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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咬人的女孩

  • 死亡之潭
  • 戚衛勝
  • 11783字
  • 2023-01-07 13:47:17

第二天,安明獨自跑到派出所,請劉建國幫忙查查黃根寶老婆的尸檢記錄,尸檢記錄上標著死于心臟病。安明把記錄拿到劉建國面前,指著“心臟病”三個字問是什么意思。劉建國納悶了,說:“心臟病呀!意思很簡單的啊?!卑裁髡f:“她不是沒有心臟病嗎?是什么原因導致死亡的?查不出死亡原因是不是?”劉建國臉上顯出不高興,鄭重其事地說:“安先生。我想,如果你沒其他事情的話,可以出去了?!卑裁髦缓煤裰樒ふf:“不。這個很重要。請你一定要告訴我?!眲⒔▏硎具@個問題和他沒關系,繼續哄他走。安明厚臉皮追問:“黃根寶他老婆的死和他女兒男朋友的死是不是一樣看不出任何致命的原因?如果是的話,那么黃根寶一定知道誰是兇手!”

劉建國頓住了,問:“你怎么就斷定他一定知道?”其實安明也只是猜測,當下只說:“首先我得確定他老婆的死……”劉建國說:“他老婆的死好像是查不出原因。我們就給填了個心臟病?!卑裁鼽c頭道:“那就對了。還有這樣案例嗎?”劉建國搖了搖頭,跟著說:“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還真不知道把他老婆的死連起來一起想??磥睃S田田還真的很可疑,放她回去不知是對是錯。”安明說:“她男朋友的死無法立案調查,也就沒法拘留她,自然得放她回去。”跟著又說了洞里的事。劉建國驚詫不已,說:“這個小女孩也太可怕啦!”跟著搖了搖頭,說:“說到動機,看不出她有什么殺人動機,況且她的媽媽也死了。說到死因,根本無從談起。我們就這么把一切罪責放到一個小女孩身上,似乎有些太過分了。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安明說:“我們還是先問問她爸爸吧?!?

安、劉二人一邊商量怎么才能更好地打開黃根寶的嘴巴,一邊走到黃家門前。里面激烈的爭吵聲打斷他們的談話,里面一個粗野刺耳的婦人聲音一個勁兒地罵黃田田是妖精、勾男人的狐貍。安明尋思著她用來形容黃田田的字眼,說她是妖精可能是因為她殺人不見血吧,可說她是勾男人的狐貍,從何說起?難不成她和那男人在家茍合是瞞著雙方的父母的?在這雞犬相聞、沒幾戶人家的小村莊里,東家打個噴嚏西家聽,要瞞是瞞不住的。劉建國認識這聲音,說是黃田田男朋友的母親蔣桂芝。安明躊躇著說:“看來我們不該來啊!聽著聲音,就知道這個女人不好對付。我們進去一句話不如意,就連我們也要挨她的唾沫星子?!眲⒔▏f:“來都來啦,難道還要躲不成?”他開始昂首挺胸,大步踏入院子。安明跟在后面看著他,感覺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整個人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許多。

那個蔣桂芝帶來了一大幫親戚,堵在黃家的大廳前,黃根寶一夫當關,“舌戰群儒”,明顯沒有諸葛的本事,只是在做著“垂死掙扎”。劉建國高大的身影豎在院中,立馬引來一雙雙眼睛的注目,他們的目光先是從兇狠變成了驚訝,驚訝于他的出現,很快從驚訝變回成兇狠,繼續著爭吵。劉建國大嗓子吼道:“吵什么吵?”聲音如錢塘江浪潮一般橫掃過去,淹沒了眾人的聲音。

爭紅了臉的蔣桂芝見他說話,上前來把嗓門扯到最高,好像誰的嗓門高誰的話就是真理,說:“他女兒勾引我兒子,還害死我兒子,你為什么不抓了他女兒,給我兒子報仇?”劉建國說沒有證據,不能抓人。蔣桂芝就啞了聲音叫:“明擺著是那個狐貍精害死我兒,還要什么證據!”劉建國見她胡攪蠻纏,就直接說:“你現在就帶了你的這些親戚離開,不要再回來鬧事?!币娝龥]走的意思,就拋出狠話說:“你不走,我就把你帶回派出所?!北鞠雵槆標?,哪知她根本不吃這一套,紅得像生牛肉一樣的臉變得更加兇狠,說:“好呀,你居然還要抓我,真是沒有天理??!沒天理??!你抓好啦!我兒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啦!”死呀活呀的嚷得更加兇悍,雙手往他整齊的西裝上亂撓,把他高大的形象一下子撓矮了半截。劉建國知硬的不行,只好語氣變得柔和許多,好言安撫。安明躲在院外清靜,瞧著他在里面一邊連哄帶勸,一邊挨唾沫星子,等到差不多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蔣桂芝帶著那幫親戚才有走的打算。他們臨走前,都放松了一下精神,蔣桂芝從兜里掏出一包香煙,散給親戚們,然后給自己點著一根,一邊吐著煙圈,一邊出了院子。劉建國看他們走遠了,吐了口長氣,朝院外說:“進了吧,熱鬧沒了!”安明不好意思地笑著進了院子,夸他嘴巴會說,這么多張嘴巴,都給他說服了。黃根寶十分地感謝他們前來解難,一邊請他們進去坐,一邊忙著沏茶。

