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絞痛,心臟供血不足。”我吃了一驚,說:“那你自己還不注意點。”
“也沒什么事,習慣了。”
“我感覺吧還是身體最重要,干什么都應該注意點。”
“恩,這次以后我肯定會注意了。”
“那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你比我大四歲。”
“但你看起來比你的實際年齡要老練多了。”
“經歷的水火太多了!”我說完他就笑了,是那種很真誠的笑。“咱們差不多。”說完又相對無言,沉默了一陣子,我受不了那種安靜,起身要道別,他忙著說:“還忘了謝謝你!”
“謝什么。”
“謝謝你能告訴她我住院,并且還幫她干了一天的活。”
“應該的。”
“真的很感謝。”
“那你先休息吧,我也該回去干活了。”說完我轉身就走了。李海東住了三天院,我去看他的那次他好象對我很感激。無名英雄也沒有白當,那幾個盤子也沒有白打。他出院后請我吃過一頓飯,就我們兩個人,喝的也很痛快。那次酒足飯飽之后我想了一晚上,其實我們兩個之間也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喝完酒他說話也很直接,也很爽快。不過他有時候給人一種很怪的感覺,我很難把他當作正常人,他的冷靜和沉默超出了所有人的忍受范圍,除了出國的那個家伙外,沒有一個人跟他有很好的關系,再說王雅男對誰都很好。
和李海東單獨在一塊喝酒后,我才強烈的感受到了他那豐富的內心世界,于是就理解了那個道理: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都可以用“人”這個字眼來定義。一撇一捺很簡單,但是要讀透一個人是不可能的,有時候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行為,更不用說要看懂別人。
古時候窮人過年如過關,對于今天的我來說也差不多是個年關。年關將近的時候,有天閑的無聊,我和李氏開玩笑說過年去他家過去,算是我和李海東套近乎,他回答的也爽快。我也實在是不想回家,我知道一回家就要平添無端的愁緒和煩惱,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多自在,也沒人管,想干點什么就干點什么,也省叫老媽叨叨煩死人。她現在肯定后悔跟了我爸,進入這個不幸的家庭。我說就活該,婚姻終生大事,誰叫你這么輕易就結婚的!娶到我媽老爸也痛苦,整天家里沒人收拾,弄的看起來沒人住一樣。我結婚我就一定會娶個會過日子的老婆,好好過日子,把家里收拾的亮亮堂堂的,看到安靜整潔的家活著也有勁,吃苦受累也心甘。
但這一步一步到年根了,怎么掙扎都得回家,回到養了我十幾年的故土上。不過回家之前我還去了李哥的家,我想看看他家到底是怎么一個狀況,是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樣窮。去過一看才知道他家的境況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把一個苦難的家庭太“理想化”了,我定義的苦難必須是極端的貧窮,外債累累,全家以累洗面。他家在一個小鄉村,經濟還沒有起來。我去的那天天氣很好,所以什么都顯的很溫順,到了門口,推開那兩扇矮窄的木門,打眼一看院子就顯的格外擁擠,一棵粗壯的梧桐樹就要完全把院子的天空都遮住了。院子中間還有一塊空地,上面還零星的躺著枯干的白菜葉子,展示了這塊土地曾經有的歷史。
進門后屋里很暗,我沒有見到他的母親,屋里只有他那個傻弟弟看著電視吃瓜子,再往前一點就直接進電視里面去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沒見到他哥哥了,竟然一點也不興奮,還是一臉的平靜,頭都不扭一下。我靜靜的盯著他看了一會,或許是因為看的時間短的緣故,也實在看不出他弟弟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來,只不過他弟弟瘦的可怕,皮包骨頭都會比他強!也不知道怎么想起了一個笑話:看見他就知道世界正在鬧饑荒。“咱媽呢?”李海東問那傻弟弟。而他弟弟只是慢慢的抬起頭,用沉迷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我就懷疑他是不是也是個聾子。李海東見他沒有動靜,剛要招呼我,他弟弟卻突然回答:“抱柴火去了。”那傻弟弟一說出口我就想笑,都過了半天了,他才反應過來,我想是不是在他屋里聲音的傳播速度慢了。然后李海東抓緊對我說了一通客套話,又是給我倒水,又是叫他弟弟給我拿瓜子,弄的我是坐立不安。我坐的這些沙發有個年代了,沙發的盡頭是一堆雜亂的衣服,東南的墻角里是一臺黑白電視機,放電視機的柜子里堆滿了東西。左邊就是洗手盆,右面就是一張圓桌子。李海東忙東忙西的忙了一陣子,邊收拾邊向我抱怨他母親就是不愛收拾的,我就當是客套話,聽了就只有點頭。感覺我坐了好久,李哥的弟弟始終不急不慌的吃著瓜子,從我進門口那一瞬間,他就沒看我一眼,好象我是不在的。我本想和他傻弟弟打個招呼,免的沒有禮貌,也同時更重要的是不會使李哥誤解我看不起他那傻弟弟。但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看都不看我,所以就沒法說。
