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煙臺軒,已經等在車旁的男子將行李挪邊,騰手出來打開車門。
尉遲宴先躬身進了車,隨后而上的是江自槿,宋嘉禮繞過車頭去到另一頭坐進副駕駛,格外灑脫的將手肘搭在了車窗臺上。
車輛駛離原地,在拐角處的時候宋嘉禮不經意扭頭朝車子起步的地方看了看,只看見停著的另一輛汽車旁,藍色的人影晃過,躬身進了車。
舌頭抵了抵唇內側,他想起什么來,突然嘖了一聲,引得后排的二人抬眼朝他看來。
江自槿嘶道:“抽什么瘋?”
“沒什么,我就是有點可惜。”宋嘉禮對他的不禮貌問候習以為常。
“不明不白的,你這是在可惜什么?”
腋下枕著座椅背,宋嘉禮歪著身子朝向后座:“阿槿,你還記不記得人們說這傅家小姐生平最愛看戲這事兒?”
江自槿點點頭:“記得,有什么問題嗎?”
宋嘉禮嘿嘿笑笑:“我剛才,好像看見傅家的車了。”
后座右側,尉遲宴闔著眼皮,像是在假寐,顯然,對二人的對話并不感興趣。
反倒是江自槿下意識扭頭從后車窗往外看,只可惜此時早已經拐過拐角,進入了另一條街道,是啥也看不見了。
前面副駕駛上的宋嘉禮還在說著話:“墨城名角兒都在煙臺軒,看這樣子,今天傅家小姐也在那里,可惜了,要知道她也在說什么我也要去瞧瞧,這墨城第一顏是個什么樣子~”
只看了一副人車交錯景的江自槿嘶了一聲,正身坐回看他:“你怎么就確定那是傅家的車?”
墨城為什么會是肥肉,就是因為這里的商賈之戶比起其余兩地,占據著大比,能開得起汽車的人戶雖不說多如牛毛,卻也不在少數。
宋嘉禮斜著睨了他一眼,嘖了一聲:“這墨城穿著軍官服飾的人能是野草?”
那站在旁邊的士兵可騙不了人。
“是嗎?”江自槿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尉遲宴:“那這傅小姐排場還真是大,看個戲,警衛都用上了……”
“整個傅氏也就這么一個嫡親的嬌小姐,你說傅允堂能不疼?”宋嘉禮轉身做了回去,只是姿態還是豪放:“不過我又想不通,既然那么疼,傅允堂又是怎么舍得把這心頭寶扔到軍營里頭去的?”
再怎么說,也是行過軍打過仗踩著人命的地界兒,他也割舍得?
有時候宋嘉禮都在思考,這傳言的真實性。
說說什么的都有,有的還互相矛盾。
汽車輪下壓過淺溝壑,搖晃中,尉遲宴掀了掀眼皮,幽幽開口:
“所以說,從這里就能看得出來,傅允堂這個人不同于世俗,再者,從古至今歷代的巾幗女將士也不在少數,傅允堂不止是個軍人,更是個有見識的讀書家,培養子女自然要異于常人些。”
而其余軍閥大多都是草莽出生,潛意識都是女兒家就該待于閨閣,對放女兒進軍營摸爬打滾這件事,不愿,也覺丟臉。
畢竟軍營,那是男人的天下,女人進去,有損名譽。
“二哥這是在為傅允堂說好話?當真難得!”江自槿喲了一聲,趕緊趁熱吹風:“這么說的話,你娶了那傅小姐也蠻不錯的嘛,不再考慮考慮?”
言落,卻被尉遲宴涼涼的睨了一眼:“這是一碼事?”
前面的宋嘉禮搖了搖腦袋:“二哥難得出個聲你說你嘴賤兮兮的打趣什么?”
他又扭了深身子,去看尉遲宴,噙著笑的眼底有幾分疑惑:“二哥,我記得沒錯的話,凌元甫這個人的追捕令,不在你的手里吧?怎么這次就上趕著來抓人?”
