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有罪不是你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你不必在此妄言詛咒,還是說出來讓世人評判吧。”我冷冷的打斷他。
“看來你對自己的父親很有信心?”大長老深深了望了我一眼,“你的父親是航運大亨,那么想必一些有名的航運企業你也應該有所耳聞了吧?捷達遠洋,順遠貨運,方正碼頭……這些你都聽說過吧?”
這些名字確實很熟悉,它們曾不止一次的出現在父親早餐的報紙上,就連現在的一些電視報道仍然會有它們當年的輝煌事跡出現。
“想起來了是吧?這些響當當的航運大亨怎么會無緣無故就宣布破產倒閉呢?而你的父親又為什么在某一天能夠一躍成為世人矚目的新一代璀璨之星呢?”
“你的意思是他們都跟我父親有關?”我問道。
“是否有關我說了你就能相信嗎?不過你并不是傻子,這種巧合是那么輕易就能出現的嗎?我相信這種事情說到哪里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商業上有些事情確實存在著灰色地帶,可是這并不能證明他們的突然破產就一定跟我的父親有關。”我的心中有著隱隱的不安,若我記憶不錯的話,家中突然間增加的保鏢就是父親事業做大之后,這其間難道真的有什么聯系?
“不錯,確實沒有什么直接的證據說明他們就一定跟你的父親有關,當時就連我的父親都以他的輝煌為榜樣呢。我的父親本來只是一個船工,可是在娶了母親之后,再加上有了我和弟弟的壓力,為了一個男人的責任,他開始更加努力,慢慢的他有了一個船廠,我們一家也都過的非常幸福。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母親竟然躲起來偷偷的哭泣,我問她為什么她也不說,而自那一天起,父親也不經常回來,而每次回來時他的眼角都布滿了勞累的血絲。”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家中的氣氛變的越來越沉悶,我和弟弟幾乎都不敢說話。有一次弟弟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茶杯,竟然遭來了父親的毒打,而父親以前卻是最疼愛弟弟的。或許雙胞胎中總有一個是格外聰明些的吧,那個時候的我沒有像弟弟一樣成天的哭鬧,而是偷偷溜進了父親的書房,從一大堆文件中我才明白,原來父親辛苦創建的船廠竟然要被惡意吞并,吞并人正是你的父親!到那時我才知道,你的父親就是通過這樣一個個卑鄙的下賤手段卻使自己一步步的壯大,他的那種成功下面埋葬了多少無辜家庭的尸骨,就是因為他,才使我們本來幸福的家庭慢慢變成了人間地獄!”
“你的說法是不是太夸張了點?”聽到這里我忍不住插口,“即使你父親的船廠被我父親吞并了,那也不能成為家庭破滅的全部理由啊?難道事業比家庭還要重要嗎?”
“你說的輕松,沒有事業,沒有錢財,父親要如何養活我們一大家子?是啊,你這種千金大小姐怎么能明白普通人的艱辛?”
“我是不明白錢財究竟有多重要,可是至少我明白一點,錢財不是萬能的,它買不來生命、買不來幸福,你的父親怎么能因為事業的失敗而遷怒家庭呢?”
“哈哈哈哈哈!”聽完我的話大長老卻是仰天長笑,隨即他猛的站起身來,繃緊的鐵鏈幾乎要被他的憤怒從墻上硬生生的拽落下來,“好一番義正言辭的辯解!可是你父親犯下的罪卻不止這些,他派了人要將我們全家滅口!”
“什么?”我驚呼,“你是說是我父親派人殺了你……們?”
“不錯!”
“不可能,”我用力的搖頭,“當時你應該還只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記得是誰做了那樣的事情?”
“我說過小時候的我就比一般人更聰明,自從父親的船廠有了變故之后,我做每一件事情都格外的小心,生怕增加父親的煩惱,而同時我對父親的言行也變的格外關注起來,說起來可笑,一個八歲的孩子竟然要擔心父親會不會承受不住打擊而做出錯事。可是這就是事實,拜你父親所賜,八歲的我就要過著這樣的生活。”
“皇天不負有心人,父親的情緒終于有所好轉,可是有一天你父親的兩個手下卻來到了我的家中。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之前的一切不過是噩夢的開端而已,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噩夢。”
“兩人走后,父親的神色有些木然。我悄悄的來到他身邊,桌上多了兩個信封。我打開一看,一個信封中裝著的竟然是父親船廠的歸還合同書,另外還有一張一千萬的支票。當時我很開心,以為過去的一切終于過去了,我興奮的打開另一個信封,然而看到的卻是一張照片和一張離婚協議書,照片上的兩人竟然是我的母親和你的父親。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父親想要霸占我的母親刻意而為的。你的父親真是禽獸不如,他不僅在事業上打擊我的父親,最后竟然用船廠來要挾父親和母親離婚?”
望著大長老充滿羞辱不甘的神情,一時間我不知說什么好,難道父親真的這樣做了嗎?父親竟然會搶奪別人的妻子,這怎么可能?可是此刻想來,自從母親去世后,父親確實很少在我的面前提到她。而且,那晚在父親夢中見到的女子是誰?當時女子跪著淌眼淚,而父親的眼中確實有著憐愛的神情,他們之間……難道那女子真是面前這人的母親?那個女子是在乞求父親放過她嗎?