劉建國問黃田田在哪里。黃根寶無奈地說:“見到蔣家的人來了,我就嚇得趕緊教她躲到房間里去。田田啊,出來吧!”朝著里屋叫女兒出來。黃田田穿著身襯衫走出里屋,向安、劉兩人很禮貌地打聲招呼,然后坐到爸爸身邊。大家寒暄了幾句后,劉建國把黃根寶叫道院子里說話。廳里面黃田田顯得有些納悶,問安明說:“所長有什么要緊的話怕我們聽見呢?”安明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沉默了會兒,黃田田嘆著氣,傷心地說:“沒想到好好的一個人就這么去了,連最后一面也沒見著。我也不好,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全不記得了。”安明不敢相信地問:“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呢?”黃田田無力地點著頭,說:“是的。都怪我這病!”“什么???”安明有點驚訝,想不到她自己居然知道自己有病,像她這樣罕見的病該叫什么,安明急待患者自己親口說出來。結果黃田田給出的答案讓他哭笑不得,說是叫“間歇性失憶”。

安明突然間恍然,黃根寶不想讓女兒知道她失憶的時間里在發瘋,于是騙她說只是失憶了。黃田田突然低聲問他:“安叔叔,你老實告訴我,我究竟是怎么到那個洞里去的?不要騙我!”安明一時啞然,回避她說:“呃……你爸爸沒告訴你嗎?”

黃田田點頭說:“他說是我自己跑進山里去的,鄰居也看見了??墒俏以趺磿谀莻€洞里面?還有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真是我殺的嗎?可為什么又說找不出致命原因?我現在,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怪物!”安明不太會勸慰女孩子,看說著說著眼珠子流了下來,自己也慌了,絞盡腦汁想到幾句俗透頂的還不頂用的話:“不要這樣想,想開點!哭是沒用的,解決不了問題?!焙竺嬖趺匆步硬幌氯チ?。黃田田腦袋轉得快,接住他的話,含著淚問:“問題是什么?”問得安明目瞪口呆,問題是有的,可是現在還不能告訴她——更不忍心告訴她。這時劉建國進屋,安明逃難似的跑上前拉著他扯淡。劉建國向他使一眼色,然后搖頭,表示黃根寶嘴巴太緊,問題沒有解決。安明向黃根寶說了聲再見,拉著他離開黃家,說問問隔壁的鄰居。

走進隔壁人家時,黃根寶正站在自己家院子里翹首而望著他們。劉建國嗔道:“不信這老家伙還把這家給買通了。”這戶人家就一男主人在家,男主人很有耐心地聽他們把話問完,然后表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說:“他家的事我還真不大清楚呢。我家呀,和根寶家的關系一直就不大好,不怎么來往的。他家有什么事我也懶得去過問。真對不起呀,幫不到你們!”然后很熱情地送他們離開。

安、劉二人失望地出了院子,轉過院子拐角,迎頭遇上這家的女主人。女主人聽說他們剛從自家屋里出來,慌得忙拉住他們說:“怎么這么快就要走呀?快去坐坐,今天我獻丑,炒幾碟小菜,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呵呵?!彼臒崆閲樀冒病⒍诉B聲說還有事要忙,爭著要走。好不容易掙脫,忽然想起試著從她這里探探口風?;仡^說:“我們今天來是想問您幾個問題?!迸魅撕芩斓卣f:“想知道什么,盡管問吧!我知道的一定說給你聽。”聽說問的是關于黃田田的事,皺起眉頭來說:“這孩子可憐著哩!她妹妹十二那年就死了,媽媽幾年前也沒了。這一家子就剩她和她爸啦!”

“那您知道她媽媽死之前可有什么奇怪的事發生嗎?”

