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外回來之后我便一直待在王宮之中。
小巫王和貍奴不時的來看我,他們真誠的笑容確實讓我的心溫暖不少,可是在我心底深處卻明白,我依然有我自己要走的路。
晚上,我推開窗戶,看著滿天繁星,突然間想到一句話:‘我們都在同一片星空下。’
“真的嗎?不同時空的人也是在同一片星空下嗎?那世的親人也能夠從星空中找到我的模樣嗎?”不知何時,淚水打濕了我的嘴角,我喃喃自語。
“大長老說的開啟咒語我已經研習了很多遍,看起來他真的沒有騙我。可是,他是怎樣知道的呢?當日我竟然沒有問一問他。”我嘆息一聲,甩了甩思維,“算了,不想這個了,只是雖然我現在有了開啟咒語,可是后面的兇險卻未可知……若我真的迷失在靈魂的迷障之中該如何是好?”
“雖然如今的我已經并不將生死看的很重,可是事情的真相我卻沒有親手去解開,難道真的只能相信大長老的話,到死也不能在心中還父親一個清白嗎?”我搖了搖頭,“不行,無論如何我總要試一試才行,活,要活的坦坦蕩蕩,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我在心中說定,說干就干,我重新掩好窗戶。蓮步輕移,端正的坐到床榻之上。
“凝神靜氣,聚靈于心……”我在心中默念著開啟咒語。
這段咒語并不十分長,就如同一副安心咒一般,很快我便感到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地方充滿了迷霧,完全看不清楚路途和方向,也根本不能知道究竟有多大,眼前盡是霧蒙蒙的一片。“現在該怎么辦?這也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啊?”我沒有想到進來后竟然是這般模樣,我的心中開始忐忑。
“看來光有開啟咒語還不行,我就這樣懵懂的闖到了這里,現在連如何回去都不知道了。”回頭看時,后方也是一片迷霧,我根本連自己是從何處來的都不知道。
我待在原地,心中充滿著茫然,好半晌才緩過神來,“既然如此,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闖吧。”本來我以為憑借著自己不怕死的毅力和一身的功夫,就算再難的兇險我也能闖過去,可是現在我卻直接變成了一個瞎子,連兇險是什么都看不到,越往前走我的心中越沒有底。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的腳步漸漸的停了下來。不是因為發現了出路,而是此刻我的心越來越害怕,“或許大長老所說的靈魂的永久迷失就是指的這個吧?”不論走多久,前后左右,迷霧還是迷霧,沒有一點的改變,好笑的是我的腿在走了這么就之后竟也不覺得任何的酸痛。
“難道我就這樣被困在這里嗎?”我在心中不停的問著自己,直到問到我的腦袋疼痛無法控制的時候,我開始奔跑。
我穿越迷霧沒有方向的朝前奔去,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或許已經在千里之外,或許還在原地轉圈……?
我想到了哭,或許這個時候我應該哭?現在的處境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太過寡情,我沒有想到這樣冒險的事情需要找個人商量。對于貍奴這樣曾經救過我兩次性命的人我連提都沒有提一下,或許我可以為了報答她而做任何的事情,可是真正的心事與煩惱我卻從未想過與人分享。若是貍奴知道了,哪怕就算是梟老大和小巫王知道了,他們或許也會在我做這件事情之前提供些意見,或許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像現在這般了……都怪我!還說要還父親一個清白,如今卻要永久的被困在靈魂迷澤之中了……
我百般的懊悔,卻在此時眼前出現了一道亮光,一塊發光的石頭之上出現幾個句子。‘靈之迷途,心安所在。心之所想,靈之所在。’
我細細的咀嚼這兩句話,“莫非是說只要心中想著要到哪里,我的靈魂便能夠到達哪里?”
想到這里我的心慢慢的靜了下來,盤膝坐下,我開始在心中想著要到父親那里尋求真相。
迷霧漸漸的散去,眼前的景象變成了一處墓地,墓地前面,父親挺拔的身影此刻卻有些佝僂的站立著。
我看著父親的樣子,鼻頭忍不住的一酸,“爹地~”您的樣子蒼老了很多,沒有了女兒的陪伴您過的還好嗎?是女兒太不孝了……
父親自然聽不見我的話,他慢慢的坐了下來,一只手捶著有些發酸的膝蓋,“清兒,我來看你了。”
清兒是誰?我抹了抹眼淚朝前看去,墓碑上一行字清晰的寫著‘愛妻白清兒之墓’,上面的照片正是我曾經在父親夢中看到的那名跪在他面前落淚的女子。
“愛妻?我的母親不是林嘉柔嗎?”我有些疑惑,隨即搖了搖頭,“不會的,或許這墓碑上的字是別人提的呢。”
“清兒,你不必擔心,嘉銘那孩子現在很好的活著,他已經長成一個帥氣的大小伙了,想當年我將他帶回來的時候他還那樣小呢,跟你一樣,都不太愛說話……”父親笑著繼續述說。
然而那熟悉的慈愛聲音此刻卻在我的腦中形成一片‘嗡嗡’雜音,“嘉銘哥哥?他竟然是這位清兒的孩子?這樣說她也就是大長老口中的母親了?”
