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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綠意盎然的森林都市上

邊境要塞隆巴爾德自古以來就被稱作“森林都市”。

它原本就是過去劈開森林建起的城市,因此至今仍保留了大量的樹木。

建筑物大多是用生長在原地的大樹做支撐,在下面搭起房子和房頂。

這里已經不能說是路邊綠樹成蔭,而是相當于“道路和城市處在森林之中”,而這樣的景觀往往會讓初次到訪城中的客人為之驚嘆。

對于從米斯特哈溫德出發后走過了兩天路程的賽羅來說也不例外。

“……好奇怪的城市。感覺就像是在森林里一樣。”

賽羅一邊在綠意盎然的樹林中行走,一邊好奇地環顧四周。

自從在米斯特哈溫德踏上旅途,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不過是區區兩天的行程,映在眼中的世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著實讓他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通往城內的入口處有一處要塞風格濃郁的大門和高大的城墻。看到對面避獸的鐘樓時,賽羅曾擅自想象著一旦走進城里,一定會有密集的建筑物。

但是,從規模上來說,隆巴爾德實際上與“大城市”給人的印象相去甚遠。這里保留了很多自然風光,倒不如說像是出現在童話故事里的“精靈之鄉”。

腳下的道路由整齊的石板鋪成,但周圍的樹木之多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協調。

走在身旁的菲諾露出了沉著的微笑。

“隆巴爾德的城市中心有一個叫做‘蒂可恩之泉’的美麗噴泉。它會借用樹之精靈的力量汲取地下水,如果城里沒有這么多樹木,泉水就會干涸。”

“——這個不是傳說,而是真事嗎?”

不知道該做何判斷的賽羅問道,而菲諾微微點頭。

“似乎是的。賽羅也能感覺到吧?城里有很強的精靈氣息,對不對?”

賽羅歪起腦袋。普通的人類怎么會感覺到精靈的氣息呢。

“我小時候還和媽媽一起住時,就待在精靈之力很強的地方。雖然可以用精靈來概括,但是它們之間也有千差萬別,住在這里的精靈性格好像非常穩重。”

菲諾若無其事地說著,賽羅只好點頭認同,心想“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據說感應精靈的氣息就連一流魔導師都不一定做得到。可是,他不認為菲諾是在撒謊。

她的感覺有時確實很敏銳。

在米斯特哈溫德與哈爾姆巴克見面的時候,菲諾也是第一個產生不協調感的人。從被徹底騙到的賽羅眼里來看,菲諾的敏銳感觸既值得尊敬,也足以信賴。

除了菲諾以外,還有一位旅行的同行者也是深受賽羅敬佩的魔導師。

賽羅對那位魔導師——在腳邊邁步的“黑貓”小聲說道。

“阿爾凱因,會合用的住宿地點已經決定了嗎?”

戴著羽毛帽子的阿爾凱因一臉爽朗地微微側頭。今天的他在大白天就光明正大地用兩只腳走路。

城里的人們雖然向他投去了好奇的視線,卻沒有人引起騷動。

看來他們是把阿爾凱因當成了“身旁的賽羅使用的貓形魔導具”。

在米斯特哈溫德與他們對峙的艾爾西也是精巧的“魔導人形”。雖說不需要操縱者就能自由行動的她是個特例,不過有一部分被稱作“人形操縱師”的魔導師會把狗或貓形態的人形當成使魔帶在身邊。

即使看到用兩只腳走路的阿爾凱因,大多數人也會因為他身旁的賽羅產生這樣的誤解。

阿爾凱因在米斯特哈溫德似乎十分戒備哈爾姆巴克等人的視線,但是在這里他沒有隱藏自己的念頭。

對于賽羅和菲諾來說,也不打算解開人們的誤解,引起大規模的騷亂。

阿爾凱因抬頭看向詢問“住在哪里?”的賽羅,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

“我們本來說好了讓先到的同伴在盡可能接近城市中心的地方訂一間旅館……不過,今天早上我就沒有跟他們取得聯絡。我再試一次吧。”

