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說話時,他們的貴客李士群用右手托住了下巴,陷入了思考:“有人襲擊軍車,為什么用的地雷只夠摧毀一顆車燈?下去查看的日本人為什么走出車門時無事,偏偏在回來時會踩上老鼠夾?”
汽車用一只車燈照著往前開,前面的道路泥濘不堪,過了一個水凼接著又是一個水凼。
“太君,”這時李士群用手推了一下副駕座上還在抱著腳緩解疼痛的日本兵,“您下車查看時有沒有先用電筒照一照車門腳下?”
“這個的自然。”日本兵回答。
“您什么也沒有看到?”
“沒有!”受傷的日本兵說話的語氣十分肯定,“我真的什么也沒看見。”
“你應該是眼睛花了,”駕駛員小小翼翼地盯著漆黑的前方,“要不然這么個大東西,怎么會看不見?”
坐在身邊的日本軍官知道李士群是特工,不僅擔心起來:“有問題嗎?李先生擔心什么呢?”
“有問題,我懷疑襲擊的人根本就不想殺死我們,只是想讓車停下來。”李士群回答,“這位太君下車時地上什么也沒有,回來時偏偏踩上老鼠夾,是在拖延時間,好讓他們在黑暗中完成什么事?”
“這——”日本軍官一下子驚呆了,“對方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看手法像是軍統(tǒng)或者中統(tǒng),”李士群思索著,“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會被盯上,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肯定在車上做了什么手腳。”
吱的一聲,司機把車停住了,回頭驚恐地盯著李士群。
“李先生在車上坐著,我們的下車看看。”身邊的日本軍官打開了車門,司機和踩了鼠夾的日本人也跟著下了車。
電筒光車上車下到處亂晃。
“咦,怎么回事?車后蓋上怎么會有一張人丹廣告?”司機奇怪地說了一句,“早晨出門時上面就新帖了一張,我記得已經(jīng)撕掉了的,怎么現(xiàn)在又有一張了?”
“哦,這張是剛貼上不久的,漿糊都還未干呢!”這是那個日本軍官的聲音,“李先生,你說要不要把他撕掉呀?”
“不,”李士群一下子想到了那輛三輪摩托,“撕掉了人家就找不到我了!”
“什么?”那個日本軍官又上車坐回到李士群身邊,“人家貼廣告的目的是為了找到李先生,那我們有沒有危險啊!”
這時,司機和那個受了傷的日本人也上了車。
“暫時沒有,”李士群很輕松的樣子,“要是有,剛剛車子觸碰到就是大當量的炸彈,這位太君也不會只是踩到老鼠夾了。”
“對方是誰,目的是什么?”日本軍官問。
“我想,這與我們每到一處,都更換一塊車牌有關。這樣吧!我們開著車慢慢走,找一個寬敞點可以讓車的地方停下來,一會兒會有一輛三輪車從旁邊經(jīng)過,攔下那個三輪車就知道了。”李士群接著補充說,“人家應該沒有惡意,注意不要弄出人命來!”
車子又往前方開了一段后,停下了。
不出李士群意料,不到一會,便有一輛三輪摩托轟隆隆開了過來,要從旁邊開過。
日本軍官從亮著一盞車燈的車前走出,把手中的小膏藥旗向前面伸出,攔在了摩托車前方。
摩托車吱嘎一聲停住,車燈和汽車的燈光交匯在一起,在暗夜中挖出了一片光亮來。
車斗里那個日本人顯然是領頭的,穿著日本少尉的制服。
他看著攔車的是一個少佐,只得急急忙忙下了車,跑上前來,兩腿一并,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日本軍禮。
“長官好!”他用日本話打招呼。
“八嘎,長官一點都不好!”這邊的少佐把旗幟一收,交到左手后,右手又隨即把腰上的佐官刀拍了一下,開始了潑臟水一樣的臭罵,“你他媽把我們的車燈炸掉了一顆,還讓我們的同伴受了傷,你他媽還說我好,好你個奶奶的錘子?”
