美的面容,依舊舒展,只是沉默的模樣,依稀可見幾多心緒,能讓一顆歡心變成默然,他應該算是被劇烈的挫傷了吧,可是與趙佳棲的那段情,實在無法忘卻,只能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勾一勾他的小拇指,畢竟也將他的身影,刻進了心中。
“你生氣了嗎?”
秦傾輕聲詢問。
“有一點,被女人拒絕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行?!?
“嗯,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或許我該走了?!?
“這么快嗎?從見面到此刻,最多才一個小時。”
“下午樂團排練,新春音樂會正在籌備當中,你知道的,每年春節期間的演出,對我們樂團尤為重要?!?
蘇莫直白的回應著秦傾,盡管可以聽出來,惋惜的情緒蘊含在她的言語間,可是分手的時刻,終究已經到來。秦傾的身體,稍微面向蘇莫,一雙眸子,將他的面容瞧了一眼,隨即又低垂一些,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言辭,令她心生羞赧。
“能握住你的小拇指嗎?就一下。”
“能?!?
秦傾的眼眸,忽然眨了一下,蘇莫回應的那一刻,心悸的感覺幾乎刺破身軀,那是從未感覺到的痛,像是收到懲罰一般,可是卻又無能為力,愛情的糾葛于女人而言,實在是難以逾越的崇山峻嶺,此刻只能伸出右手,緩緩的握住蘇莫的小拇指,以紓解紛亂的心。
“再給你彈奏一曲《花弄影》,彈奏完畢,我就要回市里了。”
“能換成《梅花三弄》嗎?去年聽過一遍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行。”
蘇莫的面容,稍顯暗淡,卻在驚鴻一現之后,又變成了溫婉的模樣,一雙手掌輕撫一下秦傾的臉頰之后,轉身走到窗前那株梅下面,取下背后的古琴,盤膝而坐,手指在琴弦上撩撥著,《梅花三弄》的曲調,在指尖與琴弦接觸的瞬間,四散飄蕩開來。秦傾安靜的站在院子里,盯著蘇莫,右手捋了捋鬢角的秀發,與那株梅一起,默然相望,相望著蘇莫的身影,直到一曲琴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