“奇怪的事?好像沒什么奇怪的事吧。哦,對了。她媽死的那天黃田田剛從學?;貋?,為什么事母女兩就吵了起來,她媽媽把她打了一頓。她哭著跑到山里面,知道晚上五六點鐘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我聽到她媽媽又罵了她一頓?!?

“后面呢?接著什么樣啦?”

“接著,慢慢地我就聽見哭聲啦!”

“黃田田哭啦?”

“嗯。她爸爸也哭了?!?

“她爸爸也哭了?”安、劉二人感到莫名其妙,對視了一眼,跟著反應過來,齊聲說:“她媽媽死了?”

這時男主人站在院子里沖著女主人生氣地叫:“還不回家?不吃午飯了嗎?快回來!”女主人尷尬地對安、劉說:“瞧,一會兒不在家,我那口子就生氣。進屋說吧!”安明捅一下劉建國的胳膊肘,向女主人的背影努嘴,示意要不要跟著進屋,小聲說:“我們再回去,男主人可不會還那么客氣。他有意隱瞞。”劉建國說:“有機會就無論如何也要把握住嘛!”急去拉住女主人,說:“我還有個問題急著要問您。”女主人笑說:“有什么問題問好啦!”

“黃田田男朋友死的當天,您可看見或者聽到了什么?!?

女主人一邊走進院子,一邊說:“那天上午黃根寶走后不久,那個男的就去她家了直到下午也沒走。后來來了四個男的,沒坐一會兒就走了。”劉建國好像發現了問題所在,打斷她的話,問:“四個男人?干什么的?什么樣子?”安明向他使一眼色,指了指自己,告訴他四個男的是自己帶過去的。女主人搖頭說:“不知道干嘛的,樣子嘛哪記得清呀?”男主人朝她吼道:“你說不完了是不是?還不快點燒飯?”女主人不耐煩地說:“知道啦!知道啦!你今天吃槍藥了??!”往廚房走去。安、劉想跟過去,被男主人很客氣地攔住,說:“二位留下來吃個便飯!去大廳坐坐。我老婆的手藝差了點,二位將就著吃點。來來來。喝口茶!”安、劉被他這么一攔,客氣話一套一套地灌進耳朵,尷尬得不好意思追問下去,連聲說不用,剛出院門,里面就傳來男主人訓女主人的話,說她不該多話,和黃根寶幾十年的鄰居,想忍心把他唯一的女兒送進監獄不成?安、劉聽了,想到男主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懶得理黃家的事,不由得相對而嘆。

姚廣成打來電話,問安明事情怎么樣,聽了情況,說:“就知道那丫頭有問題。不行就跟她爸爸開門見山,把話說狠點。”安明說是不合適,姚廣成說今天下午自己親自出馬。劉建國要去趟局里先走了。安明在街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墊肚子。等到下午將一點多的時候,姚廣成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去黃家的途中,他再三叮囑安明一定不要攔著他,這次他如何也要把話問個明白。

姚廣成說要開門見山,還真不含糊,一進黃家的院子,就沖著正在大廳愁悶煙的黃根寶叫:“你就一直縱容你女兒害人,眼睜睜地不管不問嗎?”黃根寶被他的嗓門嚇了一跳,再看他氣勢洶洶地,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應。黃田田從里屋出來看發生什么事。黃根寶急把往里屋推,說:“沒你的事,在房間里待著別出來!”

姚廣成三步并作兩步走,搶到大廳,憤憤地說:“不敢讓你女兒見人么?你能讓她躲上一輩子都不出來?”黃田田陡見他兇悍的面容,再聽他的猜知是因為自己的事,感到很疑惑,就問:“您的話是什么意思???”她爸爸直把她往里屋推,她也急了,掙扎開來,哀聲說:“爸,為什么不讓我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事情啦?不論是不是我自己做的,總該讓我聽個明白吧!”姚廣成冷冷地對黃根寶說:“你女兒的話很對!是非曲直,總有明白的時候,到那時你女兒又該如何自處?你能保得了她一輩子?”

