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的環境很重要
人心,是最難測的。
因此,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忠臣還是佞臣,就很困難。
于是,有人就向李世民獻策,說他有辦法能立馬判斷出一個人是忠臣還是佞臣。
李世民當然也很感興趣,馬上召見他。
這個人的計策是這樣的,讓李世民召集大臣開會,在會上故意作出錯誤的決策。
有人反對就嚴詞訓斥,如果這個人還是無所畏懼堅持原則,那他就是忠臣。
如果有人迎合李世民的錯誤決策,那他就是佞臣。
方法看上去挺好,也很有道理。但是不是感覺有點眼熟?
是的,現在的說法大概叫“釣魚執法”。
或者類似于某些時候的引蛇出洞一網打盡。
李世民聽了,笑了笑,說你的辦法是挺好,但我不用。
為什么?因為我是領導,領導就像是水的源頭,下屬就像是水流,源頭污染了怎么能去要求水流清澈呢?
我如果使用了詐術,怎么能要求下屬正直誠實呢?
我是用信義治理國家,用坦誠團結班子。我不能像隋煬帝楊廣那樣用權術手腕來帶班子抓隊伍(《資治通鑒》:有上書請去佞臣者,上問:“佞臣為誰?”對曰:“臣居草澤,不能的知其人,愿陛下與群臣言,或陽怒以試之,彼執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順旨者,佞臣也。”上曰:“君,源也;臣,流也;濁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為詐,何以責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誠治天下,見前世帝王好以權譎小數接其臣下者,常竊恥之。卿策雖善,朕不取也”)。
人都有私心,但做領導的不能有私心,特別對自己的身邊人更要嚴格要求。
629年,貞觀三年,濮州市高官(濮州刺史)龐相壽因為貪污被罷免了官職。他向李世民寫信,自述是原來秦王府的人,希望能得到老領導的關心。
也對,想想李建成、李元吉在的時候,處處打壓李世民秦王府的人,盡管處處受到刁難,但秦王府的人都是好樣的,沒一個叛變投敵。
更可貴的是,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的時候,太子府的人曾試圖攻打秦王府,但秦王府的人都拼死抵抗,為李世民最后的成功立下赫赫戰功。
你說,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稍微貪點錢財,過點好日子,不是也應該的嗎?
李世民也是這樣想的,想動用自己的權力,法外開恩,讓龐相壽官復原職。
按照一般的情況,別人也不會反對,畢竟違背領導的意圖,得罪同僚的事情誰也不會干。
但魏征反對,理由很簡單,領導不能徇私。如果這個口子開了,那以前秦王府的人太多了,個個都要求領導照顧,這無疑會讓人對領導的公信力產生懷疑。
領導的公信力一旦受損,下面就沒有人會真心實意地來為朝廷出力了。
劣幣驅逐良幣,老實人被投機耍滑的人排擠,好的政治生態就沒有了。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李世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只能私下里用個人財產對龐相壽表示慰籍,安慰他說:“我以前是秦王府的領導,現在是國家的皇帝,要秉持公心,不能單獨對老朋友和身邊人的徇私,望你體諒。”(《資治通鑒》濮州刺史龐相壽坐貪污解任,自陳嘗在秦王幕府;上憐之,欲聽還舊任。魏征諫曰:“秦府左右,中外甚多,恐人人皆恃恩私,是使為善者懼。”上欣然納之,謂相壽曰:“我昔為秦王,乃一府之主;今居大位,乃四海之主,不得獨私故人。大臣所執如是,朕何敢違!”賜帛遣之。相壽流涕而去)。
龐相壽哭著離開了。
那些諫臣一看更起勁了,工作的動力更強了,有時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比如有一次李世民在談到陜西四川(關內)等地方的人與河南河北(山東)等地方的人在性格、能力等方面的異同,可能話有點偏激了,帶了點地域歧視的味道,下面馬上就有人勸諫了,說李世民是一個國家的領導,全中國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你不能有厚此薄彼的想法,不能有地域歧視的思想萌牙,要一視同仁,公平對待((資治通鑒):上嘗語及關中、山東人,意有同異。殿中侍御史義豐張行成跪奏曰:“天子以四海為家,不當有東西之異;恐示人以隘。”上善其言,厚賜之)。
哎,這皇帝當的,憋屈得很。
還有更憋屈的,李世民有一次想出宮休個假,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安保后勤都準備妥帖了,但遲遲不動身。
大家都很奇怪,魏征進去一問,原來李世民是怕魏征這些諫臣反對,所以遲遲不敢出發,最后就停掉了(《資治通鑒》:(魏征)嘗謁告上冢,還,言于上曰:“人言陛下欲幸南山,外皆嚴裝已畢,而竟不行,何也?”上笑曰:“初實有此心,畏卿嗔,故中輟耳。”)。
李世民因為一輩子征戰,所以對弓箭、戰馬、鷂鷹等十分喜愛。
有一次他得到了一只極好的鷂鷹,正放在手臂上玩耍,突然魏征晉見匯報工作。
李世民慌亂之間,只能把鷂鷹藏在懷里。
等到魏征走了,李世民拿出鷂鷹一看,竟被悶死了(《資治通鑒》:上嘗得佳鷂,自臂之,望見征來,匿懷中;征奏事固久不已,鷂竟死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