阿爾凱因把手伸進道具袋,在里面摸索半晌后,取出了“共鳴之石”。

在米斯特哈溫德城,阿爾凱因曾把這塊藍色的石頭交給賽羅。

那時是為了讓阿爾凱因和哈爾姆巴克進行談判,但它原本的用途是同伴間的聯絡工具。

“共鳴之石”的使用方法有一點麻煩。

首先,要由一位魔導師對好幾顆“共鳴之石”同時注入魔力,讓這些石頭產生關聯。

得到關聯的石頭之間才能通信。

石頭的數量不一定是兩顆。有時也可以分散為三四顆,只用作一次性的聯絡。

不過,注入石頭的魔力不會長期保留。

只要保持關聯,即使沒有進行通話,最長的保存時間是一個月——

進行通話的情況下,累計時間不過幾個小時,因此使用“共鳴之石”有很多限制條件。

另外,在注入的魔力耗盡之后,還要把石頭再次聚集到同一個地方,讓某個人重新注入魔力,恢復石頭之間的“關聯”。

阿爾凱因帶來了五顆石頭,但是其中與同伴的石頭有關聯的只有一顆。賽羅在米斯特哈溫德被抓的時候,他與哈爾姆巴克的談判中使用的那一組已經耗盡魔力,沒法再用了。

于是,阿爾凱因邊走邊把石頭舉到面前,嘗試與同伴去的聯絡。

藍色的石頭散發出朦朧的光芒,卻沒有浮現起影像。

“……喂,霍克艾、西茲可。不管是誰都好,快點注意到我啊。”

由于還是沒有接通,對方根本聽不到阿爾凱因的話。換言之,他是在自言自語。

賽羅和菲諾在沒有人注意的樹蔭下停下了腳步。

“……還是不行嗎?”

蹲下來的賽羅問道,而阿爾凱因歪著腦袋微微點頭。

“嗯。好奇怪啊。應該沒有把魔力用光啊,他們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難道是遭到了魔族的襲擊……?”

菲諾不安地說出了這個可能性。

阿爾凱因像是在沉思般瞇起了眼睛。

“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他們不是會被輕易干掉的家伙。畢竟和我一樣是范達爾大人的弟子。也許是把共鳴之石弄掉弄丟,或者是被偷了——可能性差不多就這些吧。”

阿爾凱因似乎是在嘆氣般打了個哈欠。

看到他那不緊不慢的樣子,賽羅十分驚訝。

“你好像不怎么擔心?”

賽羅聽說阿爾凱因的同伴正在收集與埃魯福爾王族和魔族有關的情報。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什么事也不足為怪,但阿爾凱因似乎異常冷靜。

“弄丟共鳴之石的事并不少見,以前也發生過。而且,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一個人行動嗎?”

賽羅疑惑地歪起腦袋。

他說的沒錯,如果分成兩組人,比起讓貓形的阿爾凱因單獨行動,給他配上一個同伴會更方便。

阿爾凱因一邊梳理著臉上的毛,一邊感慨地說出回答。

“理由是我那兩個同伴都有點異于常人。讓他們單獨行動,很容易走失的。雖然他們作為魔導師的能力不差,但是有些不諳世事,讓他們一個人行動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賽羅不由得與菲諾面面相覷。她訝異地眨著眼睛,大概正在思索同樣的事情吧。

所以,賽羅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請問,阿爾凱因的同伴是大人吧?”

“算是大人吧。不過,我說‘大人有時也出人意料地像個小孩’應該更好懂一些。”

聽到阿爾凱因認真地說出像是裝糊涂的話,菲諾回以曖昧不明的笑容。

“他們說不定已經來到這座城市了,還是我們主動找找看吧。阿爾凱因的同伴是什么樣的人?”

“呃……一個是頭腦很好但沒有常識的男人,另一個是相貌很好但愛好惡劣的女孩。”

對于他口無遮攔的說話方式,賽羅頗為驚訝。這根本就不算是特征啊。

雖然已經問過了阿爾凱因同伴的名字,但是除此以外,賽羅和菲諾對他們一無所知。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啦。至少要說出他們的服裝之類——”

菲諾打斷了想要詳細詢問的賽羅,把雙手伸向阿爾凱因的臉。

“……喂,阿爾凱因。西茲可是個‘女孩子’吧?多大年齡?”

菲諾的眼眸里沒有笑意。

阿爾凱因金色的眼瞳因為她突然的舉動而眨了好幾下。

“……哎?年齡?呃……十八歲吧。外表看起來和菲諾相差不大。她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所以名字很奇怪——”

“……哦?她是個美女?”

“……她是我的學生,所以以下觀點可能有失偏頗。我覺得她長得很可愛。”

阿爾凱因的聲音似乎有意無意地包含著一層怯意。

松開阿爾凱因的菲諾沉默不語,緊緊地抓住了賽羅的胳膊。

賽羅不明白她采取這個行動的含義。

“菲諾?你怎么了?”