收拾了一陣子,李海東也坐下了,我們三個坐了一會,都沒有太多的話,我也真的坐不下去了,“車快到點了,我得走了。”我一說這句話,李哥的臉上就尷尬起來,他勉強的僵硬的笑著:“你看你這剛來再坐會吧,這也不能留下吃頓飯。”
“以后吧,以后再來,見到大娘替我問個好。”然后我就抓緊走了。李海東這家伙也真是老實,廢話不肯多說一點,不過說話少也都是些實在話。并且在他家里他所表現出來的拘謹和禮貌讓我感到難受,那叫渾身不自在,總感覺他變了個人似的。或許我到了他家我就成了客人,當然不能象以前對待敵人那樣對待我。
殘酷的事實總是讓人無法預料到,當我們在等他母親的時候,而他母親卻昏迷在醫院里,那個時候他弟弟在瘋狂的嗑著瓜子,我們兩個則沉默的坐著,誰也不知道這個噩夢。
年一過出正月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去給王二麻子拜年的那天我明白的和他說出了正月我再去干活,他很爽快的答應了。我想一年的開始總要好好玩玩,好歹也能對的起去年的奮斗,高中開學挺早的,所以我就能和那些不好學習的朋友鬼混,手里有點錢,他們跟著我吃吃喝喝,大家的日子過的都很舒服。那個時候真是個好時候,物質充足,他們又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也擺脫了家人的約束,活的自在。但當手里剩下一點不敢再花的錢的時候,就什么都成虛空了。虛空后就是回到了可怕的現實。可現實中也不安穩,晚上八點多我回家的推開門就聽見哭聲,肯定是又吵架了。我爸正在沙發上吸著煙,抬頭看了我一眼,冷冷的問:“怎么才回來。”
“恩。”每次我晚上回家,不論早晚,他總是那句話,我也只會“恩”一聲了事。估計我媽聽見開門聲,于是哽咽著從里面出來,看到她哭我就惱火,“又吵什么,你們不感覺很煩嗎!煩的我要死了!”
“這很快就不煩了,我和你爸要離婚,你跟著誰?”
“又是離婚!那你們離吧,我自己過!”我媽一聽就不行了,好象受了極大的委屈,大聲的哭起來,罵我爸沒良心罵我不是東西。趁著哭腔把她進我們家所吃的苦所受的累一點一點的說出來。其實我和我爸都習慣了,每到這個時候我們總是顯的很安靜,隨便我媽怎么鬧,只要我們耐心的聽完她的“歷史”,然后她就會覺的她勝利了一樣,不知不覺就會平靜下來。可第二天我回家的時候我爸正在做飯,我媽回娘家了,我一進門當時還驚訝,以為我爸在贖罪呢。“你媽叫我們自己做飯,不做就等著餓死吧。”
“我媽呢。”
“回自己家了。”
“自己家?”
“她娘家。”
“你不攔著她?”
“沒事,怎們也清靜下。”
“清靜當然可以,反正我不做飯。”沒想到我媽這次是完真的,離婚已經被她提過無數次了,生氣也超不過三天。一哭二鬧三上吊,不過就是這些把戲,我們都不當真的。可這次不一樣了,這一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回來。我爸肯定不會去請她,她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正考慮怎么把我媽哄回來的時候我爸就出事了。也沒注意過了幾天,晚上我爸喝醉了酒騎著摩托車撞壞了一輛捷達轎車,我爸被車主打了一頓送進了醫院,那個時候這車根本就不便宜,車主犯賤也是在情理之中。我接到消息急忙去醫院車主竟然還敢等著我問我要錢!我當時沒有爆發,我都忘了我當時怎么控制的我的情緒,按理說我應該會揣他,往死里揣,但我沒有那樣做。我很有禮貌的說:“不好意思,我先看看我爸,你們的損失我一定會賠償。”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被醫護人員扶著做檢查,額頭上還有血跡,嘴里不聽的說話,也聽不清說什么。我問醫生怎么樣,醫生說:“沒有什么大問題,只是皮外傷。”看過老爸我回頭就去找車主,“你們看我爸他喝醉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們賠點錢就過去了,您看看多少合適。”
“一千,少一分也不行。”
“車我也看了下,只是碰了一點漆,您就包容包容。”
“什么叫一點漆!我把你臉割一刀再給你一千塊行嗎?”
“行。”
“行?你不是開玩笑吧!也不用商量,給一千就是了,我們就當作什么都沒發生。”但你娘的問題是給你一千我能當作什么都沒發生嗎?看來和他們磨嘴皮子是無用的,這些天我也真煩了,叫老爸掙錢他掙不了幾個錢,現在又是碰車又是住院,各種花錢。我把那兩個家伙騙到家門口,一進屋就給幾個伙計打了電話,我想只有請他門幫忙教訓他們一下,這個時候只有暴力能解決問題!揍了他們一頓,我又給了他們三百塊,以免刺激的他們太過了,他們要找事。后來也真的平息了。我爸就呆了一晚上,我抓緊把我爸住院的消息通告了我媽,然后她就回家了,可我爸不爭氣,我媽回家的那天下午我爸特么的在家里和人家打撲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