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言開車將祁北遙送到了中醫館門口。
“秦然的會診室在三樓,待會兒你上去看看,要是我不到就問問旁邊的小護士?!彼氐囟诘馈?
祁北遙點了點頭,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要不我送你上去吧。”
他一口回絕:“這倒不用了,你還是去忙你的吧。謝你送我一程,等看完病,就讓秘書來接我,差不多也該回北城了?!?
他下車關上車門。
封言便也作罷,倒車離開時,從后視鏡看到齊墨琛的車一逝而過,他想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但那車已經不見了。
祁北遙也走進了中醫館。
此刻,地下停車場里。
齊墨琛停好壞車,打開車門讓西西和簡意下車。
“待會兒我先送西西去看一下兒科,你先到三樓找秦醫生吧,他的門診還不好排呢?!饼R墨琛說,“他的診室在電梯出門右邊第一間?!?
“好。”簡意從他手里接過會診單,獨自乘電梯上了中醫館三樓,順利地找到了診室。
里頭坐著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大夫,卻是出身中醫世家的嫡孫,造詣不凡。
秦然微笑著:“請進?!?
簡意依言坐到了他面前,遞上之間在人民醫院做過的體檢報告。
“有痛經的毛病啊,持續多久了?”秦然翻看著報告,拋出一個問題。
“十幾歲的時候就經常痛經,這兩年倒好一些了?!?
“但你的子宮還是有些問題,從你的報告來看,子宮壁較薄,并且從整體來看,也不適合受孕?!鼻厝环畔聢蟾?,“我給你號個脈?!?
簡意將手放到桌上。
秦然把了把脈,接著問:“你之前有過懷孕的經歷嗎?”
“……有過。”
“是人工流產嗎?”
“不是,自然流產,那時候我身體底子太弱了,保不住那個孩子。”簡意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不知該作何感想。
“這樣啊,這還好一些,問題也是可以解決的?!鼻厝荒闷鹱郎系匿摴P寫藥方,“我先給你開幾副調養的藥,后期好起來再換一副。”
“好,謝謝?!?
“不客氣?!?
秦然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鏡,閑聊似的問她:“簡小姐和墨琛是好事將近了吧,看來我也得準備一份大紅包了?!?
簡意這才想起,他也是兩字娛紀的股東之一,之前出席晚會的時候見過,和齊墨琛的關系不錯。
她局促地笑笑,掌心沁出的細汗卻出賣了她的緊張。
“秦大夫,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么?”
“就是......關于我之前懷過孕的事,我不要告訴墨琛?!氨緛砭褪且患还獠实氖?,簡意沒有勇氣向齊墨琛開這個口。
秦然了然地笑笑,大方地應承下來:“這是患者的隱私,怎么能夠外傳呢!”
簡意暫時松了口氣,接過他遞給的藥方,道了謝走出珍室,但剛走到門口,她就徹底傻眼了——祁北遙手里捏著一張藥方,面色陰郁地看著她。
“原來我連知道真相的資格都沒有啊?!彼雌鹨荒ㄖS刺的笑容,
眼里卻是化不開的失望和溫惱。
簡意完全愣在了原地。
“不過還好,有人跟我一樣,也要被你蒙在鼓里了?!逼畋边b現在說不清是生氣至極抑或難過,只感覺心尖一片冰涼。
“簡意,我真沒想到,你如今會像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一樣,你究竟要掩飾什么?是不堪回首的過去,還是像負心漢一樣的我?”
他變了,不會再像年少時那樣質問爭吵,她什么都不想說,他更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祁北遙臉上已經失去了笑容,徒留心死。
簡意望著他深邃的眸子,又好像迷失了自己,看著他難過,她卻無能無力。
這個時候又能說些什么呢?簡意感覺自己再解釋,也是越描越黑。
“看來終究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既然你都過去了,那我也要放過我目己了,我以后不會再來糾纏你了。你大可以放心?!逼畋边b無力地說,往后退了一步對她做出妥協,“祝你早日完婚?!?
她極力的掩飾不過是為了現任男友不受傷害。
他終于看清她自己住她心中的位置,被碎的鏡子粘不回原樣,打碎的花瓶再盛不了鮮花,他們就該就此別過。
祁北遙頭也不回地離開。
即使他拉開與她的距離,簡意依然感受到了他的受傷,好像每一次他向她索取回答,她都免不了傷害他。
眼眶漸漸濕潤,簡意難受地別過了頭。
不如早點斷了聯系,反正她現在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
祁北遙提著幾副中藥上了車,吩咐梁秘書開車的話調還是平緩的,但仍能人感受到他心情不暢。
梁秘書大氣都不敢出,老老實實將車開回了北城。
祁北遙一路都在閉目養神,回到熟悉的老宅子前尚有些恍神,便聽見秘書說:“祁總,安夫人安排讓您回來先來見她一面?!?
