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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森林守護者上

不知是早晨還是夜晚,賽羅孤身一人站在薄霧之中。

周圍沒有人影。只有樹枝的陰影伸向各個方向。

(啊,原來如此——這是夢啊。)

做夢的時候,本人通常很難意識到“這是夢”。但是不知何故,賽羅從很久以前就有在“夢”里立即察覺到這是“夢”的怪癖。

“……那是因為賽羅和魔導具共用著生命。”

被忽然響起的小孩說話聲嚇了一跳,賽羅看向腳下。

不知不覺之間,一位水色頭發的年幼少女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白天見過的少女。

她面帶寂寞的表情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還用手指抓住賽羅的褲子。

少女的腳邊——一如既往地纏著束縛行動的冰冷腳鐐以及從地面生出的鎖鏈。

賽羅不禁為自己在“夢中”與她再次相遇而驚訝不已。

不過,沒過多久他就冷靜下來,蹲在她的身旁。

從旁邊來看,少女給人一種晶瑩剔透的夢幻印象。

比起“人類”,她確實是更接近于“精靈”的存在。

盯著她的臉,賽羅問道。

“與魔導具共用生命——啊,你知道我的事嗎?”

“還流的輪環”就在賽羅的體內。他推測少女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既然是賽羅做的“夢”,那么他的疑問其實也沒有意義。

視線依然從賽羅身上別開,少女搖了搖頭。

“不知道……但我明白。因為,賽羅和我很像——”

“很像?可是,我是人類啊。你卻像是精靈。”

“可是,我們很像。”

像是被訓斥的小孩一樣,她的身體僵硬起來,一動不動。

賽羅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種坐如針氈的感受。

少女看起來和米斯特哈溫德的瑪麗露差不多大小,說不定還要年幼一些。但她的臉上卻流露出一副老成的表情,大概是因為寂寞吧——覺察到了這一點,就算是在夢中,賽羅也絕對不能對她置之不管。

“賽羅,救救我——”

她用纖弱的聲音說道。

白天見面的時候,一位素不相識的女劍士插手阻攔了他。賽羅知道少女有求于他,但還是很在意她想說些什么。

此刻——在自己的夢中,他總算聽到了少女的聲音。

“救你……從什么人手里呢?我能幫你做點什么?”

“嗯……我被奇怪的大叔抓住了。我只是想靜靜地沉眠而已……求求你,救救我吧——”

覆蓋森林的迷霧變濃了。在白色霧靄的包裹下,少女的身影從眼前漸漸消失。

“啊,等一下!稍微等一下,你的名字是什么!?”

賽羅將最后的疑問脫口而出。

以前,祖父曾經告訴他。

“精靈只會讓真正信賴的對象知道自己的名字——”

如果她愿意答出名字,那么賽羅就多了一條相信她的理由。

“……我的名字是……緹亞涅絲——”

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霧靄的另一端傳來。

在夢境的最后聽到了這個聲音,賽羅睜開眼睛。

那越變越濃的白色霧氣其實是窗外耀眼的陽光。菲諾發出香甜的呼吸聲,正在他的身旁睡覺。

昨晚賽羅因為昏倒的香水而睡著后,他們似乎還是共用了一張床。

昨天的談話稍微緩和了菲諾的不安,不過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經過,與床有關的事也許和她的不安并沒有直接關系。

(可是,要是我強硬地一口拒絕,菲諾一定會心情不好的……)

賽羅最傷腦筋的問題還是他“并不是真的討厭”這樣。只要自己能保持理性,菲諾就可以睡得暖和一些,也能讓她稍微放心一點。不管怎么說,賽羅這回的初次旅行始終伴隨著種種不安。

小心地挪開了纏在自己身上的雙臂,賽羅從床上站了起來。

(話說回來,剛才的夢……真的是“夢”嗎?)

疑問從腦海中掠過。

如果是夢,比起用自己的大腦做的夢,被別人強制灌輸了這個夢的感受更強烈。

“……看來你很在意那個奇怪的女孩啊?”

