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涌
- 夜梟擒愛
- 輕木
- 5655字
- 2023-01-08 13:35:12
“這里是哪兒?地獄的冰窖嗎?為什么如此的寒冷?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可是好冷,冷到透徹骨髓,仿佛有人拿著冰制的小刀在我的皮膚上不停刮動,刺心的疼痛。漸漸的,皮膚被刮到通紅,變的極薄,我疼的直抽氣,可是握著刀的那只手依然沒有停止,不停的繼續刮下去,皮膚破了,冰刀接觸著鮮嫩的肉體,漸漸的,骨頭露了出來,鋒利的冰刀依然沒有停止,冒著寒氣的刀刃在森森的白骨之上來回飛動,一下,一下……”
“我似乎已經麻木,疼痛也已經不再充斥我的大腦,在我的腦海中只是冰刀飛舞的畫面……我的肢體完全麻木,此刻的我幾乎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我想我是死了。
不是說死了之后靈魂會離開身體嗎?就讓我再看看這具已經滿目瘡痍的軀體吧,這具軀體究竟是犯了什么過錯需要承受這樣的懲罰?我想,這具至死都被寒冷包圍的軀體此刻想必是很悲傷吧?”
……
“就這樣死去是不是太過冤枉?”突然間,我的心中有著這樣的反抗。“一具軀體來到世間,就連她為什么來,為什么去都沒有搞明白就這樣冰冷的離開,是不是太不值得?或許,在死前能夠讓它感受到一絲火的溫度也能稍微感覺心安,火的溫度,暖暖的,多么美好,就這樣離開,真的甘心嗎?”
“那是什么?難道真的是火焰,一小簇跳躍的火紅之光輕輕的落到了冰冷的軀體之上,那朵火焰很小,可是在此刻看來卻是猶如生命之光一般的令人感覺到希望。在此刻竟然真的有人為我送來了生命的火焰,那人是誰?他的臉龐躲在火光的背后,若隱若現,可是我知道,在這個時候能夠為我送來溫度的人一定不是別人,一定是我的嘉銘哥哥,只有他,只有他……”
“嘉銘哥哥——”我猛的坐了起來,眼前的一切也在瞬間關閉。
“姐姐,你醒啦?”
我揉著依然發昏的腦袋,看到模糊的貍奴的身影漸漸的變到清晰,她拿著一碗黑色的湯藥來到我的身側示意我喝下去,而我則是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正在一張床上,而房間則顯得有些古樸與空曠。
看到這般模樣,我心中明白,剛才感受到的嘉銘哥哥不過又是一個夢罷了,我的心中有著一絲失落,而漸漸拉回神的大腦也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不過,對于為什么此刻會在這里卻是完全不明白,因此在喝過那碗黑色的湯藥之后便是直接向貍奴開問,我相信她一定會給我一個圓滿的解答。
“姐姐,你在心里不會還是想要尋死吧?”貍奴小心翼翼的向我問道,忐忑的眼神一刻都沒有離開我的身上。
這丫頭不回答我的問題,反而一副擔心我尋短劍的模樣,看起來著實令我有些好笑,不過卻也真心的很受感動。這丫頭從一開始就這樣護著我,為了我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雖然不知道這其間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過這的確是我來到這個時代所感受到的唯一溫暖,永遠值得珍惜。不過,她的問題好奇怪,難道我曾經想過尋死?