黃根寶的喉嚨發出一陣陣蒼老的痛苦的聲音,他用力把煙頭摜到地上,雙腿突然間沒力量似的身子一下子倒在脫落的只剩下油漆星點的椅子上,粗糙的大手朝刀刻般的額頭上重重地敲了兩下,長長地嘆口氣。安明遞根煙給他,他擺了擺手沒要,安明就給自己點著一根煙,抽了一口,然后勸他說:“說出來吧!”黃根寶又嘆了口氣,終于把藏在心里快發霉的話吐出來了:“田田這孩子曾遭遇一場車禍,在醫院里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后誰也不認識,就愛縮在床上發呆、有時還自言自語。后來突然好了,我們就把她帶回來了,可有時還是犯這個毛病。醫生說她這個癥狀可能是什么人格分裂,還說得這個病的人全世界也不見有幾個?!卑裁髀犃艘徽@個病他還只是在電影上見過,一直對得這個病的人很有好奇心,沒想到在現實中還真遇上了,心里便產生了無限的新鮮感,看了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黃田田,心里想人格分裂的人也沒什么不同嘛。姚廣成驚訝地說:“人格分裂?那她殺人時怎么回事?”黃根寶搖著頭說:“我也不知道。”姚廣成無情地追問:“你老婆的死是怎么回事?你可別隱瞞!”黃根寶沉默了會兒,突然痛苦地吼道:“我不知道!”他痛苦的聲音終于讓姚廣成堅硬的心腸開始融化,姚廣成開始用稍顯柔和的聲音說話了,問黃田田:“你媽媽走的時候你在場是吧?”

黃田田搖頭。姚廣成疑道:“搖頭是什么意思?是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不在場,還是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如果黃田田回答不記得自己當時在不在場的話,他就可以卻定黃田田當時正在犯病,而正因為她犯病才導致她媽媽死亡的。黃田田的回答證實了他的推論,她確實不記得自己當時在不在場。安明問黃根寶,她媽媽死在正犯病的女兒跟前。黃根寶無聲地點了點頭。黃田田噗地一聲跪在爸爸的腳前,扯著他的衣角哭問是不是自己害死了媽媽。黃根寶抱著頭不說話。黃田田軟倒在地,他不說話便是承認了,抱著爸爸的雙膝哭了一會兒,突然雙手抓頭,把額頭往地上磕,泣不成聲地向著地底下的媽媽說對不起。黃根寶嚇得忙把女兒抱住,抬頭問安、姚:“還滿意不?還有什么要問的?”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是好的安明望著姚廣成。姚廣成向黃根寶拋下一句:“你女兒殺了人到底是要償命的!”轉身便往外走。安明跟出去,心想便是黃田田向警方承認了自己害死了人,無憑無據警方還是沒法起訴她。

姚廣成跑到路邊樹林子里坐下乘涼,對安明嘆說:“怎么剛才我看著那對父女心頭發軟,不該心軟啦,那個死丫頭害死我兩名同事,是我的仇人。”安明提出一個疑問:黃田田是怎么取人性命的?姚廣成說:“這個問題恐怕就不好解決了??!只要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就可以將那個死丫頭繩之于法了?!?

“她是個精神病人,法律上可能不會判她殺人罪,而是將她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姚廣成想了想,說:“那樣也好,反正讓她再殺人?!眱扇顺聊藭?,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說:“她人格分裂了,可是分裂出來的人格并沒有犯罪因子,反而顯得特別地怯懦,那她為什么會殺人?會不會有第三人格的存在?”

“我覺著吧,想弄清楚這個問題,還是得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她是怎么殺人的。”

“也是。張子豪死的時候,她只是縮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然后突然間張子豪就倒了下去,死了??雌饋韽堊雍赖乃浪坪鹾退龥]有什么關聯?!?

安明搖搖頭,表示自己的腦袋里一片亂麻,發了會兒呆,問:“你說要測一下怪物的骨頭里碳—14含量,測了嗎?”

“縣城里沒儀器,測不成。我取了一小塊骨頭,寄往X博士那兒,請他給測測。”

安明嘆了口氣。姚廣成問他為什么嘆氣。安明說:“害死你的兩個兄弟的兇手已經找到了。而害死我老婆的兇手還沒找到哩!”

“你老婆是因為被毒蛇咬傷而死的,你還不接受事實?”姚廣成不耐煩的說。

安明爭辯道:“我說過的,我老婆從來不愛爬山的,她的死我總覺著不正常?!眴栆V成:“現在我該怎么辦?”

姚廣成表示自己也不知該怎么做,說:“要不我們先等等X博士那邊的結果,看看到底有沒有第二只怪物?!卑裁髡f這樣也好。發了會兒呆,兩人拍拍屁股回去。經過高陽山腳下,見一戶人家門前聚了好多人看熱鬧。姚廣成提議也過去看看有什么熱鬧。擠進人圈里一看,安明不由得嚇了一跳,一個十八九歲的蓬頭垢面的小姑娘光著身子被人五花大綁著,正目露兇光對著人發狠狂吼,頭頂上有傷口還在汨汨流血。安明和姚廣成忙綁著要給她解開繩子。村民急忙攔著不讓解,說:“不能解!解開了她要咬人的。”

姚廣成訝然道:“咬人?怎么她得了狂犬?。俊?