“這——”日本少尉一下子語塞,“這不關......不關我們的事!”
“啪”的一聲耳光聲后,接著是一聲“八嘎”。
“還敢說不關你的事?”日本少佐一下子發(fā)起飆來,嗖的一下抽出了佐官刀就架上日本少尉的脖子,“你不會說那個人丹廣告也不是你們貼上去的吧!你們是什么意思?”
他們說話時,那個受傷的日本兵一瘸一拐跑向三輪摩托,從車斗里的公文包中取出了幾張紙——正是一疊人丹廣告。
日本少尉一下子傻了眼,只是耷拉著腦袋,讓日本少佐依哩哇啦一陣國罵。
摩托車司機和他后面的那人看到這情形,只得跟著從摩托車上下來,跟日本少尉站在一起。
兩兩人穿的都是日本士兵服裝。
李士群沒有下車,他在車里的暗處坐著往外看,突然心里一怔,他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三十二三的一樣子,左臉上有一顆黑痣,痣上面長著一溜黑毛。。
“一撮毛鄭慧民?”李士群吃了一驚,趕緊從車里下來,拉了一下那個熟人的衣袖,又叫了一聲,“鄭兄弟,怎么會是你?”
鄭慧民原本是軍統(tǒng)一處徐曾恩手下的得力干將,現(xiàn)在一處改成中統(tǒng)。前不久他們小組計劃發(fā)動襲擊,沒想到計劃敗露,糊里糊涂就進了人家的埋伏圈。
“我.....我.....我也在為皇軍服務了呢,”鄭慧民回頭看了一眼李士群,顯出一臉尷尬的樣子,“前幾天我們組被人家一鍋端,就都投奔過來了,你想啊,各方面我們都差了日本一大截,打下去沒有前途,犧牲了又有什么意思?思前想后,還是像士群兄一樣投靠過來,做一個有識之士好!”
“哦,那你!”
“我在日本上過學。土肥圓將軍看到我日語說得好,就讓我在特高科當翻譯!”
“那怎么會來到這里呢?”
鄭慧民把眼睛看向日本少尉,那個少佐正被佐官刀壓制著無非脫身,看到鄭慧民的目光便點了一下頭:“好的,由你向長官交代!”
日本少佐知道李士群的問話要見效,也不再向那個少佐問話了,把刀收了起來。
“是這樣,土肥圓將軍聽說丁默村長官與戴笠有過節(jié),正托病在武漢修養(yǎng),早就想讓我們前去詔安丁長官,讓他到上海來為皇軍服務了呢!”
“嗯”,李士群應了一聲,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個土肥圓,自己幾次三番的就是巴結不上,沒想到對丁默村這么上心呢?”
“兄弟我與丁長官很有些交情,卻不知道他在武漢隱居在什么地方。前天土肥圓將軍知道了士群兄要去武漢為皇軍詔安丁長官,就叫我們一路跟隨,做到雙保險呢!”
“影佐將軍召見我的事,土肥圓怎么會知道呢?”
“這......這......”鄭慧民有些吞吞吐吐,“這個我不清楚!不過都在為大東亞圣戰(zhàn)服務,他們之間應該會相互通報吧?”
李士群不說話了,他抬頭看看日本少佐。
日本少佐又把那個日本少少尉臭罵了一通,最后還向?qū)Ψ揭艘化B日本軍票,說是修車和給受傷的人療傷都要對方負責。
“哈衣!”官職小的只能乖乖照辦。
“士群兄啊!”這時一撮毛鄭惠民又問,“我們可以相互合作,去武漢招安丁長官嗎?”
“當然,這樣也省得你們一路跟蹤了,”李士群笑了笑,“如果丁長官能來上海,我會向影佐將軍提議,把你從特高科調(diào)出來,我們一同跟著丁大哥干。”
“行,我跟著丁長官和士群兄你干!”鄭慧民高興地說,“在軍統(tǒng)時,誰不知道你士群兄對兄弟很慷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