發出聲音的人是在腳下的籃子里縮成一團的阿爾凱因。他的背上披著嬰兒用的毛毯,耳朵輕輕抖動。

“早上好,阿爾凱因。奇怪的女孩……是指菲諾嗎?”

賽羅把視線投向還在睡覺的年長少女。她是個有些“奇怪的女孩”,這一點賽羅也有所覺察。

一大早就看到她那與天真無邪的睡相相反、衣服略微敞開的睡姿,難免會給人造成強烈的視覺刺激。

賽羅慌忙移開視線,而阿爾凱因搖晃著從籃子里伸出的尾巴。

“不是指菲諾啦——就是剛才你在夢里見到的女孩。我也不知道她是精靈還是別的什么……不過,我感到了她在干涉你的氣息。你沒留下什么可怕的回憶吧?”

賽羅用力地點了點頭。

說起“可怕的回憶”,他覺得比起自己,反倒是那位求助的少女才有那樣的體驗。與此同時,他也為注意到這件事的阿爾凱因作為魔導師的杰出能力深感佩服。

“既然能感到氣息,那就不是夢了吧。”

包含著確認的含義,賽羅開口問道。阿爾凱因總算把臉從小小的枕頭上抬起,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站起。

“睡覺的時候人會比較沒有防備心,因此也更容易表現出本性——精靈可是很可怕的哦,賽羅。他們是與人擁有不同價值觀的存在。精靈的善意可能會給人類帶來災難,亦或是與其相反。比如他們本想幫助人類的小孩,卻可能導致不好的后果。”

賽羅明白阿爾凱因說的話。自古以來,就有許多人類與精靈之間產生誤會的傳說。

不過,賽羅還是很在意少女口中的“我與賽羅很像”這句話。

至少從外觀上來看,自稱緹亞涅絲的她和賽羅沒有任何共通之處。

(這么說來……這間旅館也叫‘緹亞涅絲’啊。)

賽羅這才發覺到這一點。在這片土地上,這并不是一個少見的名字。

在遙遠的過去——隆巴爾德城建成的很久很久以前,這一帶似乎有一個被稱作“緹亞涅絲”的村莊。

那個村莊破敗之后就成為了廢棄村落,自那以后經歷了數百年的歲月,這里逐漸形成了貿易通道,也建起了隆巴爾德城。

賽羅具備的這些知識基本上都是萬事通的菲諾在小時候炫耀似的教給了他。

精靈經常會報上所在地域之名。

而且,精靈與人類不同,他們沒有取名的“父母”。所以,他們會憑借自我意識報出名字,或是由同伴代為取名。

“……剛才那個女孩自稱她是緹亞涅絲。她說自己‘和我很像’,所以才會向我求助。阿爾凱因,你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

黑貓“嗯”了一聲,飛躥到空出來的床上。

賽羅坐到他的旁邊,因耀眼的朝陽瞇起眼睛。

“只知道這些的話,我也說不出什么呢。總之,等救了西茲可他們之后再說吧。能不能救那位精靈,取決于我們是否能活過這一關。”

聽了阿爾凱因的解釋,賽羅點了點頭。今天中午——他們不得不去這座城市旁邊的遺跡。既然不知道敵人會設下怎樣的陷阱,對方還有人質在手,他們根本沒有做出選擇的余地。

更何況,這一次也可能和哈爾姆巴克欺騙他一樣,對方只是在用虛假的東西來誘人上鉤而已。

阿爾凱因披上了風衣,把帽子深深地扣在頭上。

“昨天夜里,在你被弄睡著之后,我向這里的女主人詢問了很多事情。所謂的古代之民遺跡就位于從城里走過去約兩個小時的地方。那是幾乎沒有旅人靠近的森林深處,似乎也是黑狼的棲息地。我借來了地圖,咱們幾個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你能把菲諾叫起來嗎?”