村民們說不是。安明說:“怎么著好歹給她穿上衣服呀!她是誰家的孩子,怎么這么忍心對待她?”

一個村民發怒說:“我們也不知道她是哪兒的人,估計就是深山里跑出來的野人吧!”

野人?安明想到了葛老頭兒說的話,這個小姑娘會是一直生活在深山里頭的野人?那個村民接著說:“我兒子帶著新媳婦在高陽山上玩,被她從那個古墓里竄出來,咬了我兒媳婦一口,我兒子背著媳婦跑下山來,她就一路狂追下來。幾個大漢上前攔她,她發了瘋似的,見人就咬。我一鋤頭把她敲暈了。我真該一鋤頭敲開她腦袋瓜子!”安明批評說:“你怎么還有殺人的念頭呢?”那個村民指著小姑娘憤憤地吼道:“我媳婦被她給害死了,我殺她報仇不該嗎?”

安明奇了怪,問:“你媳婦不就是讓她咬了一口嗎?”

那人悲憤不已地說:“死了!我媳婦死了,嘴唇發紫,像是被蛇咬了一樣。就是給這妖精害的!”一位老太太直嚷著叫男人們閉上眼睛,叫人取來一件花大衣,拋到小姑娘身上,小姑娘很害怕地滾身躲開。老太太急叫:“你們誰快給她圍上,圍上!有傷風化!你們男的快別看!唉,作孽喲!作孽!”

一個小伙子哭著一路跑過來,上前就是給小姑娘重重的一腳,被姚廣成攔住了沒能再踢。小伙子哭著喊:“讓我踢死她!踢死她!我爸讓她咬死啦!”老太太驚訝地問:“什么?你爸爸也死啦!作孽喲!快帶我去看看!”

姚廣成讓小伙子攙扶老太太去了,見安明發呆,走近他問:“你在想什么?”安明說:“我在想她的嘴巴怎么會有毒?我老婆是不是讓她給咬死的?”沒等他說完,旁邊一個人提醒姚廣成小心。姚廣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突然大叫起來,原來那個小姑娘滾到了他腳邊,一口咬在叻他的小腿上。村民們忙施之以腳把她給踹開了。這一口咬得好不結實,姚廣成想扯開自己的腿,卻把她拖了近半米遠,才分開來,可惜了褲子被她撕咬綻線了。姚廣成嚇得直喘粗氣,看了看腿上說:“還好,隔著褲子咬的,沒事!”和安明一起看望了下被小姑娘咬死的人。安明心頭咯噔了下,想到齊師古講的黃圓圓的故事——一條狼狗咬了黃圓圓一口,轉頭倒斃。姚廣成神秘地問他:“你是不是想到了一個人?”安明知他也想到黃圓圓,疑惑不解地說:“她不是死了嗎?”

“也許她逃過了怪物的魔掌?!?

“要不要把黃根寶叫過來認人?”

姚廣成點了點頭,沒信心地說:“這么多年不見,也不知他還認識不認識啦!”安明說自己的女兒怎么會不認識,便是模樣變了,總還記得些身體特征的。于是便教姚廣成在這里看著,他去跑一趟黃家。

黃家那邊也出事情了,黃田田跑掉了。據黃根寶說,黃田田在他懷里哭了好長一段時間后,突然一陣胡言亂語,然后滿臉驚恐地拼命從懷里掙脫,他越要靠近她,她越是害怕,出了門就跑得沒了蹤影。問了下鄰居,說是好像往山里去了。安明說要往山里找。黃根寶教不要追了,她每次一發瘋都會往山里跑的,要不了一兩天自己就會回來的。安明說山里面危險,堅持要追。于是兩人眉頭蒼蠅似的在山里轉了約二十來分,總算發現了目標。黃田田正縮在山溝里,一看見他們,嚇得急忙往東邊跑。這里離高陽山沒有多遠的距離。追了一會兒,已經到了高陽山的腳下。

