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管這個,那家伙開著理發店,咱們把他店砸了。”
“去砸人家的店?你有毛病吧,別說看著人家的店很火就嫉妒!”
“什么很好!幾乎沒人去理發。就幫我這次出口氣。”結果一晚上,我們三個就搞定了那個理發店,而事后卻很安靜,根本沒有我想的那樣有個大動靜。轉念一想,我懷疑我被那哥們給騙了,想到這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哪一天要是叫我知道那家伙在耍我,我一定不會叫他有好果子吃。不久他就要請我吃飯,說要謝謝我,我毫不客氣給了他一個下馬威,吼了他一句“滾蛋”。
我現在越來越恨我爸,當初不答應我出國,現在需要錢了,他又死活拿不出錢來,如果當初答應我出國干點,今天就不會到這個地步,說不定我出國就能把我們家帶起來。我媽娘家遠方侄子偷渡到韓國打工的時候用了還不到兩萬塊錢,這區區兩萬在韓國兩個月就可以掙回來,但我老爸卻打死也不叫我出去。今天需要錢了,我就只能象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飛,還不知道自己飛來飛去干的什么,瞪著眼睛看別人掙錢我卻亂飛。跟著望二麻子干的第二年就干夠了,最早的和我爸一次大鬧也是在那一年夏天,李海東已經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頭腦一熱我就和王二麻子說了一聲不干了就回家了,一回家叫我爸知道了這事,他簡直快要瘋了,一天到頭沖我吼:“沒學歷又沒技術,早晚能餓死你,你別不信。學了這么幾天就覺的自己厲害了!”
“干這個我干夠了,干了這么長時間了,也該換換口味了,整天這樣也沒意思。”
“你活夠了嗎!干夠了就不干了。修車現在很吃香你知道嗎?好好學學,對你以后沒壞處,你怎么就不長腦子呢?”
“我對這行沒大有興趣了,干的時間也不短了。”
“那你干什么。”
“先在家里看看。”
“看什么,在家里等著我伺候你?我不想和你說些廢話,你最好趕快給我回去。”和我爸簡直就是沒商量,避免矛盾的最好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都叫他知道,什么都不用他參與。他打開了電視,我也在旁邊呆呆的坐了一會,看著他的氣消的差不多了,我提出我的要求:“我想出國打工。”我爸好象沒聽清,又很不在意的問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我想出國掙點錢。”
“你怎么想什么就是什么。你出國你覺得可能嗎,你出去之后干什么。”
“現在都興出國打工。”
“他們腦殘你也腦殘!”
“他們都說出國之后掙錢很快。”
“他們說快就快?你怎么那么相信他們!天上沒有掉餡餅,想掙錢就老老實實的干活,這才是正經的門路,別想有近路。你以為出去錢就好掙了?掙錢哪不一樣?學好技術掙錢那還不快嗎!就怕你沒技術。你看國家的這發展勢頭,經濟早晚會起來,家用車會越來越多,你有個修車的好技術還怕不掙錢嗎?”
“我出去邊打工邊學。”
“那隨你吧。我不管了,你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吧。”說完就接著點上了一根煙,門使勁一摔就揚長而去。他一走我就恨的牙疼。下午我媽回家的時候我把事說了一遍,她也勸我回去,這樣我又為難了。我好不容易能鼓起勇氣厚著臉皮和王二麻子辭了職,現在實在是不想回去,回去就等于給自己一巴掌。“馬都不吃回頭草,我怎么能吃!”
“但你這學了這么久了,哪能半途而廢,學就得學精,我就不知道你修車修的好好的,你辭什么職!。”
“干夠了就是干夠了,不想干就辭了。”
“你也不好好想想。”
“我想什么!不干了我還想什么!”