天啦,天啦,不能再瞎想了,父親怎么可能是那樣的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說你看到兩個信封中的東西是我父親的手下拿來的,可是僅僅是一張我父親的照片而已,根本不能說明什么。你看,我父親不是已經將船廠的歸還書拿來了嗎,這證明他并不是想要打擊你的父親的。而那張離婚協議書,或許是拿錯了,又或許是你的母親……”
“住口!”大長老猛的一聲怒吼,“你這個蛇蝎女人,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敢污蔑我的母親?”
“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必再為你的父親辯解,一張船廠歸還書和一張離婚協議書同時擺在一起還能說明什么?難道我的父親是傻子嗎?他連這一點都看不明白嗎?”
我不再做聲,是啊,這兩樣東西擺在一起說明了什么?這讓我如何不往那個方面去想?
“可是我的父親是個正義的君子,他怎么可能會做出出賣老婆換取船廠的事情呢?因此,他當著我的面燒毀了這兩個信封。可是你的父親仍然不肯放過我們,他竟然趁著我們熟睡之際,放火想要燒死我們全家!”
“不可能!你胡說!”我歇斯底里。或許父親會不由自主的愛上那個女人,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殺人放火的事情!
“不敢相信?”大長老惡毒的眼神望著我說道:“可是你父親確實那樣做了,他見我父親不同意便決定殺了他,可是他連兩個八歲的孩子也不放過。當我被濃煙嗆醒的時候屋子中已經是火光沖天,父親早已置身火焰之間。我從弟弟平日躲藏的立柜當中將他找到,還好,他還沒有暈厥,我帶著他從衛生間的窗戶逃跑,弟弟當時已經是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那你是怎么……?”突然間我發現了一個破綻,既然大長老當時和嘉銘哥哥都逃出來了,怎么會……或許大長老此刻說的話都是他編好騙我的呢?我心底那一絲絲的希望雀躍著。
“你是問我不是已經逃了出來,怎么會死亡來到這個地方?”
我點了點頭。
“因為我看到母親沖進了火場,”大長老的眼神變的沉痛,“父親死了,我們兄弟倆便只有母親一個親人,我知道她不顧一切的沖進去是為了找我們,我們不能失去母親,我要進去告訴她我們還活著。”
“可是,老天能夠給你一次多出來的生命機會,卻絕不會再給第二次,再次進去之后我努力的尋找著母親,我大聲的喊叫著……可是與此同時濃煙也漸漸的堵塞了我的呼吸,在我終于看到母親身影的那一剎那,我倒了下去。母親奔到我的身前,我用盡最后一絲生命告訴她‘弟弟還活著,媽媽快走!’。可是母親卻沒有離開,她只是微笑的更加摟緊我,那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到母親懷抱的溫度。”
大長老的聲音充滿沉痛,看來那段回憶對于他來說是一個永遠的痛。而我卻是早已哭的一塌糊涂,我無法想像一個八歲大的孩子當日是如何承受這一切的,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還有他的母親,親眼目睹了自己兒子的死亡,她的心情又是怎樣?
這一切的悲劇真的是父親造成的嗎?我不敢再想下去……
“你的遭遇確實很令人悲痛,可是還有些事情令人無法理解。我想當時在那種情況下你已經不再人世了,那么后來的事情你又是怎樣知道的呢?你根本不可能知道究竟是誰造成的這場事故啊?”不知何時梟老大走了進來,他的面色又回復了蒼白,雖然他鎮定的說著話,可是我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此刻身體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你的病……?”我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什么,只是有點反復而已,我能頂得住。”梟老大安慰的沖我笑了笑,再次望向大長老,“雖然這句話說出來或許有些殘忍,可是當時你確實沒有親眼看到是誰放的火,或許是其他人,又或許它真的僅僅只是一場事故,而這場火真的只是一個意外呢?難道你就在真相不明的情況下復仇?目標還是一個毫不知情的女子嗎?”
“誰說我不知情?誰說我沒有看到?”大長老吼道,他的眼神用力瞪向我們,看起來憤怒之中更多的卻是悲切,“我都看到了!母親跪在地上,滿面悲傷的抱著我,她不停的流著眼淚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孟森’?”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中一驚,‘孟森’是我父親的名字。
“很熟耳是吧?這個名字我在報紙上看過了不止一次兩次,它是我父親的噩夢,它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沒有他,我的父親母親就不會死,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鬼地方,而我的弟弟更不用寄人籬下,過著孤單無靠的日子……他跟我不一樣,他的心是那樣的脆弱,他不懂得抗爭,他除了哭什么都不會,當日若不是我,恐怕他就只能在衣柜之中活活的悶死……這樣的他,我們卻只能眼睜睜的將他一個人留在孤單的留在那個世界……”
“這一切我都無能為力。我也不知為何在我死后我能夠看到那些,或許是我在死亡的那一刻還有著太多的不放心吧?可是我卻什么都做不了,我看著母親就這樣抱著我的身體置身大火之中,我拼命的叫,我拼命的想要她逃出去,可是我的話她卻一個字也聽不見……我只能就這樣看著大火將她吞滅,而那窗戶外,瘦小的弟弟還懵然無知的哭著,他的眼睛一直望著剛剛哥哥離開的地方……”
“你們知道當時我的心情是怎樣嗎?不,你們當然不能理解,可是這種刻骨銘心的痛卻深深的刺入了我的靈魂!”