雖然阿爾凱因的聲音十分沉著,但他不可能不擔心自己的同伴。察覺到他的心情,賽羅搖晃起菲諾削瘦的肩膀。

“菲諾。快起來,菲諾。”

“嗯……唔嗯……”

發出讓賽羅一顫的叫聲,菲諾總算睜開了眼睛。

“啊……賽羅……已經是早上了?”

坐起身來的她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你沒怎么睡好吧?所以我都說了不用管我,睡另一張床就好啊。”

面對著無可奈何地開口抱怨的賽羅,菲諾搖了搖頭。

“不,我睡得很好哦?不過,都怪我用昏倒的香水逼你睡著了,你的睡相不怎么好……半夜的時候變得超級嚴重。你想知道具體情形嗎?”

“……抱歉,我不想聽。”

賽羅這才發現,床上的床單和毛毯都異常凌亂。

阿爾凱因微微一笑,伸長身體扭轉門把手。

“我去拜托下面做早飯,你們整理好這里之后就下來吧。再這樣下去,旅館的其他人可是會產生誤解的哦。”

“是嗎?我覺得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啊……”

“我馬上就把床鋪好!”

聽著阿爾凱因悠然下樓的腳步聲,賽羅慌忙開始整理凌亂的床鋪。

菲諾一邊幫忙,一邊小聲地在賽羅的耳邊低喃。

“……賽羅,你當時真的沒有醒著?”

“我一覺睡到天亮了啦!”

瞅著臉紅到脖子根的賽羅,菲諾又嗤嗤笑了起來。

想到接下來還要持續這樣的旅行生活,賽羅不禁為自己的未來產生了不安。

不過,根據今天——接下來的事態發展,賽羅他們的旅行也有可能就此結束。

這個想法使他自然而然地板起了臉。

“……怎么了?賽羅,你生氣了?”

菲諾誤會了他的表情變化,不安地問道。

雖然有點惡作劇過火,但她的眼神還是包含著從很久以前就深受賽羅無條件信任的純真本質。

正因為如此,賽羅才不能向菲諾吐露自己軟弱的想法。他不想因為自己年齡比較小,就在菲諾面前展現孩子氣的部分。

他想要和她——一起平等地走下去。

“菲諾,我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什么事——不過,菲諾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所以,一旦遇到危險,我希望你立刻逃走。答應我,不要像與艾爾西戰斗的時候那么亂來。”

賽羅一臉認真地說道,這使菲諾連著眨了好幾下眼。接著,她的臉頰變得微微泛紅。

菲諾露出了開心的微笑,輕聲嘆息。

“……賽羅從以前起就沒有變過呢。”

“……你是指孩子氣的部分嗎?”

除了性格軟弱,像是女孩的外觀也使他看起來格外孩子氣,對此賽羅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菲諾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賽羅本來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孩子氣,倒不如說有時表現得比我還成熟。最重要的是,我想說的話與小孩或大人無關——雖然你自己可能沒有覺察到,但是與賽羅交談的時候,就會讓人有種安心的奇妙感覺。那個精靈女孩會有求于你,說不定也是因為你身上的這種感覺。”

說到這里,菲諾把枕頭重新擺回到整理好的床上。

“好了,走吧。阿爾凱因還在等著我們呢!”

菲諾活力十足地拉著賽羅的手,打開了房門。

賽羅的臉頰不由得松弛了幾分。

對于為這次的旅行心生不安的賽羅來說,菲諾的開朗無疑是一種精神支柱。

走下旅館的樓梯,手中菲諾的手讓賽羅放下心來。

賽羅忽然想起從米斯特哈溫德出發的時候,阿爾凱因對他說的話。

“瞞著她離開,你總有一天會后悔的——”

——如果主人奧爾德巴沒有把旅行的事告訴菲諾。

如果菲諾那一天沒有下決心踏上旅途——

賽羅現在絕對不會有這種感受。

“我還真是需要菲諾啊。”

