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知內心很清楚,他們對自己非常重要。
這幾乎可以說是他唯一有機會直接掌握的力量了,而且他們這些人基本和南郡本地的勢力沒有勾連,簡直就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
至于他們之前的主使那邊,也完全不需要擔心。
之所以他們會大老遠的跑來南郡,還不是跟召知一樣得罪了人,被人排擠到了這個偏遠的地區。
到時候他跟呂不韋打個招呼,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而對于楚系的人來說,南郡,或許稱為郢都更合適。
那里不是什么偏遠地區,而是他們的家鄉。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這句詩出自離騷,楚國郢都被秦軍攻破后,屈原自沉于汨羅江,以身殉楚國。
楚人骨子里流淌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浪漫,如果你了解過楚國的歷史,你會驚訝于他們的性情如此剛烈,甚至為了顏面不惜自盡。
“戰火籠罩中的先秦風煙,熏陶著華夏思想的源泉?!?
“逆境中冥想的百家圣賢,眾弟子費解的先師竹簡。”
“君王懵懂的治世名言,在百姓的口中代代相傳?!?
“鬼谷隱居的山澗,山雨壓界攪動風云變幻。”
“濠水畔惠子樹下的詭辯,卻讓莊子夢蝶扶搖九天?!?
“大梁宮殿孟子仁德憂患,蘭陵學館荀子勸學論天?!?
“圍魏救趙的師門恩怨,竟給了商鞅變法的時間?!?
《湯問》下的筆鋒,《離騷》里的浪漫,還有韓非的寓言。祖先的夙愿,只是留給后人指點。
“扁鵲懸壺將列國走遍,岷江上剛完工的都江堰?!?
“兼愛非攻的誦言,響徹清晨的總院。”
“咸陽城南門木板上,那一冊《呂氏春秋》歡呼中只字不換。”
“但仍有些隱秘段落,抵得住時代變遷?!?
“若說有人亂世當年,邀贈我明燈一卷。就算相隔千年,見字如面?!?
召知想起了自己那個時代的一首歌,大部分歌詞都已經記不清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不能親眼見識一番先賢諸子的風采真是太遺憾了。
心里有了主意,他認為值得嘗試一下。
身后的兩名隊長似乎感覺到了什么,腳步都變得有些沉重。
其中一人正要開口,卻被旁邊一人攔住了,召知則毫無察覺,將他們兩人帶到了別院。
他還在思考怎么開口,沒注意兩人之間的小動作。
“你們替我把外面的兄弟們都叫進來一下,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
“對了,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召知說完就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了,沒有等兩人回答就離開。
這時郭昌新總算是有機會開口了,他一上來就是抱怨的語氣。
“嚴大哥,剛才你為什么要攔我?”
“我不攔著你的話,你要做什么?”
“我,我自然是要問他給大家一個公道?!?
“公道?你是覺得我們還能回去嗎?”
“或者說,回去以后還能在原來的位置嗎?”
“嚴大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他,我們這一路上,至少也辛苦了這么久?!?
“總該有點苦勞吧,他要是現在拋下我們,我們連船都找不到,怎么回去?”
“那他欠我們什么嗎?”
“額,這個,這個真不好說,沒有他那個機關獸,我們也不會這么順利到南郡?!?
“行了,去叫人吧?!?
“別叫太多人,什長以上的過來?!?
“聽大哥的,我去了。”
郭昌新走了之后,其實他的內心并不像表面那樣平靜。
生死全憑他人一念之間,這種感覺真是太不好受了。
對方能想到的事情他都能想到,而且想得更清楚。
他們這些人即使回去了,不說獎勵,沒有懲罰就算不錯了。
如果不是為了他們的家人,誰會愿意大老遠的護送別人去南郡。
嚴士進在想,這或許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畢竟上面的人都不在意他們了,恐怕早就做好了他們死在外面的準備了。
南郡,到底有什么辦法找到一條活路呢?
他所想的并不多,只想讓自己好好活下去,有機會再帶著兄弟們。
召知的馬車上還藏著兩箱黃金,自然是不能讓太多人看到的。
有驚鯢在一旁保護,他的底氣足了很多,但是他知道最好不要去挑戰人的底線。
人一旦起了貪念,就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隨便叫了兩個人過來,把馬車上所有的東西都搬進來。
之前帶了一馬車的資料過來,途中不得已放棄了一部分。
現在這些幾乎是他僅剩的瑰寶了,沒有它們恐怕自己很難立足。
驚鯢不明白他為什么搬幾個箱子,還要特意叫上她一起過來看著。
等幾人把外面的東西都搬進來了,召知關上房間門,左右看了一下沒人注意。
這才打開其中兩個箱子,把上面的竹簡都丟在了地上。
“幸好都還在,嚇死我了。”
“差點就以為自己扔錯了,要真是那樣,就欲哭無淚了?!?
召知財迷般的表現讓她很不屑,作為一個殺手,她從來都不缺錢的。
羅網發布的任務完成后獎勵十分豐厚,無論是金錢,名劍還是美人,只要是你想要的,羅網都能滿足。
很多殺手一開始加入純粹是為了賺錢,后來慢慢就變成了羅網的工具,錢沒賺錢,命也不屬于自己了,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殺手本來就是風險很高的職業。
像她這樣的天字級殺手,基本都是一次任務沒失敗過的。
要知道,羅網的任務不會因為你的實力而降低難度,相反,你的能力越強,它發布的任務就越危險,直到有一天你無法完成任務,死在別人的劍下,或者是死在羅網其他人的手里。
她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看著召知,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她看到召知這個表情,就會想到他當時對自己也是這個表情,而且還要更夸張一些。
幾乎是垂涎三尺來形容,如果驚鯢知道這個成語的話。
但是這并不妨礙驚鯢想揍他,她悄悄握緊了拳頭,準備跟他講講自己的道理。
巧了,召知在挨上她的拳頭之前,想的也是同樣的道理。
不過,他的道理是錢才是最硬的道理。
她的道理是拳頭是最硬的道理。
兩人究竟誰的道理更硬一點,現在還不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