“你為什么這么問???難道我曾經在你面前尋死了嗎?”我好奇的問道。
見問,貍奴回答:“沒有啊,不過我哥哥說你在傷重期間沒有求生的意志,所以我才會擔心……”
聽到她的回答,我立刻回想到了夢中那寒冷的冰窖,我相信,在那種殘忍的情況之下,很少還會有什么人存著求生意志,多一份生念,多一份痛苦。不過,這些我并沒有對貍奴詳細說出來,只是沖她抱歉的笑了笑,這丫頭要是知道我做這般可怕的夢境一定會嚇壞了的。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對了,剛才你說你哥哥……你哥哥剛剛也在這里嗎?他是干什么的?是大夫嗎?”轉移著話題,我隨意的問道。
聽到我的問話,貍奴卻是像突然被驚到了似的,急忙的擺手否認,“啊,不是,我說錯了,是大夫說的,不是我哥哥,我只是習慣這樣叫……”
“別緊張嘛,就像你叫我姐姐一樣,我很喜歡啊,我剛才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對了,跟我說說后來的事情吧……那個,大長老的事情。”在我的心中,那個有著和嘉銘哥哥一樣臉龐的大長老才是我最關心的,我一定要將這里面的事情全部弄清楚,這也是我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見問,貍奴卻是起身來到桌子面前,輕輕放下藥碗之后屈身坐到一張凳子之上,只是這一次她卻是背對著我的,過了一會兒,略有些低沉的聲音才傳出來。
“姐姐暈倒之后,我便吩咐人將你帶到了這里醫治,可是他,大長老卻因此暴露了他一直在隱藏身份,被當時圍觀的民眾發現了,大家群情激憤,抗議,最后,巫王沒辦法,只好將他抓了起來,姐姐,你知道,欺瞞王上的罪名有多大,他……他就要被處死了……”
聽到最后幾個字,貍奴的聲音有些異樣,而聽到最后幾個字,我卻如同發了瘋一般從床上跳了起來,奔到貍奴的身前焦急的大喊:“你說什么?你說大長老要被處死?什么時候?”
我的胸中焦急萬分,這個人現在還不能死,他的身上隱藏了那么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很多都與我現在所遭受的一切息息相關,若是他就這樣死了,那么這一切的一切不就如同一段無頭也無尾的公案,永遠也得不到解決了?更何況,他還有著一張與嘉銘哥哥驚人相似的臉龐,我如何忍心……?
可是,當我抬起貍奴的臉蛋之時,卻是有著一瞬間的驚呆,此刻貍奴的眼眶之中竟然噙滿了淚水,小巧的臉蛋也已經完全被打濕。
“你?……貍奴?你怎么哭了?”見到貍奴傷心的表情,我那滿腔的急迫之情也在瞬間熄滅下來,這個女孩救了我兩次性命,對于她的事情,叫我如何能夠看著不管。
“姐姐……他要死了,我……我不想他死……”貍奴抽泣著朝我說道。
看著貍奴的模樣,我的心中卻已明白了個大概,這丫頭恐怕是偷偷的喜歡上了那人,原先我以為貍奴是懼怕大長老,如今看來卻是因為太過喜歡所以才會在那人面前手足無措。我嘆息一聲,為她擦干淚水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吧?可是為什么?”
聽到我這似乎有些沒頭沒腦的問話,貍奴卻是點了點頭,因為她明白我問的是什么,她早就知道大長老并非表面偽裝的那副蒼老模樣,至于這個為什么的答案恐怕連她自己也無法知道究竟是什么。
“姐姐,我不知道,自從我感受到了他并非表面那個模樣以后,我就開始不自覺的慢慢關注他,可是越關注就越發現他身上藏著很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又不自覺的吸引著我……直到有一天,我偷看到了他偽裝下的面孔,那雙糾結又深邃,充滿著仇恨與痛苦的眼神將我深深的震撼了,讓我不自覺的就……我一個人站在他的窗外,整整一夜……姐姐,你知道我不想的對嗎?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不知道……現在他……我該怎么辦?”
聽完貍奴這番語無倫次的自述,再看到她傷心的模樣我卻無話可說,愛情本來就沒有緣由可言,很多時候就連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愛上的恐怕都無法說清楚。就像我和嘉銘哥哥的初識,那時他被父親帶到家里來,當時他不過八歲,而我也只有六歲,看著他一個人坐在窗臺上的背影,孤獨、瘦小,他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側臉在陽光下若隱若現……而我,就因為看到他的這個模樣而心甘情愿的將自己收藏起來的所有好東西通通都給他,這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我再次嘆息一聲,我當然明白貍奴的心情,可是,這次不同,因為我知道,這位大長老絕對不適合心地善良的貍奴去愛,那份愛的結果,不是她能夠承受的,對于在這個時代唯一讓我感覺溫暖的人,我真心的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好了,別哭了,我不會讓他死的,為你,也為他,快點告訴我他現在在哪里,什么時候處決?”