對此產生了實感,賽羅不禁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高興心情。

離開隆巴爾德城后,在森林里的大路行進了約一個小時——

阿爾凱因一行人來到了森林深處。

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但灑下的陽光卻被茂密的枝葉阻擋住了,周圍一片昏暗。

隆巴爾德是利用森林建成的“城市”,但城市之外才是真真正正的“森林”。就算這條重要的大路平時有在維護,但附近還是隨時都有可能出現野獸。

終于,在他們看到地圖上標出的岔道時,阿爾凱因停下了腳步。

去“古代之民的遺跡”似乎要離開大路,通過獸道前往更深處。雖然大路寬敞到能容馬車通過,但獸道十分狹窄,周圍雜草叢生,乍眼看去根本不像是道路。

“到這里都沒有魔族的氣息……嗎。對方果然是人手不足吧。那么,賽羅。按照計劃,我先一個人去這邊,你們就隱藏身形,遠遠地跟在后面吧。為了不要發出腳步聲,可以騎上天球木馬。”

“我知道了。待會兒見——多加小心啊,阿爾凱因。”

阿爾凱因向表示關切的賽羅微微頷首,以貓的動作跑了起來。

在身后的菲諾從腰間的布袋中取出小小的木馬時,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在拉大。

(接下來——敵人會怎么出招?)

阿爾凱因一邊在森林里奔跑,一邊提防著周圍的情況。

敵人的數量應該不多,但看不破對方的招數,這讓人心里很是惱火。特意把他叫到遺跡來,也就是說這個遺跡本身可能有做“陷阱”的效果。

(……如果是那樣的話,霍克艾上鉤也可以說是自作自受。)

阿爾凱因很了解自己同伴的性格。只要知道這附近有“古代之民的遺跡”,他一定會到這里來調查。阿爾凱因在還知道怎么管束他,但關系尚淺的西茲可也只能無可奈何了。

用四只腳在獸道上奔跑了沒多久,阿爾凱因的視野中便涌現了“半透明的透明樹木”。

對那片森林釋放出的異常氣息,他一邊奔跑一邊皺起了眉頭。

(幻覺……?不,這個莫非是——對這附近的森林整體施以鏡面處理,又把它封印在魔導具里?)

阿爾凱因立刻得出了這個推論。以前也有過以“空間”為對象,把特定領域封在魔導具里之后,留下這種幽靈般存在的例子。

嚴格地說,這些樹木并不是幽靈。在那件魔導具中,樹的本體恐怕還在生長。

通過鏡面封鎖這種技法,可以把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填入魔導具之內——雖然難度頗高,但它本身可以算是相當普及的技術。只不過,對“森林”這般規模龐大的對象施放技法,未免太過脫離常識。

半透明樹木的排列方式應該和魔導具中的樹木排列方式完全相同。

(難道……霍克艾他們就是被封印在“那邊的世界”,所以共鳴之石才無法接通——?)

阿爾凱因一邊思來想去,一邊在森林里繼續疾馳。最終,他開始感受到一種奇特的感覺。

就像是有某種隱藏在濃霧中的強烈存在屏息潛伏在身旁一樣,森林整體釋放出一股壓迫感。

“這是……趕人用的結界嗎?”

能立刻察覺到這件事,多虧了他身為魔導師的經驗。但是,這個結界是由魔族張開,還是原本就殘留在遺跡之內,他無法在瞬息之間做出判斷。

(賽羅他們說不定根本進不到這里面——)

沒有抵抗力的孩子肯定會雙腿發軟,動彈不得。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不管怎么說,阿爾凱因打算在賽羅他們追來之前,迅速解決掉與魔族之間的問題,確認霍克艾和西茲可是否安好。

