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劉業已經好多了,此時正坐在院中,等著兩兄弟回家。
“怎么樣?賣出去了嗎?”劉業有些焦急,看見兩個兒子,還沒走近就大聲問。
“放心吧,爹,錢已經湊夠了,但不用還了。”劉楓笑著回答。
劉業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什么意思?什么不用還了?”
劉楓解釋道:“我們今天去抓藥的時候,碰到了村長。他說他這幾天良心不安,幡然悔悟,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我了。而且不僅把欺騙我們家的證據給了我們,還說若是出事了,鬧到官府去,還要給我們當證人呢。”
劉業徹底亂了,但很激動:“到底發生了什么?說清楚些!”
于是劉楓便不再賣關子,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劉業。
“劉金真是個畜生!”同樣老實的劉業聽了劉大全的凄慘故事,不由得罵道。
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有兒子的緣故,劉業忽然慶幸了起來,與幾畝地比起來,好像劉大全折了兒子要更慘些,于是對他也恨不起來了,反而對劉楓劉傳兩兄弟說:“老劉也是命苦,媳婦難產死了,現如今兒子也……你們倆吃了飯過去看看,別出什么事才好。”
兩兄弟點頭答應,雖然很慘,但畢竟是人家的事,要說有多傷心也不至于。
不過,這下好了,地也不用陪了,錢大概率也不用還了。
愚蠢的花露水,也不用再做了,不用再賣了。
炎炎夏日,終于可以天天癱在家里涼快了。
劉楓如釋重負。
晚飯后,劉楓劉傳兩兄弟去了劉大全家。
他兒子已經死了。
意外的是,劉大全并沒有像劉楓想象中那樣歇斯底里,反而很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悲哀。
劉楓將帶來的一壇清酒給了他。
沒什么話說就走了。
徹夜難眠。
雖說事情解決了一大半,但要說高枕無憂也為時過早。
翌日,清晨。
劉楓依舊早起在院子里打太極。
父親和大哥也起得早,不過今日他們倆都沒有出門。
按照劉金說的說法,他今日要上門來討債。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要么會打一架,要么會鬧到官府去,也有可能是先打一架,然后再鬧到官府里去。
無論如何,劉楓家似乎都占不到便宜。
但,今早劉大全來了,商量了一件事,讓劉楓放心了不少。
他說,如果今天劉金來動粗,他就去煽動鄉親們來幫忙,把事情徹底鬧大。
作為村長的他,這點兒本事還是有的。
再者,鄉親們平日也十分憎惡劉金,不少人也上過他的當。
俗話說,法不責眾,就算到時候傷了人,難不成還要把大家都抓起來嗎?
如果劉金選擇直接報官,那他就去應天府衙門敲登聞鼓。
劉金雖然在縣衙有些關系,但肯定還接觸不到府衙。
一般來說,越級直訴,官府是不會理的,除非有特大冤屈來敲登聞鼓。
但即便如此,越級直訴也不是那么輕松的。
朝廷明令,敲登聞鼓越級直訴者,不管是否有冤,先笞四十,以儆效尤。
劉大全一夜沒睡,徹底想通了。
兒子就是他的一切,劉金必須死。
雖然有了保障,但劉楓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到時候場面混亂,難免會傷人甚至是死人,要千萬小心才是。
母親和小劉倩躲在里屋,他們三個大男人拿著柴刀守在院中。
辰時已過,劉金終于帶著一伙人來了。
他似乎聽到了風聲,帶的人手里都拿著家伙。
一進院門,看見劉楓父子三人的架勢,劉金便有些輕蔑地說道:“看樣子,你們是不打算還錢了?”
“還錢?還什么錢?那是你送我們的。”父親劉業說道。
劉金譏笑道:“送你們的?你腦子被驢踢了吧?借契都在我手里,還不認賬?”
“這是你伙同劉大全欺負我們不識字,騙我們簽的!”
劉金有些不耐煩,吼道:“少他娘給老子胡扯!既然想賴賬,老子讓你們家吃不了兜著走!給我進去砸!砸完放火把房子燒了!跟老子窮橫,還拿把刀?你敢殺人嗎?”
說罷,他身后的狗腿子就準備往屋子沖。
劉楓抄起一把柴刀擋在他們面前:“我看你們誰敢?”
父親和大哥隨即占在了他身旁,一臉狠相。
狗腿子們似乎被震住了,沒有繼續往前沖。
劉楓繼續說道:“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你們誰不要命的就來試試看。”
劉金忽然哈哈大笑:“就憑你?方圓幾里誰不知道你他娘的就是個病秧子,現在橫了?你打得過誰啊?給老子上!打死了我認!”
此話一出,狗腿子們個個躍躍欲試。
其中一個狗腿子像是昏了頭,不等身邊的人一起,直接沖了上來。
劉楓也不管那么多,揮著刀胡亂砍了上去,一刀劈到了他的右臂上,頓時鮮血直冒。
那狗腿子哇哇大叫了起來。
劉楓趁勢又踹了他一腳,然后大吼道:“老子告訴你們!我娘、我妹妹都在屋里。老子可以不管不顧!你們呢?一個月幾兩銀子?敢和我拼命?”
“他奶奶的!”劉金大吼一聲撲上來。
劉楓沒注意,不小心被他撲倒在地。
父親和大哥頓時火冒三丈,也撲了上去,扭打在一起。
狗腿子們見狀,也撲了上去。
場面一瞬間混亂了起來。
就在此時,劉大全帶著村民們趕來了。
看見院中的場景,劉大全吼道:“鄉親們,劉老財打人了!不能讓他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啊!”
劉楓家在村里的風評本就極好,再加上有劉楓這個全村的驕傲,大家都十分尊敬他家。
現如今看見他家被人欺負到自家院里了,頓時憤憤不平,于是也撲了上去。
有的是勸架的,有的是打架的。
當然,只有劉大全不一樣,他是殺人的。
劉大全抽出別在腰間的彎刀,直沖沖地撥開人群尋找劉金的身影,眼神中充滿了堅決。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院中的場景極度混亂,慘叫聲滿天。
楊氏在里屋使勁捂著小劉倩的耳朵,心里直發憷。
她想,要是今天把錢給了該多好。
破財消災嘛。
但是,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劉楓的話:“人被欺負,要是一再退讓,便會萬劫不復!劉金看上的不是錢,是我們家的地。”
農民要是沒了地,就什么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