“把那真正的技術學到手,有技術就不怕在這個社會上混不到飯吃,技不壓身,社會上沒人是吃閑飯的!叫你跟著干的時候你爸也千囑咐萬囑咐,一定要好好學,你全當耳旁風了!反正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也別顧及面子,該回去還是得回去。”
“那我回去怎么說。”
“你回去就撿好聽的說,王二麻子也是要臉面的人,你說幾句奉承話,實在不行你就說你爸硬逼著你回去的。他肯定還會叫你接著干。”
“恩,呆兩天在說吧。”我回去干他肯定很高興,但關鍵問題是我臉該往哪放呢!早知如今何必當初,我要是知道出國不可能,我也不會辭職。現在好了,面子沒了,也出不去。當天晚上我爸就喝醉了酒,回家后就沖我發火,我知道喝醉酒就是沖我去的。他吼了一通,我沒有吱聲,他感到有點無奈,所以漸漸的安靜了。他喝醉了我就很少去惹他,他就是吼半天我也不會和他計較。實踐證明我越反抗他罵的就越來勁。安靜了一小會,他又沖我媽去吼,叫我媽去淹死撞死,反正是各種死法。我媽這幾年跟著他也沒得著什么好,,剛結婚的那幾年或許還幸福過,不過家里敗落后就一直跟著吃苦受累,吃苦受累不說還要經常受他的氣,我爸一罵我媽就要哭,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后悔跟了他。我爸也很看事,我媽只要一哭他就不會再罵了,而是安靜的抽他的煙。“你明天就給我滾回去,別叫我看著你,到時候別怨我翻臉。房子是你媽和我的,我們不用你養活,你也別整天弄個臉色給我看!”我最煩別人拿什么東西來壓我,人喝完酒總是這么直接。“我不稀罕。”我輕輕的嘟嘟了一句,沒想到他聽見了,“你說什么,在給我說一遍。”我也受不了了,吼了一聲,“我不稀罕。”
“滾。”我一刺激他他就發瘋了,用手指著我扯著嗓子叫我滾。滾就滾,誰怕誰呢。一出家門口卻突然感到人生的荒涼,我都看不來我過的些什么日子,為什么整天會用這么多痛苦和絕望!這樣活著真是沒有多少意思的,四周還是不間斷的知了聲。媽的到了晚上你們也不讓人安靜一會!恨只有恨我媽,要不生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沒了,什么都是空白。不用生也不用死了讓別人留那么多眼淚。可現在是活著,恨又能怎么辦!或許我真的應該離家出走,去外面闖一片新天地,就算掙不到億萬家財,也能過流浪安靜的生活,對于我來說,世界的舞臺還很大,如果沒有束縛,或許我真能有一個輝煌的人生,最差勁也不過就是自生自滅。
無奈的在同學家里住了幾天,安靜的想想還是應該回去,我既然學了,我就應該學好它,真的到了修車廠我一定能當一個核心人物。如果不修車以后該我干什么,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平凡人就有平凡人的活法,什么都得一步一步來。最后當然我又吃回頭草了。
現在我只有去找程浩東,初中“畢業”的時候就知道他在一家酒店干,工資還可以,因為覺得他屬于那種隨時可以幫的上忙的朋友,所以我和他也一直沒有斷過關系,“畢業”后我去找他玩,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那么熱情,人長的不怎么樣,但為人確實很厚道,說話干事都很麻利。“當上了老板別忘了你這個窮兄弟,要不然會有你好看的。”
“當然不會忘,我就算忘了天王老子也不會忘了你!”他說話一直都很夸張,天王老子和我有什么關系,不過他這話聽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讓人感到親切,我就是喜歡他爽快這點。和他在一塊根本就嚴肅不起來,說話都要藝術,在他嘴里就藝術這個說法,他就是個直腸子,想對他玩點心眼都不忍心。我沒有想到關鍵時候還是要找他的。
五年級的時候去過他家,當時他家的樣子和擺設早已經沒印象了,但那種窮和亂的感覺永遠不會忘記。當再一次去他家的時候,不能再和第一次的感覺聯系起來了。貌似曾經院子中有兩棵梧桐樹,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也不復存在。我輕輕的敲了幾下屋門,但是好久都沒人答應,我干脆喊了一句“有人嗎?”
“誰啊?”一聲無力衰弱的婦人的聲音傳了出來,“程浩東在家嗎?”老婦人沒有再說話,而是從里面直接出來了,看樣好象是剛起床的樣子,眼睛稍微有點腫,頭發凌亂,一半的華發,五十歲左右。很難想象她就是以前那個強壯有力的浩東的母親,時間竟然這樣推殘人的肉體,連精神也變的那么低迷。“打擾您休息了。”因為她那身上難問的藥味,不自禁的我往后退了退。“你是?”
“我是浩東的同學,我來找他玩玩。他在家嗎?”
“他在店里呢?”
“他還干廚師?”
“干著呢,一直干廚師。你找他有事嗎?”
“也沒什么事,只是想找他聊聊。”
“他在哪兒干呢?”
“縣城邊上那個四川酒樓知道吧。”
“知道,他在那干?”
“恩,他就在那。”告別他的母親,跨出大門口的時候又感到一陣悲哀,一陣對他母親很強烈的同情涌上心頭,這就是和我一樣具有年輕生命和活力的朋友的母親,看到她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她的手腳已經被死神綁上了鐵鏈,肉體的疾病好象已經推毀了她的精神,在她身邊聽到她那艱難呼吸的時候都隱約能聽到死神的奸笑!只有在柔弱的人面前,只有在我想幫助他們的時候,才唐突的感到人力的微弱和生命的無助。我想做點什么事情能幫她,但又不知道具體要干點什么。
離開程浩東的家后我直接去站牌等公交車,可等來等去,也沒見輛公交車的影子,等的我都有點眼暈了,窮地方就是窮地方,公交車也少的可憐,大陸上也沒幾個人,經過我身邊的也大都是中老年婦女,沒有一點欣賞的價值。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附近也沒什么可以解悶的東西,無聊到我最后竟然開始在心里默默的背著站牌上的那幾路車都經過什么地方。看著看著就弄亂了。“哥們,在這等公交車嗎?”一輛出租車跑了過來,你過來我也不會坐你的出租車。“恩,等車。”
“公交車中午不跑的,從十一點半到一點半。”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
“有一段時間了。”
“沒天理了,高峰期公交竟然不跑,那特么的國家養活這群司機干什么?”
“你不知道幾個月前他們在縣政府里鬧過一陣子。”
“鬧什么?”
“他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中午不休息他們就罷工,后來真罷過工,再后來政府體察民情就讓他們中午休息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