她對賽羅的問話沒有反應,只是面朝阿爾凱因露出微笑。

“阿爾凱因,見到你那位同伴后,我會和她談一下很重要的事——請你多多關照哦?”

“……嗯。不知怎么的我能理解。”

阿爾凱因微微點了點頭,聳了一下肩又邁起步子。

不知所謂的賽羅只好無可奈何地走了起來。

雖然菲諾做出奇怪舉動的事并不少見,但他還是有些在意。

(……西茲可是個女孩,這件事有什么不妥嗎?)

他不禁這樣想到。

倒不如說旅行的同伴中一個同性,會讓人更加放心吧。從這個角度來看,菲諾的態度確實很奇怪。

隨著他們接近城市的中心,被森林覆蓋的城市布局漸漸有了“城市”的味道。

周圍出現了三層的高大建筑,走在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樹木的數量減少了許多,與此相對的,空間也開闊了不少。

在建在道路旁的柵欄另一端,可以看到一片像是訓練場地的寬廣土地和巨大的宿舍樓。

門上的招牌寫著“隆巴爾德駐扎地·王立魔導騎士團第八分隊”。

賽羅立刻產生了反應。

“阿爾凱因,這里是哈爾姆巴克的……?”

“看來是的。現在只有看家的騎士了吧,看上去沒什么人。”

正如阿爾凱因所說,院子里靜悄悄的。

哈爾姆巴克等人消失的消息可能還沒傳到這里。就算傳到了,留在這里的騎士們也只能按照上層的指示行動。

賽羅回想起“魔族”哈爾姆巴克死亡時的樣子。

成為魔族以后,他一定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吧。即使如此,他還是敗給了賽羅所持的“還流的輪環”,直到現在賽羅都沒有實感。

而且,就算別人說那種魔導具存在于自己的體內,他也無法理解。

破壞魔導具的魔導具——

吸收并反射對方魔導具的力量,擁有“還流”之力的魔導具——

阿爾凱因自己也只是讀過一些文獻,對此沒有詳細的了解。畢竟它是被稱為“并非實際存在的魔導具”。

(……那種東西居然會在我的體內……爺爺一直在隱瞞我嗎?)

在祖父已經逝世的現在,他已經無法確認實情了。但是,祖父很早就接受了賽羅“無法使用魔導具”的事實,并勸說他鉆研藥草學。

現在回想起來,祖父應該知道“還流的輪環”的事。

不過,賽羅自己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爺爺為什么要隱瞞呢?難道他有不得不隱瞞事實的理由嗎?)

而且,就連這是祖父制作的魔導具,或是由別人制作、祖父只是隱瞞實情都不好說。

自從離開米斯特哈溫德,踏上旅途,這些疑問就一直在賽羅的腦海一角盤旋。

話雖如此,就算他再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似乎是祖父朋友的“魔人”范達爾可能會知道些什么,但是范達爾本人現在也行蹤不明,他的弟子們正在尋找他的下落。

“賽羅……你在想什么?”

走在旁邊的菲諾問道。

賽羅搖了搖頭。在趕往隆巴爾德的路上,他曾經和菲諾談過一次。他不想接二連三地重復同樣的話題。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阿爾凱因居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隨便說了幾句,把話題繞開。

隨著他們接近城市的中心,行人的視線越來越讓人在意是事實。不過,大多數人還是把阿爾凱因誤解為“精巧的魔導人形”,他們沒有遇到引人矚目的事態。

其中也有一些人會在擦肩而過后,刻意回過頭來偷瞄幾眼。

(……咦?)

一邊走一邊觀察其他人的賽羅忽然覺察到另一件事。

確實有很多人都在看阿爾凱因。

但是,他們的視線同時也會投向比阿爾凱因更高的位置——也就是賽羅身旁的菲諾。

沒有人做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的粗魯舉動,因此賽羅沒有得到確信。不過,他還是能感到別人偷看菲諾的視線。