“怎么可能?難道大長老的話都是真的?當時他們一家三口應該都是死在那場火災之中,那么清兒的丈夫根本就不可能為她立這樣一個墓碑,難道說這個墓碑真的是父親立的?”
“可是他怎么可以稱呼清兒為愛妻呢?他的妻子分明就是我的母親林嘉柔啊?難道父親真的對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有著非分之想,甚至在對方死后都想要將她喚為自己的妻子?”
這不可能!我無法想象!此刻我的腦袋猶如細胞都被抽空了一般,瞬間死機了!
我撲到父親的身邊,拼命的搖撼他,“爹地,你快些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快些告訴我……”
此刻我虛幻的靈魂無法撼動父親分毫,而他也依舊端坐著,對著墓碑上的女子喃喃自語,“清兒,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該送去那張照片,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他徹底的斷了念想……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是我害死了你,也害死了乘風那孩子啊……”
父親的低泣使我終于絕望的跪倒在地,“乘風?柳乘風?是大長老的名字吧?原來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呵呵呵……父親的清白?我的無辜枉死?原來父親并不是清白的,我也不是無辜枉死的……這一切都是報應!嘉銘哥哥殺了我,我傷心、難過,我甚至恨他跟我在一起時的虛偽。原來都不是的,我所謂的幸福才真正是他的痛苦,要讓他怎樣面對一個殺害自己全家的仇人的女兒?”
“天理報應,父債子還,這一切真的是我應該還的,就讓我徹底的在這靈魂迷澤中死亡吧……”我痛苦的低喃,不再強求,也不再奢望,就讓我的徹底死亡來消除嘉銘哥哥和柳乘風心中的仇恨吧。
我的靈魂漫無目的的在重重迷霧中飄蕩,永別了,我的愛!
“姐姐,姐姐,你快些活過來啊……你不要死……”迷迷糊糊中,這聲音有些熟悉。
“這個聲音是貍奴?”貍奴曾經救了我兩次性命,此刻她哭的這樣傷心,難道我就這樣不管嗎?還是去看一眼吧。
“貍奴,你怎么到了這里?”我的靈魂看著她問道,我知道她這是通過靈魂感應來與我接觸,就像當初我要凈化小巫王的靈魂而進入他的靈魂世界一樣。
“姐姐,我實在沒有辦法才進來的,你為什么要尋死啊?”貍奴哭著問道。
我嘆息一聲,死與不死對于我本身來講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姐姐的事情你不明白,姐姐本來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現在那個世界的事情已經了了,姐姐也就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可是姐姐你不能死!”貍奴著急的說道。
“姐姐已經生無可戀,你不必再勸了,姐姐在這個世界能夠遇到你真的很高興,姐姐會永遠記住你的,好了,回去吧,不要再來了。”我輕輕的背過身去,雖然她的哭泣很令人心酸,可是我有我要還的債。
“可是……可是哥哥他就要死了……他因為姐姐就要死了……”
“你說什么?”我轉過身來,“你說誰因為我要死了?”
“哥哥不讓我說,可是哥哥他就要死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姐姐,貍奴求求你,你快去救救他吧?”
“你哥哥是誰?貍奴你說清楚點好嗎?”我有些著急,貍奴是不會騙人的,難道真的有人因為我就要死了嗎?
“哥哥就是梟老大……”
“什么?梟老大?”我太過吃驚,這兩個人怎么可能是兄妹?一個那般的單純無邪,另一個卻是時常露出淫邪目光的痞子模樣。“貍奴你不會是跟姐姐開玩笑吧?姐姐……”
“不是的姐姐,貍奴說的是真的,我們都不是大巫國人,而是鄰邦天昊國的。哥哥的真名叫做君梟夜,我也不叫貍奴,而是君梟貍,我們都是天昊國的王室,只因為我們并非嫡出,所以才被派遣到大巫國來做事情。”
“做事情?”我有些咋舌,“難道你們就是所謂的間諜,細作?”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貍奴仿佛有些不自在的絞著手。“只不過這些并非是我們自愿的,中間有很多不得以的事情……”
“貍奴……啊不,君梟貍,你不必解釋,姐姐能夠理解,”我適時的打斷她,“姐姐相信你,你還是說說你哥哥君梟夜的事情吧,你說他因為我就要死了是怎么回事?”
“姐姐還是叫我貍奴吧。”我點了點頭,她繼續說道:“姐姐還記得上一次為巫王凈化靈魂的事情嗎?”
