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也就有了他與阿咕的相識。
旁人興許會覺得很可笑,哪有一個正常人會將一只鳥——一個小玩意兒,搬上臺面。
可事實上,他就這樣做了。
他給這只小鳥親切地取名叫阿咕。
一有新作的詩句,新想出的破棋局之法,亦或是生活中發生的某些奇聞異事,他都一一說給它聽。
每天清晨,天還微微亮時,他便起床前去采集露水。
是的,他發現阿咕很奇特。由于擔心阿咕因為它自己的懶怠餓肚子,于是他用鳥食罐裝了一小杯稻谷,小心翼翼地放在窗戶前的枝椏上——因為阿咕總是在那聽他說話。
結果等到第二天他去加稻谷時,才摸到里面的稻谷一粒沒少。他以為阿咕沒發現,于是將它喚出來,說明了他的用意(大概他也沒發覺與鳥交流有什么不對,畢竟他與它相處了這么久,阿咕又不是一只傻鳥,一定能聽懂他的話。),阿咕旋即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咕——”聲。
與阿咕相處了幾日的他清楚了阿咕此時表達的意思是否定。于是,接下來的幾日,他嘗試了昆蟲、魚肉、花蜜、蔬菜以及各種各樣的谷物,無一例外,沒一樣被阿咕所接受。
他無奈地嘆氣道:“阿咕啊,你怎這樣挑食,莫不是只飲天上的雨水就可飽肚了嗎?”
這時阿咕卻“咕咕”地叫了兩聲。
他眉毛稍稍一揚,語氣帶上了兩分好奇:“阿咕只喝水就行嗎?”
說著,他用一茶盞裝滿了清水,放在枝椏上,卻依然沒聽見阿咕有什么動靜。
驀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遲疑道:“我疑似知道阿咕喜歡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帶著鳥食罐起身去庭園。在院中小徑上,摸索著將花草上的露珠滴至罐中。
收集大半杯后,他又會房間將小罐放在枝椏上。這次沒等他喚它,他就聽見它撲棱著翅膀飛到枝椏上,咂咂地喝了起來。
得到這個結果后,他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從此以后,他便承擔起了為阿咕覓食的重責。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他也有了安慰自己的理由——為了這只挑剔的小鳥不被餓死。
與其說是他陪著它,倒不如說是它陪著他。
為了避免那些下人陪著他這個病秧子虛耗光陰,他讓他們除了送藥,其余時間并不允許到這個小院來。
這樣一來,他所擁有的,只剩下無邊的寂寥與黑暗,扼制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內心壓不下的委屈與煩悶,在阿咕那里,似乎也找到了發泄口。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抱怨天公對他是如何不公,奪走他母親的同時,又沒收他的光明與希望。
而在這些發泄之后,更多的,是他想要與阿咕分享這世間殘存的美好——
院里的花開了,他折上一朵不知道是否好看的花,放在那個枝椏上,他只知道那朵花最香;
茶圃里的茶葉熟了,他將其采摘來,用露水泡制了一杯,把茶盞放在枝椏上,希望茶的清香能飄向阿咕的喙尖;
某日聽到了不知是何處傳來的簫聲,樂聲宛轉悠揚,他暗暗記下,將其轉變成琴譜,于窗口前焚香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