還老早就把他們踹過來了。
在這墨城呆了足足兩周。
搭在膝上的手指梢點了點,尉遲宴扭頭去看窗外,嘴角有嗤色:“不拿點籌碼,怎么和家里的老爺子談價碼。”
作為被交易的物品,愿不愿意是他的事,可無法避免的一點依舊是,無論他愿不愿意。
江自槿點了點下巴,嗯了一聲:“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的答案了。”
他們二哥向來有主見,從不允許自己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聞言,宋嘉禮擰著眉看江自槿,抗議:“怎么你倆啥都那么清楚就我不明白?你們這樣會顯得我很蠢的知不知道?”
沒想到這次嘲出聲的不是江自槿,反而是尉遲宴率先看著他吐唇輕嗤:“你蠢這事還需要別人來襯托?”
宋嘉禮不滿的坐直了身子:“二哥!”
一旁的江自槿彎了腰,沒忍住,徹底笑出了聲。
這孩子,吃過那么多虧,怎的說話時還不長長記性呢?
翌日清晨。
公雞打鳴之前傅府里頭就已經影影綽綽。
彼時的傅知予練過軍功沐浴后,正穿著傅禾早早便準備好的軍裝。
“小姐,督軍讓我來告訴您,讓您出門前去書房一趟。”
指腹捏著衣料將鄂下的最后一刻紐扣扣上,傅知予抬眸,轉過身來。
“我馬上過去。”
朝站在一旁候著的傅禾伸手,眼睛卻是看著掛簾外的傅嵐,目光在她身上的軍裝上掠過:“既然允了你兩日歇息,就不用往我這里跑了,明日回隊里報道就可。”
見狀,傅禾從眼前回了神,趕忙將一直抱在手中的手槍遞過去,暗自吐了口氣,懊惱自己怎么又瞧著她們小姐犯花癡了。
可實在是沒辦法,她們小姐穿軍裝,真的很好看。
那一身的煙南書卷氣質像是在裹上軍裝的時候全部斂進在了里頭去,反而叫那股子外散文脈傲骨,更顯利刃般的霜雪。
反正就是和她見過的其他女軍官,不一樣的好看。
很颯,也有著與身著旗袍時不同的氣場。
里面的人抬腳往外走,傅嵐側了身,在對方行在前面后抬腳跟上,與后面的傅禾并了肩。
“休不休息于我來說都一樣,我還是想隨您回東營。”
思索一瞬,傅知予并不強求,“也好,隨你。”
出了南苑,才走到主苑前,傅知予遠遠就看見了從另一頭過來的傅知言。
二人相碰,一起轉身往里頭,傅嵐等人全部止步在了苑外。
“父親也喚你了?”
“不是。”傅知言搖頭,里頭負責主苑事宜的掌事向二人行過禮后領陪著二人來到書房。
“我只是來向父親請個早安,知道你今日回營,順便等你一道。”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書房門前。
掌事微躬著腰,側身向里面開口:“老爺,小姐少爺來了。”
接著,里頭傳來傅允堂的聲音,“進來吧。”
掌事為二人推開門。
“多謝世伯。”
兄妹朝掌事點了下巴,一前一后進了屋。
看見傅知言,傅允堂意外的挑了眉梢:“倒是難得見你這個時候過來,怎么,是怕我對你的寶貝妹妹下強制手段?”
行過禮的傅知言直了身軀,聞言低咳了一聲:“父親又在拿我尋開心,分明朝小驚鴻發難您才是那個最舍不得的。”
而兩人口中的主人翁卻是抱起了雙手,嘖了一聲:“莫說別的,父親和哥哥這二人轉是唱的相當的好,只是可惜了,就我一個看眾終歸有些冷清。”
說著,大概是要作勢去叫人。
呵笑了一聲,傅知言伸臂將人勾了回來:“你這妮子,是想看父親還是我的笑話?”
傅知予擺擺手:“這可就言重了!”
兄妹二人的你往我來是沒人討到半分便宜,惹得傅允唐開懷的笑了兩聲。
“正好,我也有事問問你兄妹,”他伸手拿過毛筆,立在桌前的身軀微微傾斜,眼睛落在面前的宣紙上,不緊不慢的落筆:“你二人的手,都去北邊探過了吧?”
“來,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