他沉吟一聲。
梁秘書麻利地下車為他打開車門。
“近期我都不會去C市了,要是那邊的乙方有什么事,安排劉副總替代?!?
“好的,祁總?!?
祁北遙理了理衣袖,盡量將左手掌厚厚的一層紗布遮住,這才邁步走進了安宅。
天色漸晚,不下雪的日子里還算暖和,庭院里的幾株臘梅開得正艷,方池里的金色錦鯉也比平日快活了許多。
自去年從公司里卸任后,安嫻一直過看閑適的生活,祁北遙順利地在偏廳找到了她。
“媽?!?
安嫻知道他來,提前泡了一杯暖身的香茗,讓他先坐,隨后叫人端上一碟點心。
“先吃點東西,黃嬸可不止一次向我打小報告,你在碧園那邊都不好好吃飯。”
他自從國外畢業回來后便搬出了安宅,出于做母親的擔憂,當時安嫻執意讓黃嬸照顧他的起居生活。
祁北遙借口說工作太忙,喝了一杯熱茶,順便吃了幾塊點心,可他知道,安嫻把他叫回來,肯定不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
果不其然,一口桃酥還含在嘴里,他又聽見母親說:“你在C市出的事,我這邊都知道了。”
祁北遙嚼著點心,暫時不打算開口。
“那位高董事做事的確夠黑,也不好對付。我已經跟祁商城談過了,或許借他的力來薩除高董事的勢力更有把握一些?!?
祁北遙不作聲,倒令安嫻憂切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她總是那樣感覺,自從當年兒子出國后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祁北遙也凝視著自己的母親,注意到她眼角的細紋,他開始放柔了聲音:“這件事我昨晚就安排人去處理了,不必您大費周章。”
的確,他的羽翼漸豐,不再是當年那個手無寸鐵的毛頭小子了,不僅在祁氏里當權,在安氏也占得了一席之地,集團的海外市場不斷擴張,發展的勢頭更甚。
但安嫻放心不下的僅僅豈是他的事業。
“阿馳,上次我跟你說的鐘家的小姐,你打算什么時候見見?”
聞言,祁北遙放下了茶杯,不容置疑地說:“我沒空,也不想見?!?
這么多年來,他總是這副樣子。從來不同意她安排的每一場相親,也不愿意當合作商女兒的陪襯。
他也不是一直清心寡欲,陸陸續續有過幾段戀情,卻不肯帶回家讓她見見,每段關系維持的時間也不長,似乎對誰都不在手。
安嫻嘆了口氣。
本以為他前兩年談的那個女朋友能成,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隱隱地知道這背后的原因,但誰都不想再提起。
“阿馳,你總不能一直逃避自己的終身大事,以后就算你在事業上有多大的成就,你的身邊也沒有人照顧。”安嫻想再勸勸他,“有一個自己的家庭也是一種幸福。”
祁北遙卻只是輕笑:“媽,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我都能聽您說教,唯獨在這件事上,說什么都沒用?!?
“阿馳,何必呢?難道這么些年你就沒有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孩子嗎?”
“可我喜歡的您和祁商城就真的能接受嗎?”他毫不客氣地反問回去,觸及當年的事,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安嫻頓時啞口無言。
祁北遙只感到悲哀:“您現在讓我見的人,哪一個不是您喜歡的,都不是我喜歡的,所以,我結這個婚的意義是什么?”
他已經努力成為了完美的集團繼承人,放棄了年少輕狂的夢想,如果連自己的婚姻都無法主宰,未免太失敗了。
“阿馳,你是不是還忘不掉南城的那個女孩子?”安嫻終于直面了這個事實。
祁北遙笑得更加苦澀,甚至眼睛微濕地望著她,薄唇輕言:“是,我從來沒有哪一刻忘記過她。”
其實安嫻也知道,他這些年一直在找她。
“我現在已經找到她了,但太遲了,她有了新的歸宿?!?
“那你又在固執什么?她已經不屬于你了?!?
祁北遙的眼圈漸漸通紅,他使勁按住自己的虎口妄想用疼痛麻痹自己。
“可我今天才知道真相,媽。”他沉重地吸了口氣,“她曾經懷過我的孩子,我以為她當初打掉了,實際上她是因為身體太差導致的流產。她到現在身體都不太好。
“我們本來可以有一個孩子,她本來可以不遭受這么多的痛苦,都是因為我,她才承受了眾多的流言蜚語,不然她不會只身離開南城,不會漂流那么久?!?
即使是陳年舊事,再次揭開傷疤的時候,他依然被刺痛心扉。
安嫻曾以為那女孩不過是因為可憐惹起他的心疼,不知道這背后是多少恩恩怨怨。
“媽,我當年說的話一點兒錯都沒有,我就是欠她一輩子?!逼畋边b不無凄涼地說,“我寧愿一輩子在一棵樹上吊死,所以,以后您不用再替我物色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