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著驢車回劉家村的路上,劉大全講述了事情的原委。
他兒子今年開春的時候染上了風寒,他沒太在意,以為休息幾天就好了,結果病情越來越重,到了四月間,已經下不來床了,請來大夫一看,說是得了一種怪病,離死不遠了。
為了這個病,他請了無數名醫,都無濟于事。
不知道劉金從哪里知道了這事,便找到了他,說認識一個神醫,能治百病,但是要幫他一個忙,事成之后,還另有酬謝。
劉大全愛子心切,沒問是什么忙就答應了。
劉金找來的大夫真神,一下子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開了幾服藥,吃下去之后真的有好轉。
但是這大夫開的藥都太貴了,劉大全負擔不起,于是劉金又幫他墊付了藥錢。
這么一來,他也欠了劉金不少錢。
當劉金說出需要幫忙的事情后,雖然心里極不情愿,但也只得照做。
由于欠了錢,之前說的酬謝什么的,自然也沒有了,只是說,事成之后,欠的債一筆勾銷。
“你欠的債,劉金那里有借據嗎?”劉楓問道。
“有。”劉大全如喪考妣,不知道這事情抖摟出來后,又會出什么亂子。
“你就這么相信他的話?萬一到時候他不認賬怎么辦?”
劉大全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有你爹娘那么老實,自然讓他寫了條子的,事成之后,一筆勾銷。他還畫了押。”
劉楓有些不相信:“這種丑事劉金真的會寫出來?還畫了押?”
“當然沒有把你們家那件事寫上去。只寫了我的債一筆勾銷。”
劉楓點點頭:“那后來呢?你兒子的病不是好了嗎?怎么又要買藥救命?”
“好是好了。可今早不知這么了,忽然咳了血,又一病不起了。”
兩兄弟對視了一樣,若有所思。
劉大全開口道:“好了,事情你們已經知道了,對不起你們家的人是我,要殺要剮我都認,只是我兒子是無辜的,還請你們高抬貴手,把藥給我。”
劉楓想了想,說:“藥給你也可以,不過你要把這件事的原委都寫出來,按上手印交給我。還有,把劉金給你寫的字據也要交給我。”
劉大全頓了頓,為了兒子,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于是說道:“好。不過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劉金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你把東西給我就行了,至于怎么對付他,是我自己的事。”
劉大全嘆息地搖搖頭,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劉大全這些年在縣衙里打點了不少,聽說還有一個當師爺的親戚,事情鬧大了可沒有好處。
說著話,驢車已經開進了劉家村。
兩兄弟跟著村長劉大全進了院子。
正等著劉大全寫時,突然聽見里間一聲重重的咳嗽。
劉大全放下筆就往屋里沖。
他進去之后不就,一聲凄厲的長嚎傳了出來:
“兒啊!——”
兩兄弟也跟了進去。
劉楓暗道不妙,要是因為自己的拖延,耽誤了病情讓他兒子死了,那事情可就徹底壞透了,于是連忙說道:“我會把脈,讓我看看。”
劉大全恨意涌上心頭,但也毫無辦法,只能半信半疑地同意了。
劉楓把手搭在他兒子的手腕上,仔細感受脈搏。
奇怪,這脈象怎么如此之亂。
片刻之后,劉楓深呼一口氣,沒有說話。
劉大全沒急,大哥劉傳倒是先急了,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于是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樣了?”
此時的劉大全已經想好了,要是兒子死了,他就拿把柴刀跟這兩個兔崽子同歸于盡。
卻沒想到劉楓忽然問他:“你兒子平時到底吃的什么藥?”
劉大全一愣,隨即把皺巴巴的藥方拿給了劉楓,看他能說些什么。
劉楓接過藥方,映入眼簾的幾味藥頓時讓他心涼了半截,這么猛的藥,吃下去不死也廢了。
他忽然明白了。
原來劉金打的是這種算盤。
見劉楓半晌不說話,劉大全問道:“說話啊,你怎么不說話?”
劉楓指著藥方說:“若是這藥你兒子吃了一個月,那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活了。”
劉大全大怒,操起門邊的彎刀就砍了過來:“我跟你們拼了!”
劉傳眼疾手快,一把奪過彎刀制住劉大全,對劉楓說:“你快想想辦法啊!”
“想什么辦法?他兒子又不是我們害死的。”
“若不是你們搗亂,我兒子按時喝了藥豈會……”
劉楓冷笑道:“你兒子要是喝了藥,立馬就死你信不信?現在還沒死,算他運氣好。”
“你在胡說什么?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劉楓解釋道:“這幾味藥,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藥,但藥性都太猛了。你兒子病的時間長,導致體弱,所以用藥必須以溫和為主,當先用糜粥以飲之,和藥以服之;待其腑臟調和,形體漸安,然后用肉食以補之,猛藥以治之:則病根盡去。若不待氣脈和緩,便投以猛藥厚味,實乃自尋死路。”
劉大全聽得迷迷糊糊。
劉楓繼續解釋道:“這藥剛開始喝或許會讓人有精神,但實際上病情根本就沒有好轉。不僅如此,還會損傷五臟六腑。等藥效一過,病情便會加重。你兒子連續喝了一個月,早已病入膏肓了。”
劉大全如遭雷擊,回想起兒子的病狀,確實如劉楓所說,以往每次若是沒有按時喝藥,癥狀確實會加深,只是當時心急,沒有多想。
“不可能,不應該……”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拿著藥方去找別的大夫問。”
劉大全冷靜了下來,也絕望了起來。
劉楓繼續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罷就和大哥離開了劉大全家。
劉金的字據已經到手,看劉大全的境地,到時候說不定會主動出來作證,要不要他寫的供述也就無關緊要了。
劉大全不是蠢人,想通之后,對劉金的恨意不會比劉楓家的少。
“二郎,我感覺你不一樣了。”
待在劉楓身邊一整天的大哥劉傳對他的印象徹底不一樣了。
又是沿街叫賣,又是茶館說書,又是看病抓藥,又是做詩,哪里還有一點兒怯弱的樣子?
都說久病成良醫,這個二弟簡直是久病成神仙啊!
看來村里人沒說錯,我二弟確實是文曲星下凡。
“哪里不一樣了?我一直都是這個樣!”
劉傳點點頭,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仔細了解過這個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