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王正武和張華有心讓北渚感受一下浩瀚星辰。

北渚仰著頭，本以為人在高空，會有機會體驗一波手可摘星辰的感覺。

可是星空浩瀚無邊，四周濃濃的夜色也鋪向無窮無盡，只教人愈發覺得自我的渺小，再看向那本該更加接近的日月星辰，也只教人愈發覺得彼此之間的距離無法跨越。

淺嘗輒止，王正武最終停在了一處叢林外圍。

剛落地，張華就從儲物戒取出五面小旗，小旗呈五角形在手上轉動。

只聽張華輕喝一聲“去”，就看見五面小旗稍稍放大，然后飛向各處插入地下，隱隱浮現一道光幕將三人罩住，接著光幕和小旗均消失不見。

這時王正武也收了飛舟，并拿出帳篷和食物來，感慨道：“唉，這陣法還真是挺實用的哈，有機會我也要配幾套帶在身上。”

考慮到北渚的孤陋寡聞，二人又解釋道：“修行界除了修煉術法來增強自身修為實力，外物的輔助也至關重要。

像先前提到的回靈丹，它可以快速恢復修士的靈氣。

此外如筑基丹，更是大部分修士筑基必不可少的東西。

更有一些秘藥，可以短時間提升修為。

除了丹藥，像剛才使用的陣旗，它可以形成陣法，平時可以用來隱匿或者保護自己，斗法時則可以用來困敵和殺敵。

此外還有各種武器裝備。等你正式修行了，這些都會接觸了解，而且我們所了解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北渚再次開闊了視野，他見王正武已經用術法生好火，當即自告奮勇來完成晚餐。

荒郊野外，北渚簡單烤了一些肉和蔬菜，倒不是他的手藝如何，而是前輩們是懂生活的，隨身攜帶的食材和調料都是頂級。

今天過后，生活簡單的北渚再未重現過這一頓燒烤的美味。

夜深了，王正武和張華讓北渚進入帳篷休息，他二人卻在外打坐修行。

雖被告知通宵打坐修行是修士的常態，但躺下的北渚仍舊心中過意不去，久久不能入睡。

他躡手躡腳走出帳篷，害怕聲響會影響二人的修行。

但他剛將帳篷拉上，就聽得張華的聲音，“怎么，第一次離家這么遠，睡不著？”

北渚搖頭，三兩步來到了火堆旁坐下，看了看閉目修行的王正武。

“放心吧，老王進入深層修行了，一般的動靜吵不到他。”

“張叔，”這是兩人主動讓北渚稱呼的，他二人已經習慣了“小子”、“小北”的叫，彼此之間沒必要太客氣。

“張叔，你沒有修行？”北渚問道。

“淺修行罷了，總要有個人守夜。你放心，淺修行也是修行。我這樣修行一晚上，可比睡一晚上精神充沛。”看出北渚的心思，張華說道。

進而問道：“你怎么？睡不著？還是想家了？”

接著張華談起修士和凡人在壽命上的差別，他與王正武雖然只是筑基修士，對于漫漫修行路而言，他們不過算剛剛踏入修行的門檻。

當然，以他們的資質，其實修行路已經走完了一半。

就算如此，他們如今也有差不多五百年的壽命，相對凡人短暫的人生，他們可以送走好幾代人，而且始終以如今風華正茂的容貌。

“小北。雖然如今帝國中修士和凡人的生活密切相關。可是啊，修士到底是與凡人不同的。踏上修行路，凡塵的緣分就會越來越淡薄，直到最后塵緣斷盡。”

王正武突然醒來，“老張，你也好意思說斬斷塵緣？就你那一堆妾室和子女中，不知道幾多凡人。你老小子，那是塵緣鎖死。”

張華瞪了王正武一眼，神色尷尬。

北渚也沒有想到，相對而言無比正經的張叔，在家事上原來如此……如此重視傳承。

北渚忍住笑意將自己的家境大概說了一下，不過隱去了孩童時被拋棄的真相，只說家中唯一的長輩早年散盡家財讀書考官，心灰意冷后就帶著自己隱居深山。

二人也不深問，都是老江湖，聽得出其中的蹊蹺。

王正武卻是想到，“可惜了。你那長輩發奮讀書考官，說到底不過白日做夢。”

接著他深入分析一番，倒是讓北渚眼界大開。

以如今的天下格局，單單一個東華帝國的天水郡便不下十億人口，疆域近千萬平方公里。

一個凡人，縱使他天縱之才，以凡人的心力，如何能統籌治理清楚？

何況凡人學習，自小便開始寒窗苦讀。

換作修士，一屋子經文典籍，神識掃過，一字一句便印在了腦海里。

北渚聞言，也不得不表示贊同。

先生一心讀書做官，想為郁郁不得志的母親爭一口氣。

可是天下如此，先生想要有所作為，第一步便錯了。

凡人能力有限，又怎能“好高騖遠”？

便是做官，絕不能離開家所在的一畝三分地，就地謀職，才會有人真的在乎凡人那點學識。

“不過，在王某開來，凡人之所以有趣，正是因為他們有著不切實際的夢想。

我們修士又何嘗不是如此，人人都求長生，可是長生又如何可以實現？

渡劫尊者萬載壽數，且不說十萬年來無人突破更高的境界，難道渡劫以上的境界，姑且稱之為當初人類大帝的大帝境吧！

大帝境便能長生？王某是決計不相信的，想來不過三萬、五萬、絕對不會超過十萬。

再往后呢？長生不可求，把已有的歲月過好才是真理。”

張華欣然點頭，“這一點，我是無比同意老王的。小北，我希望你以后也要想明白這一點。執念長生，最終只會墮入邪道。”

北渚恭謹受教。

那王正武又說起凡人的異想天開來，或許是文化迥異，西元帝國存在一些修士并不干預的小城市，城市里的凡人完全自治，由此引發了無數屬于凡人的思潮。

王正武身上有著濃厚的俠氣，在西元時候，與其作為修士，他經常扮作江湖武者。

他了解到有凡人曾大膽設想，假如修士完全占有了當初妖族的秘境，或者說修士開辟了屬于自己的修行界。

從此凡人和修士完全分開。

這樣一來，發生的第一件事便是四大帝國的統治無法延續，天下分裂成成千上萬的小國。

小國最大不會超過一個天水郡。

即使如此，凡人想要治理好國家，從中央到地方，也要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復雜的人數眾多的官員機構。

而且凡人預言，這樣的小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暴亂，因為每個人都想當統治者。

可真正的統治者呢？他們沒有修士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及時掌握各地的信息。

隨著時間發展，上下隱瞞，相互之間巧取豪奪，權貴世家壓榨尋常百姓，最終一定引發變革，但實質仍然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北渚呆若木雞，一旁的張華同樣感到不可思議。

“如此見解，這哪里是凡人，這是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