在霧氣中繼續奔跑的阿爾凱因來到了遺跡的中心部位。

那里有一棵焦黑干枯的大樹——

悠然聳立。

它并不是真正的樹,而是用石頭制成的雕像,只看下半部分就像是石柱,上半部分則有樹枝的分叉。

大概是沒能經受住歲月的流逝,原本似乎象征著樹枝的石頭凌亂地散落在四周。

阿爾凱因的金色眼眸盯著位于樹干中心部位、年幼少女的雕像。看起石樹不只是石造的雕像,似乎還是一種魔導具。

在石樹的旁邊——

一個身穿神官服,一臉陰沉的男人坐在地上。

“……你來了啊,阿爾凱因。”

男人向阿爾凱因投來了冰冷的視線。

霍克艾和西茲可的身影沒有出現在這里。

“你就是給我送來信件的魔族吧?我按照你的要求,帶來了‘還流的輪環’。我的同伴們在哪里?”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阿爾凱因也產生了一種不協調感。

面前的男人似乎是魔族沒錯,但是,從他的身上,阿爾凱因感覺不到絲毫敵意或殺意之類的感情。

話雖如此,他看上去也不是完全沒有斗志,似乎還另有所圖。

“……我在隆巴爾德城見過你吧?在蒂可恩之泉的旁邊,你和賽羅撞在了一起。”

昨天他們在泉水旁邊尋找霍克艾他們的時候,面前這個男人曾經和賽羅輕輕相撞。

現在回想起來,他可能早就看穿了黑貓是“阿爾凱因本人”還是別人操縱的魔導人形。在那之后,他恐怕還潛入旅館確認清楚,然后才在晚上送去了信。

神官風格的男人緩緩站起,輕觸用黑色的石頭制成的樹干。

“——真是讓人想象不到你是貓的超群記憶力呢。首先還是報上名來吧。我的名字是庫洛加。雖然身為魔族,但是很不巧我對戰斗能力沒有自信。要是我在這里把你的同伴還給你,之后可就沒法從你身邊逃開了。我把你叫到這里,是為了得到露娜絲緹雅大人的信任而設下的一場豪賭。”

他若有所思地嘟囔著,向阿爾凱因招了招手。

阿爾凱因保持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

“那棵樹上有某種機關——”

來到這里后,他立刻就感到了這一點。正因為如此,他不能不加考慮地靠近。

阿爾凱因把肉墊貼在掛在腰間的“漆黑的糕餅刀”的刀柄上,從帽子的陰影中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雖然他很想通過速攻解決對方,但是在確認西茲可他們的情況之前,他不能采取這樣的行動。說不定還有其他魔族在附近觀望事態的發展。

為了看出對方的招數,阿爾凱因仔細地觀察著他。

“……雖然是初次見面,不過你好像對我有所了解啊。我也變成名人了嗎?”

“那是自然。身為那位范達爾的頭號弟子兼暗屬性的魔導師,你可以在各地自由行動,搞不好是比六賢人還要麻煩的對手。聽說你化成了貓的形態,剛開始那些哈哈大笑的人現在也認識到了你的威脅。你不是憑一己之力干掉了哈爾姆巴克和艾爾西率領的魔導騎士團嗎?所以,我不認為你是可以用正面進攻解決掉的對手——”

名叫庫洛加的魔族自嘲般地笑了。

對于他那冷靜的口吻,阿爾凱因加強了戒備。

像是哈爾姆巴克那樣的激情型魔族,行動比較好推測,因此也容易對付。可是,面對這位庫洛加一樣冷靜的敵人,一旦出錯一步棋,就會立即深陷泥沼。

(很難對付的魔族啊,這個人——)

阿爾凱因邊想邊瞇起眼睛,伸出了小小的爪子并豎起三根指頭。

“那么,庫洛加。我來提醒你談判的選擇吧。

第一,釋放我的同伴。在這種情況下,我會放你逃走。

第二,用我手上的‘還流的輪環’交換我的同伴。如果你選擇這一種,雖然交換的方式比較麻煩,但是對于我來說,比起魔導具還是同伴更重要。

第三——老實說,我不推薦這個選擇。那就是拋開談判,與我一戰。”