黃根寶喘著粗氣恨恨地說:“這丫頭跑得真夠遠的!怎么跑到這里來啦?”安明說這里有什么不好么,想到自己的老婆就死在這座山上,對自己來說高陽山還真不是什么好地方。黃根寶回答說:“這山上有座很大的古墳,傳說上面經常鬧鬼,對我們活人來說不吉利的?!卑裁飨騺聿恍胚@些鬼神之說,一笑置之,放眼山下,幾戶白墻黛瓦的人家炊煙裊裊,咬人的小姑娘就在山下的那里,無意中黃家的人還是來到這邊,莫不是冥冥中注定的。抬頭看時,碧綠的樹草間,黃田田穿著一件白襯衫慌不擇路地往高陽山上疾奔。

這一追就追到了邵玉玲躺過的那座古墓前,勾起了安明的痛處。安明對著邵玉玲躺過的那一小塊地發怔,想起那日上來時滿地的蛆蟲令他作嘔,今日想來直令他心頭一陣陣地痛。發完怔,回頭一看,已不見黃家父女二人。四下里觀察,發現大石碑后面被雜草遮掩住的有個小洞,洞前有腳印,朝里面問了一聲,里面傳出黃根寶的回應。安明追進去看,這是手機響了,是姚廣成的來電。姚廣成憤憤地說也不知道誰報了警,派出所來了兩位民警。兩位民警不由分說,割斷了小姑娘手腕上的繩子,叫人給她穿衣。小姑娘乘機逃跑,往高陽山來了。大家正在全力搜尋。安明驚訝地告訴他,自己現在就在高陽山上。姚廣成道:“我的天!你怎么跑到這兒來啦?我現在在山腳和民警、村民們一起找那個小姑娘呢。她應該是正在往山上去。你自己小心點!”那個疑是黃田田的小姑娘可不好對付,見人就咬,被她咬上一口,小命就從此沒了。而且對付一個小姑娘,安明還有下不去狠手。這讓他有點糾結了,心里只盼望著山下的人趕緊抓住她,別讓她跑上來。

沿著小洞往下走不多遠,出現一個小石門,石門已經碎得不成樣子,應該只有炸藥才能對它造成如此破壞。里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兩壁的浮雕盡善盡美,瞧來這個墓的規模小不了。根據不成形的石門可以斷定這個大型的古墓早已被人光顧過,寶貝東西不用說是所剩無幾的了。安明打開手機照明,追了沒兩步,被前面的黃根寶擋住了。黃根寶發出嘶啞的悲痛的聲音,一聲聲喊著黃圓圓的名字。安明先是一愣,忽然記起在深山石洞里時那個不一樣的黃田田介紹自己時說的話——你們都弄錯了,其實我是黃圓圓。黑暗里回聲飄蕩,聽回音前面的空間似乎很大。安明照了照周邊,發現已經走到甬道盡頭,左右兩邊架著兩個很大的黑鐵鍋,里面有未燒完的短短的一截燈草,油已經燃盡。繞過鐵鍋,再往前是一大堆陶瓷器皿。安明把手機合上,示意黃根寶不要出聲。黃根寶會意,連呼吸也屏住了,傾聽動靜。靜悄悄的洞中唯有斷斷續續的顫抖的呼吸聲,是從正北方向傳來的。安明說:“她躲在那兒,我們悄悄摸過去!”兩人大氣不敢喘一聲,摸著黑悄步往北而行。

黃田田的呼吸聲漸漸近了。安明擼了擼袖口,準備待到再進一點,飛身撲上去抓住黃田田。偏偏這時甬道里“啪啪啪啪”一陣急促的光腳疾跑聲音。安明心里一凜,想:“是她來啦!”正是咬人的小姑娘來了,安明想在這黑暗中不能與那毒蛇一樣的小姑娘近身搏斗,無疑是送死,不由得暗暗叫苦。耳聽得她跑進來后,在正北方鐵鍋邊停頓了一下,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飛快地沖向黃田田藏身的地方,“啊啊啊、喔喔喔”野獸般嚎叫起來。安明心道:“不好,黃田田有危險!”現在的黃田田是誰的話也不聽,叫她躲開怕是無濟于事,反而把自己給暴露出去。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黃田田竟然開口和那個小姑娘說話了:“是你呀!你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要抓我,你幫我擋住他們?!?