“真的嗎?太好了!”聽到我的回答,貍奴頓時抹干眼淚,瞪著兩顆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跟著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抓腦袋,“他半個時辰前已經被押赴刑場了,現在……哎呀,不好,說不定已經開始了……”
“那還不早說,快帶我去!”我佯怒,這丫頭,還是巫女呢,一點預見都沒有。
……
約莫十幾分鐘的路程,我們便奔到了刑場外圍,那里早已經擠滿了民眾,大家吵吵嚷嚷各自發表著意見,看來對處決隱瞞身份的大長老這件事情都充滿了興趣,不過還好,看樣子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我穿著貍奴為我準備的衣裳感覺極為不便,這種粗糙的布料將皮膚勒的生疼,最重要的是上下包裹的嚴密讓人幾乎邁不開步伐,連呼吸都有困難……
到了地方,我一邊彎著腰喘息,一邊偏頭向貍奴問道:“對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我記得在祭臺上的時候你好像就已經認出我的性別了吧?”當時我穿著鳥毛衣物,頭發也被盤起,就連臉蛋也被某人涂的臟亂不堪,她是怎樣認出我的身份?竟然直接就會稱呼我為‘姐姐’?
貍奴看著我,確信大長老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之后,這才抿著嘴偷笑一番,湊到我的耳邊輕聲說道:“姐姐難道忘記了我是靈魂力極為純凈的巫女了嗎?對于這些我是可以感應的到的?!?
聽到她的耳語,我的心中一震。
“你不是說我的靈魂比你還純凈嗎?那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我也可以感應,甚至可以比你感應的更多呢?”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我可以直接感應到大長老的靈魂,然后知道父親究竟與他有著怎樣的仇恨,以及我來到這里的真相。
“這個不能單一而論,”貍奴想了想后皺眉說道:“靈魂力分賢與力兩途,賢便是潔凈,我們巫女巫師的修為便是偏于這一類,潔凈是可以通過后天慢慢進化的,也就是說,人的靈魂可以通過修煉變的越來越潔凈,反之若不好好護理也會變的越來越污濁。而力則不同,力是天生的,一個人的靈魂力強大與否在他未出生便是已經定好了的,據我所知還沒有什么外力可以改變。但是力更強大,有一個我們巫界無法做到的便是‘幻’,俗稱‘穿梭’,或者‘入夢’,我們巫界能夠接觸到的只是一定范圍的靈魂,最遠也不過到達‘靈之迷澤’,而且這還要因人而異,根據各人的靈魂潔凈度而不同。而力則可以穿越結界,任意入夢與靈魂持有者進行交流??傊?,關于靈魂方面的事情很復雜,一時無法說清楚,等將來你有機會看到‘魂典’或許能夠弄明白?!?
“魂典?那是什么?”我好奇的問道。
“‘魂典’就是一部關于靈魂各方面知識的典籍,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對了,姐姐你休息好了嗎?他……”
望著貍奴不時瞥向人群的眼光,我知道他一定在不停的擔心著刑場上的大長老,只得無奈笑道:“好啦,咱們過去吧,省得你待會都要著急的靈魂離體了?!?
聽到我打趣的話,貍奴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轉而又很擔心的望向我,“姐姐,你想到什么辦法可以救他了嗎?”
“這有什么可想的,托你的福,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們那小王的救命稻草,我說要放一個人,你們那小王還敢說什么嗎?”在我所了解的古代知識里,王的命令高于一切,王的性命更是重中之重,為了他的小命,他還敢說什么嗎?
“救命稻草?”貍奴重復著我的話,有些不理解的模樣??吹竭@里,我不禁又想捶捶自己的腦袋,你以為這里還是現代嗎,說些代義詞讓人聽不懂,再說這詞也形容的不對啊,救命稻草是無法救命的。
我趕忙搶先解釋,“就是大夫的意思,我要救你們小王的命,他總要給我點面子吧,這樣就可以下令放了他啊。”
沒想到貍奴還是搖頭,“不是的,命令雖然是巫王下的,可是卻并非巫王的意思,這次要殺他完全是其他幾位長老的安排。本來在大巫國巫王的能力和權力都是最至高無上的,可是由于這位巫王年幼,而且自小身受濁氣侵害,能力發揮不到一半,以前都靠大長老支持他,因此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墒侨缃翊箝L老出了事,他們會用盡一切方法都要致他于死地的,這樣做不僅僅是覬覦大長老的位置,還有更重要的。”
“挾幼主以自重?”