由于擔心同伴的安全,阿爾凱因提出了對方比較容易接受的條件。

預定交給敵人的“還流的輪環”,自然是欺騙哈爾姆巴克時用的假貨。就算不一定能完全騙到對方,只要確認了那兩個人平安無事,事后就算殺了對方也無所謂。

庫洛加思索了片刻。

“對我來說有價值的選項只有第二種。而且,這一點與我的期望也一致。好,那就來交換吧。我帶你去你的同伴所在的地方。”

庫洛加在石樹旁做出招手的動作。

阿爾凱因搖了搖頭。

“那可不行,我懷疑你設下了機關。所以,你要把他們兩個帶到這里。如果需要一點時間,我可以在這里等。”

庫洛加陷入了沉默。

阿爾凱因也默默地觀察著對方的行動。

高亢的少女慘叫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緊迫感。

“菲諾……!?”

從背后的森林傳來的聲音讓阿爾凱因嚇了一跳。

魔族還有伏兵——這是他首先想到的可能性,不過,表現出驚訝的人不只是阿爾凱因。

面前的庫洛加也皺起了眉頭,明顯十分困惑。

阿爾凱因立即拔出糕餅刀,飛撲到庫洛加身旁。

他以貓的輕盈動作繞到庫洛加的背后,把冰冷的刀刃貼在對方的脖子上。

庫洛加全身僵硬。

阿爾凱因以駭人的語氣緩緩地低喃。

“——那是你的部下干的好事吧?不要對小孩出手。談判僅限于你我之間。要是他們發生了什么事——我會在這里殺掉你。”

只要不是特別遲鈍的人,應該能聽出阿爾凱因的殺氣是貨真價實的。

庫洛加保持著背對的姿勢一動不動。

“應該可以用共鳴之石做出指示。快點——”

天球木馬突然出現在阿爾凱因的視野中。

馬背上只有菲諾的身影。臉色蒼白的她讓木馬滑行到阿爾凱因的身邊。

“阿爾凱因!賽羅他……賽羅突然消失了!與一個奇怪的女孩一起……”

“別過來,菲諾!”

阿爾凱因大聲叫道,但這句話并沒有傳入菲諾的耳中。由于注意力被菲諾引開,糕餅刀的刀刃從庫洛加的脖子上微微移開了幾分。

剎那間,庫洛加彎下身子,把手腕伸向樹干。

“阿爾凱因——反正都要在此結束,那就拖你一起下地獄吧!”

在大聲叫嚷的同時,他的手心亮起了一道光芒。

(狼狩之弓……!?)

庫洛加掛在手腕上手環表面出現了一把赤銅色的圖案。

這是將凝縮其中的魔力當成箭矢射出的魔導具。不過,它的軌道與箭相同,一旦命中就會造成致命傷,但很難命中活動中的人。

可是,那根箭沒有朝向阿爾凱因或菲諾——而是瞄準了身旁的“樹干”。

如果是自己被盯上還能躲開,但阿爾凱因沒有來得及對這一招做出反應。庫洛加舉起的箭與樹干之間的距離只有幾厘米,幾乎不可能射偏。

在箭矢被射出的同時,一股沖擊力猛烈地碾壓著石頭的樹干。

從沖擊的中心部位溢出了如同鮮血一般的紅光漩渦。

光芒首先吞噬了最近處的庫洛加,然后又纏在了阿爾凱因小小的身體上。

因極大的沖擊力而擴散的光芒把附近的菲諾都覆蓋其中。

阿爾凱因雙眉一皺。

(通過沖擊打開通往其他空間入口的陷阱嗎——!)

等他回過神時已經遲了。腳下失去了地面的感觸,就連跳起來逃跑都做不到,他只是向深淵不停墜落。

西茲可和霍克艾也掉進了同樣的陷阱吧。

騎在木馬上的菲諾和魔族庫洛加也一起被吸入了地底——接著,地面的入口在阿爾凱因的頭頂封閉。

過了幾秒,阿爾凱因便用一只手按著帽子,旋轉一圈并安全落地。

腳下有一種柔軟土地和青草的觸感。

“這里是……?”