安明一愣,想怎么那個瘋丫頭和黃田田站到一塊了。黃根寶自言自語說:“她在和誰說話呢?”話剛說完,安明感覺到頭頂上一陣急風拂過,跟著便是黃根寶痛苦的叫聲和那小姑娘野獸般撕咬的聲音。黃根寶像是被小姑娘咬中了,手腳使盡全力地踢打她,嘴里罵道:“你個畜生,滾開!滾開!”他還不知他的性命已經被那個小姑娘拿在手中。黑暗中野獸般的撕咬聲讓安明不禁地顫抖起來,想到小姑娘聽聲辨位的驚人能力,更讓他嚇得停止了呼吸,匍匐在地上,朝著甬道的方向爬行。耳畔的撕咬聲停止了,只剩下黃根寶的慘呼:“安隊長,安隊長。救命啦!我半邊身子麻了,我站不起來!救我!”安明不敢出聲,也不敢伸手去拉他,咬緊了牙關只裝聽不見,心里想反正他中了蛇毒,都已經麻了半邊身子,把他拖了出去也是一死,何苦伸手就他把自己也搭進去。

身后黃田田驚訝地說:“你咬的人是我爸爸呀!你怎么把他咬了呀?唉,咬了就咬了吧,反正這里沒人會救?!焙鋈挥峙d高采烈地對咬人的小姑娘說:“唉,對了。你說要是你又能毒死人,又會救活人,那該多好玩呀!一邊咬,一邊救,那會是怎么樣的情形?哈哈哈哈。”小姑娘似乎不會說話,嗷嗷叫了兩聲。黃田田把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幽幽地說:“和你在一起最開心啦!”瞥了爸爸一眼,鄒起秀眉,嬌嗔著對小姑娘說:“那個家伙其實很壞的。我一個人待在水潭子里頭哭著喊著不知道多害怕哩!他也不來看看我?!?

安明聽得毛骨悚然,想:“瘋啦!瘋啦!真的瘋啦!知道自己的爸爸要死了,還有說有笑,真夠沒人性的!”發現手腳有點不聽使喚了,心里罵道:“安明呀安明,兩個小丫頭就把你給嚇倒了???你也太不中用啦!”又想:“也不怪自己沒用呀!這兩個丫頭不是一般的人啊,一個是變態,一個是野獸一樣的毒人。我怕她們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么丟臉的?就像遇見了鬼怪,嚇得尿褲子誰也不會笑話誰的。換個人恐怕手腳軟得爬也爬不動了?!边@么一想,倒是蠻受用的。

外面傳進來吵鬧聲。兩名民警和一干村民們追進古墓里來。其中兩個村民舉著燃燒的枯樹枝,騰騰的火苗照見了安明趴在地上丑態。安明連忙從地上掙扎起來,手扶著石雕,才沒讓嚇軟了的腿軟到地上,說:“哦,你們來啦!我剛剛摔了一跤!快,抓住那個野丫頭,她又咬人啦!”兩個民警打著小手電筒走過去,照見黃田田和小姑娘。她們正坐在一口石棺上,腳踩在石棺前的食案上。小姑娘手里抓著元寶蠟燭,咬了一口,感到難吃,正要丟掉,被手電筒照著,驚恐地把元寶蠟燭扔向他們,然后蹲在石棺上做出兇狠的模樣。

姚廣成指著小姑娘叫奄奄一息的黃根寶辨認:“她是不是你女兒黃圓圓?”黃根寶拼著僅剩下一點勁兒憤憤地叫道:“你胡說什么?不可能的。我小女兒一定早不在人世了!”姚廣成想了想,又說:“你說說,你小女兒有什么特征吧!”

黃田田這時顯得很生氣了沖著爸爸說:“你這么希望我死么?”毒血已經流遍全身的黃根寶手腳開始不聽使喚地發顫,面皮青紫,嗓子里發出沙啞的聲音說:“你是田田,不是圓圓。你個死丫頭,你怎么就瘋了呢,你呀?早知道你這么不中用,當初我就不該留你呀,可憐了圓圓呀,一個人在深山里……”姚廣成發現了問題,說:“你的小女兒不是死在水潭子里嗎?怎么你說……什么深山?”

黃根寶長嘆了口氣,聲若游絲說:“到了今天這地步,我不妨說了,她呀沒死在‘死亡之潭’。我是騙田田的,當初他們去了‘死亡之潭’不假,可是圓圓和她一起回來啦。那天我把她丟在了深山。放到‘死亡之潭’就是一個死呀!怎么忍心?”姚廣成驚訝不已,由此看來咬人的姑娘必定是被遺棄的黃圓圓。安明心想,放到“死亡之潭”不忍心,把一小孩子丟進深山就忍心啦!問為什么要丟掉黃圓圓。黃根寶說:“這孩子是個妖精啊,生吞毒蛇,學校里容不下她,放到家里又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只好丟掉?!薄爸缓脕G掉”四字沒來得及說完,人便咽氣了。安明心想這個咬人的姑娘無疑就是黃圓圓啊。

黃田田從棺材上站了起來,氣得哭喊:“胡說!胡說!他胡說!他把我丟進‘死亡之潭’任我在里面哭喊也不理。里面的怪物天天纏住我不放,讓我痛不欲生!都是他害的!他想狡辯!如果不是有小美的陪伴,我無法活到今天!”