說完這句話,大長老再次用眼神鎖住我,只是這一次他的眸子中重新燃上了復仇的熊熊火焰,他一字一頓道:“我知道,在我這種復仇者面前,你仿佛顯得很無辜很委屈。可是我卻想問你一句,難道無辜死亡的我們家三口人,以及孤單遺世的弟弟就不委屈嗎?難道只因為壞人有權有勢他就可以逍遙世間嗎?無辜枉死的人因為生前不知道害他們的人是誰他就失去申訴的機會了嗎?”
面對著他犀利有理的問話我卻漸漸的冷靜了下來,“不錯,你說的都很有道理,這個世界必須要有公義存在才能讓生者坦蕩、亡魂安息。可是有一點,生命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就算定一個人的罪,也要讓他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罪,這樣死亡才能有意義。我知道無辜枉死確實讓人憐惜,因為我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可是我還想告訴你,枉死并不可怕,可怕是執著于死亡卻一直弄不懂致死的真正原因,那么,這樣的復仇還有意義嗎?”
“哈哈哈哈哈,”大長老悲愴的大笑,“好一番義正言辭的演說!弄明白?真是可笑!我已經死了,要如何弄明白前世的仇恨?難道母親臨終前的遺言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她叫的是‘孟森’的名字,難道看著兒子的死亡她叫的會是朋友的名字嗎?當然不會!她到死前也只會叫著仇人的名字!她恨孟森,她咬牙切齒的詛咒她!而這份仇恨由我去完成!”
“可是或許真的是一場意外,你不能憑推測就這樣把仇恨都撒在她的身上。”梟老大道。
“夠了,不要再說了,你們不過是試圖僥幸掩蓋罪惡罷了,當日的一切都清晰的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我的家人都很善良,不會主動招致什么災禍,老天也不會特地的降臨意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孟森,因為當日只有他的手下曾經來過,還帶來了要挾的籌碼,見要挾不成便起殺心!”
我不再理會大長老的咆哮,轉而望向梟老大,“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什么事?”見我表情嚴肅梟老大也沒有再開玩笑。
“我希望你能夠放了他。”我用眼神指了指大長老。
梟老大沒有說話。
大長老的嘲笑之聲卻在此刻響起,“你還真是天真的呢,你難道沒有看出來這是什么地方嗎?瞧瞧這些密道,瞧瞧這副鐵鏈?這個地方如此的隱秘,他怎么可能就這樣放了我呢?難道就不怕我泄密嗎?你真是愚蠢的可笑。”
聽到大長老的話我低下了頭,這些我怎會沒有想到,在這樣隱秘的地方又安置更加隱秘的地下室,怎么可能只是為了好玩呢?
“如果為難的話……不過你能答應我不要殺了他嗎?”我望著梟老大。
“該知道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嗎?為什么還要……?”
“就答應我好嗎?不要殺了他。”我打斷梟老大。為了嘉銘哥哥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死,到今日我才知道,嘉銘哥哥能夠到現在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原來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我懇求的望著梟老大,沒想到他卻突然間換了副嬉笑的臉孔,“算啦,看在你主動哀求我的份上,本老大就放了他。其實也沒什么,本老大能關他第一回,也能關他第二回!”
梟老大很快的解開了大長老身上的鐵鏈,他的舉動不僅令我疑惑,就連大長老也感覺有些吃驚,他向我道:“呵呵,我真沒想到他竟然真聽你的話放了我,不過我雖然欠你一條命,但是我跟你之間的仇恨還沒有完!”
直視他的眼神我也回擊,“你不用感激我,我救的也不是你!你說我們的仇恨沒有完,我卻不這樣認為,總有一天我會用事實真相告訴你,這些年你都錯了,你白恨了!”
“呵呵,我等著!”大長老嗤笑著走出門外。
“你真的這么有把握嗎?”梟老大湊到我的耳邊問道。
我一把將他推開,義正言辭的說道:“兩軍對陣要的就是氣勢,剛才那種情形我能示弱嗎?”
三秒鐘后,梟老大哈哈直笑。
“謝謝你!”我輕聲說道。
梟老大愣了一下,拍著自己的胸脯,“這點小事在本老大這里根本就不算個事!”
“不過若你真心感到過意不去的話,就告訴我那個黑色的東西究竟是什么……”話鋒一轉,梟老大又湊到了我的身邊,淫邪的目光從我的衣領處朝內搜索。
啪!我再次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之上。
而看著他捂著腦門愁眉苦臉卻又不依不饒的模樣,我卻又禁不住的好笑,這家伙的那些討厭在此刻卻仿佛讓我感到一種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