“嗯,怎么了?”
“姐姐當時靈魂透支的厲害,差一點就要永遠沉睡在巫王的靈魂之中而被永遠的封存了,后來哥哥來了,他將自己的靈魂分給了你,姐姐這才能夠活過來的。”
貍奴的輕聲碎語卻如驚天重錘一般錘在我的心上,我所感應到君梟夜的靈魂缺失原來竟是這么一回事?他說他將心中的靈魂給了一個很愛的女人,原來那個女人竟然是我?而我因為靈魂透支導致昏迷,在昏迷中感受到地獄冰窖中的一點火光原來竟是君梟夜心里的靈魂?他在我絕望的邊緣給了我光亮,將我從那生不如死的冰窖之中解救了出來?
“哥哥將靈魂給了姐姐之后身體變的很虛弱,可是這還不是最難熬的。最難熬的是從此以后哥哥心中的缺口就將永遠與姐姐的靈魂相牽引,姐姐心中的每一份痛哥哥都要加倍的承受著。所以哥哥昏迷后的那天晚上我才不能讓姐姐繼續照顧他,因為姐姐的心中越痛,哥哥的病情就會越嚴重……所以我才會求姐姐不要再難過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在心中狂呼,難怪君梟夜總會無故的昏迷,難怪他在吃了藥之后病情反而更嚴重……他的臉色總是無故的蒼白,身體也止不住的發抖,原來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的心中正在為了別的人而難過……
我有些喘不過氣來,事實怎么會是這樣?君梟夜怎么能為了我這樣?
我曾經還因為這件事情嘲笑他,現在想來,他當時的目光……是那樣的專注,充滿著寵溺?還有平日那些淫邪的目光,挑逗的話語……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挨我的揍……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君梟夜?
“他……怎么會死?”我顫抖的聲音問道。
“自從他將靈魂給了姐姐,也就意味著從此以后他的生命都將與姐姐息息相關,如果姐姐選擇死,那么哥哥一定會先姐姐而死。”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不值得他這樣!”我的情緒有些失控,突然間告訴你,一個男人默默的在你背后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而你的心中卻從未為這個男人留半點位置,讓人如何接受這個事實?更何況我還有我的債,父親欠下的債!
“姐姐已經心如死灰,他為什么還要這樣?”我轉向貍奴,“貍奴,有什么方法可以將靈魂還給他嗎?這樣他就不用死了……”說這句話時,我的心卻有著不經意的疼痛。
“姐姐,現在的情況還不止這些,先別說姐姐是否能夠將靈魂還給哥哥,就算能夠還給哥哥恐怕到時也來不及了。”
“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我問道。
“姐姐現在也知道我們其實是天昊國的細作了,可是對這里面的事情姐姐恐怕還不太清楚。天昊國與大巫國向來都是水火不容,可是說起他們的爭斗卻已經是好幾代的事情了,歷代的兩國國王都希望能夠吞并了對方。大巫國因巫而盛,而天昊國則是以武為尊,表面看來天昊國的軍力似乎更加強盛一些,然而由于每代巫王的巫力都是有著承襲,而且能力極為強大,甚至可以說呼風喚雨,所以每次戰爭的關鍵時刻巫王總是可以力挽狂瀾,使得天昊國沒有可趁之機。”
“終于到了這一代,天昊國竟然出了我這樣一個巫力超凡的人,所以他們就將我送到大巫國做了細作,而可巧這一代巫王在承襲上代巫力之時出了意外,導致濁氣入體,巫力無法發揮,所以天昊國便認為這是一個可趁之機。他們甚至聯合了以二長老為首的一些人準備政變,而當時由于大長老極力支持巫王,所以他們并不敢太過放肆。后來大長老犯了事,又被哥哥關了起來,那些人便認為時機完全成熟了,大軍便壓到了大巫國邊境。”
“現在大巫國國內二長老他們正向巫王施壓,國外天昊國已是強勢到來,正是吞滅大巫國的好時機。可是這個時候,哥哥卻違背旨意將大長老放了。而這一縱放猶如給吞并計劃平添了一個不穩定因素,因此那些人震怒,現在已經將哥哥抓了起來。姐姐你不知道那些人對于這次計劃多么看重,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放了哥哥的。”
貍奴的一席話未說完,我卻已經驚呆了。我的震驚不是因為這里面的情況究竟有多么的復雜,而是因為君梟夜這個人!
這個人究竟隱瞞了我多少事?當日他因為我的一個請求,就那般的輕松的放走了柳乘風,難道他的心中竟不知道這樣做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嗎?
他還拍著胸脯向我保證,假裝色色的讓我窩心,這個人的笑顏背后究竟隱藏了多少的情感?
“這個男人究竟要讓我欠他多少?”我低喃,心尖卻不自覺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