村民都驚駭莫名地望著她。民警要過去抓人。黃田田道:“你們不要過來。這里是我和小美的地方,你們都出去?!币V成請民警再容他問幾個問題,他指著咬人的姑娘問:“她就是小美嗎?”黃田田點頭。姚廣成問她們怎么認識的。黃田田說:“我們很早就認識啦!那天我聽到他叫我,我就去了啊,然后就遇見了她。當時她就這么小,現在長這么大啦!”

“那個他是誰?”

“哪個他呀?”

“就是叫你過去的那個他。他是誰?叫你去了哪里?”

“你想知道些什么?你是誰?你要干什么?你們都出去?!?

“我沒惡意。我不會傷害你?!?

“我記得你。在山上時,你對我好兇。他不會放過你的,小美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是誰?你叫他出來!”

“誰?”

“就是那個他呀。你叫他出來!”

“他出來?他不出來。他不在這里。”

“他在哪里?”

“他不在這里?!?

“他在哪里?你叫他出來!你沒法叫他出來是不是?因為這個他根本就是個不存在的人!是不是?”

黃田田大喊一聲,縮到被她稱作小美的姑娘身后,抱著她的腿,抓狂道:“不是!你不要問我,不要問我!他不在這里!小美,小美。幫幫我!幫幫我!我害怕!”

安明看著姚廣成喊得臉都紅了,拍了他一下。姚廣成問什么事。安明說:“我想到電視里面的情節,好像人格分裂的人不能受刺激!”姚廣成說的興起,罵他扯淡,說:“我就是要她認識到她腦子里面的那些假東西,逼她說出她怎么害人的。”轉向黃田田,繼續氣勢洶洶地追問:“沒人幫得到你。說吧,你怎么害死你媽的?怎么還死我那兩個同事的?”黃田田抱頭痛哭,說:“我沒有!我沒有害死任何人!”

騰地一聲,小美像只猴子一樣蹦了過來,撲向姚廣成的腦袋。措手不及的姚廣成嚇得雙手抱頭,縮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兩位民警閃電般一齊出手,一個抓住小美的雙腳,一個按住她的腦袋,把她從半空中撲落,死死地按到地上,雙手背后銬住。

黃田田站直身子,眼露兇光,直指著姚廣成,神態完全變了一個人,惡狠狠地說:“你想知道誰害死了你的同事?我來告訴你兇手是誰。兇手就是我!”安明驚駭的脫口而出說:“她還有第三人格?”姚廣成嘿嘿冷笑著說:“沒錯!黃田田為人和氣,‘黃圓圓’性格怯懦,都不像是會殺人的,肯定有第三人格的嘛!哈哈,我真就沒猜錯!”朝這第三個黃田田說:“說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殺死那些人的?”

“我看你是在找死哩!我沒名字,我就是‘死亡之潭’里的那只怪物!”

安明驚道:“想不到黃田田還把自己創造成了吃人怪物?!?

姚廣成道:“她不吃人的。”

“不錯。我是不吃人,呵呵呵。原來的那只又大又笨的怪物被我弄死了。我是新的怪物。你不是要見我嗎,我今天就讓你看看??磯蛄嗣??我也看看你!”這一個黃田田說完話,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姚廣成,充滿了憤怒和邪惡的眼神在電光與火光的照耀下散發出異樣的光芒,她的眼睛仿佛具有魔力或者是磁力,把姚廣成給吸引住了。姚廣成愣愣地站著,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好像恨不能把眼珠子勾出來放到她身上好好看一來回。安明也被她的眼睛的魔力吸引住了,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力量侵入胸膛,鉆入心臟,讓心臟停止了跳動。不知從哪里射進來一束光芒,讓他眼前明亮,讓他感到如釋重負后的輕松,長長地吐出胸膛里的廢氣,身體輕飄飄地平地而起,隨風蕩漾著,仿佛在這一刻,地心引力突然地消失了。安明感到心境平和了許多,沒有了恐懼,沒有了煩惱,也沒有牽掛,一切都是那么地舒適,就像是奔跑在芳草野地里,沐浴在陽光、春風中。俯視下面,他看到了好多人橫七豎八地躺在這個黑暗的古墓里,在人堆中,他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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