我條件式的反問,而貍奴在環顧四周之后也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原來,他們這次的真正目標竟然是那病怏怏的小小巫王,而我在其間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的作用。想明白這一節之后,我突然發現事情變的有些棘手,而另一方面也有些感慨,誰說原始人單純,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就會有數不盡的陰謀與心計。
“怎么樣?有辦法嗎?”貍奴焦急的問道。
我搖了搖頭,看向人群,那邊已經開始沸騰了,看來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供我想辦法了。“貍奴,今天那幾位長老會在嗎?”
“除了二長老三長老和五長老,其他幾位長老都不太管事,但是他們為了避嫌,今天應該都不會直接出面,不過行刑官叫宮竹溪的,他可是二長老的內侄,絕對的忠于二長老的吩咐,據說他還很會些拳腳功夫,有他在恐怕我們很難成功。”
聽完貍奴的分析,我沉吟片刻,跟著抬起頭來,目光注視著不遠處人群包圍的中央,那張低垂的熟悉的臉龐,然后一字一字從牙縫中蹦出來,“今天,就算搶我也要將他給救出來!”
來到人群中央,近距離的看著跪在當中的人犯,他的臉還是那般的精致與完美,眼神孤獨的望著地面,若非此刻周圍喧囂的吵鬧提醒著我當下的處境,我一定會將他當成心心念念的嘉銘哥哥。
可是,他不是,我能夠從那起伏的胸膛之下看到滿腔的怨氣,也能夠從那不經意的眼神深處看到那極力掩藏的怒火,這個人的外表如此相像,可是他絕不是嘉銘哥哥!那么,他究竟遭受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我一定要弄清楚!
咚!一聲鼓響,坐于案臺之上的人站了起來,他穿了一身皮裘衣物,半裸的上身顯示出精壯的肌肉,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力量。他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情,看起來如同大理石般的威嚴,眸子深邃,一看就知道有著剛毅的性格。
我打量著他,心中不停思忖,這樣的人,要從他的手中搶走行刑犯人,嘖嘖,難!就在這時貍奴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姐姐,他就是行刑官宮竹溪,他馬上就要宣布行刑了,而且我發現今天他在刑場外圍都加派了人手,強搶的話恐怕……”
我微微頷首,宮竹溪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諸位,此子欺瞞王上,利用假身份混淆視聽博取歡心,其行實在有污巫王英明,其罪實乃百惡不赦,因此,本官奉吾王指令對其處以剜刀之刑,即刻行刑!”
他的話音未落,貍奴焦急的聲音再次在我耳邊響起,“姐姐,你快點想想辦法,他們要用剜刀之刑一片一片將他身上的肉剜下來啦!”
眼見著一膀大腰圓行刑之人提著一把彎刀走向犯人,再加上貍奴的催促,情急之下我猛的大喊一聲,“慢!”,而隨著我的這一聲音落,眾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齊聚到了我的身上。
被如此之多的人突然間盯住,說沒有一絲慌亂是不可能的,不過,對于曾經有著現代生活經歷的我來說還并不足以造成我的膽怯。很快我便適應了下來,我定了定神之后便是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一步步的走到行刑人的身前,然后,猛然間我的一記長拳狠狠的砸到行刑人的鼻骨之上。
卡擦!
鼻骨斷裂的微小聲響在寂靜的人群中被無形放大,而伴隨著鼻血的噴涌便是行刑人那殺豬般的慘嚎,他的身體朝后跌倒下去。在這座巨大壯碩身體倒地之后,宮竹溪便出現在了我的視野當中,我望著他,緩緩的收回拳頭,放在嘴前輕輕的吹了口氣,然后柔聲說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