阿爾凱因立刻確認周圍的情形,在他的視野中,被鏡面封鎖的“另一端”——出現了一片豐饒美麗的綠色“森林”。

在燦爛陽光的照射下,生長著果實的樹木郁郁蔥蔥。因阿爾凱因等人的降臨而受到驚嚇的兔子慌忙跑向了森林里。

與原本霧氣濃重的地上不同,這里的頭頂有著碧藍澄澈的天空。

不是幽靈般半透明的樹木,而是真真正正的森林就存在于這一端。

與天球木馬一起落下的菲諾就趴在不遠處。

察覺到她身旁的魔族庫洛加站了起來——阿爾凱因迅速地舉起漆黑的糕餅刀。

(這次他又想把菲諾當成人質嗎……)

阿爾凱因忽然醒悟。

不過,當事人庫洛加沒有看菲諾一眼——而是突然像彈跳一般,氣勢十足地跪倒在地。

他把額頭貼在地面上,口中漏出了聲音。

“——十分抱歉,給您添麻煩了——請您……請您原諒我的無禮。阿爾凱因閣下!”

他那仿佛在嘔血般的傾訴聲使阿爾凱因目瞪口呆。

這與剛才的“魔族”庫洛加明顯不同。

“唔……嗯?”

按著腦袋坐起身來的菲諾也沒有理解事態,盯著身旁的庫洛加。

若是乞求饒命,庫洛加的聲音未免太過沉痛。那很明顯在責備自己的語氣中,沒有絲毫剛才展現出的傲慢態度。

他保持著磕頭的姿勢,抑制聲音嗚咽起來。

“……我的名字是庫洛加·圣埃魯福爾·米西奧奈爾。雖然墮落為魔族,卻是侍奉埃魯福爾王族的王宮史學官。在對面,露娜絲緹雅的監視非常嚴密,我沒有機會對您提及此事,才會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向魔人范達爾大人的弟子阿爾凱因閣下,我在此——在此誠心請求。”

庫洛加毅然決然的抬起臉來,他的嚴重包含著寒氣逼人的強烈意志。

就連阿爾凱因都在一瞬間被他的氣魄籠罩了。

于是,庫洛加一氣呵成地說出了在自己心里積蓄已久的話語。

“阿爾凱因閣下,請您……請您將埃魯福爾王族從西天將露娜絲緹雅的魔手中解救出來——!”

聽著他那與美麗森林毫不般配的悲痛聲音,阿爾凱因的金色眼眸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在阿爾凱因跑向遺跡之后,賽羅與菲諾也按照指示,為了追上他而開始做準備。

菲諾將心愛的天球木馬從布袋中取出,放在了地面上。

“醒來吧——”

對啟動的關鍵詞產生了反應,魔導具“天球木馬”僅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與普通的馬一般大小。

不過,它那圓滾滾的腳并沒有著地,而是浮游在空中。

這是賽羅的祖父在菲諾的生日送給她的魔導具。她給這匹木馬起了“莉可麗絲”的名字。

“賽羅想坐前面還是后面?”

不顧當下的事態,菲諾有些開心地問道。

對賽羅本人來說,不管選擇哪一種都讓他開心不起來。

賽羅無法操縱天球木馬這樣的魔導具。所以,坐在菲諾前面會被她抱住,坐在后面又要緊緊地抓住她。不管哪一種都會被當成小孩子對待,感覺十分怪異。

話雖如此,現在不是任性抱怨的時候。

“坐后面就好,為了不要被阿爾凱因甩掉,我們還是快一點吧。”

“那當然!你要抓牢哦!”

跨上木馬的菲諾向木馬注入魔力,把賽羅的手繞在自己腰間。

對自己碰到的纖細身體,賽羅不禁感到了些許遲疑。

“好了,賽羅。不要害羞了,要‘緊緊地’抱住我哦。如果不抓牢點的話,你可是會掉下去的。”

“唔、嗯。”

賽羅按照菲諾所說,從后面抱住了她。

“沒錯,就像這樣……總感覺好懷念。很久以前,我們也曾像這樣一起騎馬。”

面對開心的菲諾,賽羅滿臉通紅,卻也無可奈何。

“回憶往事就能以后再說,現在還是去追阿爾凱因吧。要是被甩開可就麻煩了。”

“沒問題的,莉可麗絲的速度很快——駕!”

菲諾大喊一聲,木馬便開始在地面上方滑行。

蔓延的樹根和掉落的枯枝都難不倒天球木馬。它無聲無息地從上面滑行通過,宛如一陣疾風。

在速度提升的同時,賽羅為了不失去平衡,慌忙調整好坐姿。

隔著肩膀,傳來了菲諾嬌媚的聲音。

“吶,賽羅。要是抓不穩的話,稍微往上抱一點也沒關系哦?”

——那里可是菲諾隆起的豐滿胸部。

這個惡劣的玩笑使賽羅皺起了眉頭。

“……菲諾的性格其實很差勁吧?”

“啊,好過分!我可是關心你才這么說的!”

對生起氣來的菲諾,賽羅嘆了一口氣。

“因為不管怎么想,你只是想看到我為難的樣子吧。”

“……呵呵,你說‘為難’,也就是說你意識到我是女孩子嘍?”

菲諾又說了一句讓人難以回答的話,輕聲笑了起來。

即使面對著與魔族為敵緊迫事態,只要和菲諾待在一起,心情就能放松下來。

不過,為了緩和賽羅的不安和緊張,菲諾的表現似乎比往常還要開朗許多。

(菲諾明明也覺得不安——)

想到這里,賽羅抱住她的手臂多用了一點力氣。

“……賽羅?速度稍微減慢一點比較好嗎?”

菲諾誤會了他的意思,以恢復認真的聲音問道。

被她隨風飄舞的頭發遮住視線的賽羅搖了搖頭。

“沒事,保持這樣的速度就好。我們快一點吧。”

菲諾點點頭,而天球木馬承受了她的意志,從林間迅速掠過。

前進了片刻之后,周圍的氛圍開始發生變化。

濃霧之中,森林變得晶瑩剔透。

以某處為界線,樹木不再有實體,而是變成了半透明的樣子。

即使莉可麗絲撞在上面,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從中穿過。

“這里是怎么回事……感覺好惡心。”

菲諾小聲說道。

對于賽羅來說,也是初次見到這樣的情景。

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一股快被森林覆蓋的壓迫感向他們襲來。附近似乎涌動起一種讓人“不想繼續前進”的負面壓力。

“……菲諾,這種氛圍很奇怪吧?”

“賽羅也感覺到了?似乎是驅趕人類的結界——既然這里漂浮著這種令人討厭的氣息,普通人應該無法接近吧……是魔族張開的結界嗎?”

菲諾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得僵硬起來。通過懷中的身體,賽羅還感受到她的心跳加快了。

賽羅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與阿爾凱因談到的“抗性”問題。

“如果我們也有‘抗性’——這份不安就會消失吧。”

對于他的提問,菲諾有些困惑地答道。

“嗯……雖然不能完全消失,但應該會有所緩和。說得直白一點,抗性其實就是‘習慣’。不管遇到什么,有些人適應環境就很快吧?這一類人就比較容易獲得抗性。我們如果一直待在這樣的環境里,總有一天就會習慣這種氛圍……獲得抗性的訓練也不過是利用這種‘習慣’而已。所以,在習慣或適應之前,可是很辛苦的哦。”

“也就是說……即使是不能使用普通魔導具的我,也能接受這樣的訓練?”

聽到這個問題,菲諾思考了一小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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