菲諾本人倒是沒有注意到,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腳下。

她那美麗的臉龐使早已看慣的賽羅也不禁為之動心。

賽羅非常理解她引人注目的理由。

他克制著自己,把視線移了回去,卻看到了道路前方的巨大噴泉。

被圓形的石墻圍在中間,直徑約十米的噴泉就位于隆巴爾德的中心部位。

在巨大的噴泉中,不規則地排列著幾十尊少女的石像。

這是名匠蒂可恩以泉女為題材創作的大型雕像群。“森林中的女孩們”似乎是它真正的名字,但大家都把這個噴泉稱呼為“蒂可恩之泉”。

即使經歷了歲月的流逝,那精致的造型還是沒有絲毫損壞。幾乎等身高的雕像從遠處看去,簡直就像是一群真人的女孩們在玩水。

賽羅也曾聽說過這個噴泉,但是親眼看見還是第一次。

噴泉較淺處雕刻的花紋充滿了活力,似乎象征著這是一座“欣欣向榮的城市”。

泉水底部會常年涌出大量的清水。

這些水回成為隆巴爾德居民的生活用水,同時也是附近河流的重要水源。

賽羅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感嘆地吐了口氣。

他不經意地低頭一看,只見阿爾凱因瞇起了金色的眼瞳。

“這還真是了不起啊。我也聽過名匠蒂可恩的名字,據說他能制作出經受風吹雨打也不會劣化的雕像。看到這些作品,那個傳聞似乎是真的呢。”

阿爾凱因感慨地低喃,而賽羅也對他頻頻點頭。

與米斯特哈溫德的泉水所有的自然美不同,這些雕像確實有一種憑借人類的意志創造出來的造型美。

不過,菲諾卻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可是,該怎么說呢。這些雕像還真是膚淺,全都是年輕的女孩子,而且所有人都穿得那么薄……看上去就是那個男人擅自亂做的雕像一樣。”

“……菲諾,那種事別說得那么露骨嘛。”

賽羅苦笑幾聲。阿爾凱因也尷尬地抖了抖肩膀。

“這里的雕像象征著‘泉女’——畢竟是對泉之精靈的供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泉女都是女孩子,沒有男人。”

準確地說,“泉女”這個種族沒有“男女的區別”。她們是比人類更加接近精靈的存在,幾乎不會和人類交流溝通。

不過,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她們擁有軀體。從活著就需要水和食物這個角度來看,她們和精靈也有明顯的區別。

據說她們出生是從別的個體中分裂而來,死亡則會溶解在水中。但是關于她們具體的生活方式,還有很多不明不白的地方。

噴泉周圍的廣場上稀稀落落地散布著和賽羅他們一樣的旅行者。

其中也混有擺攤的當地人。另外一些人是看中了蒂可恩留下來的雕像,就在此開店,做起了小生意。從遠處無法分辨他們賣的是魔導具,還是普通的裝飾品和日用品。

阿爾凱因扯了一下賽羅的衣擺。

“賽羅,不好意思,能不能把我舉到高處。我想看一下西茲可他們在不在這里。”

“嗯,這樣行嗎?”

賽羅抱起了阿爾凱因軟綿綿的身體,讓他騎在自己的肩上。

阿爾凱因一邊扶著賽羅的頭戰起來,一邊環顧四周。

看來這附近沒有他熟悉的面孔。

賽羅讓阿爾凱因騎在脖子上,開始在噴泉周圍繞圈。

“這里是隆巴爾德的中心,在這座城市碰面的人多半都會選擇這里。我已經跟西茲可他們說過在這里等我了。”

賽羅和菲諾也模仿著阿爾凱因的樣子,邊走邊環視四周。

大概是東瞅西看惹了禍吧,賽羅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行人。

“啊,對不起!”

“哦哦,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是我不好——”

賽羅、阿爾凱因和那個路過男性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對方是一位身穿神官風格衣服的中年男性,他的臉色異常陰沉,但道歉的聲音很真誠。

看到開口說話的阿爾凱因,他似乎也沒有特別驚訝,只是瞥了一眼賽羅他們,就飛快地離開了。

在那之后又轉了幾圈的阿爾凱因終于長嘆一口氣。

“……那兩個人很顯眼,我還以為能立刻找到他們呢。沒辦法了,我們先去旅館住下吧。剛好那邊就有一家。”

阿爾凱因指向一棟面朝廣場、巨大的三層建筑物。

為了讓人一目了然,大門上的招牌寫著“巡禮者旅館·緹亞涅絲”。用樹枝拼出來的文字醞釀出一種質樸的味道。

阿爾凱因在賽羅耳邊竊竊私語。

“一般特意寫上‘巡禮者旅館’的地方,都受到了圣教會或魔導師行會的提攜。因為住宿方便,還能從房間的窗戶看到廣場,在那里等待我的同伴再合適不過了。”

“我明白了。不過,阿爾凱因——你帶了住宿費嗎?”

阿爾凱因為賽羅老實的提問笑了出來。

“不用擔心。再怎么說我也是站在按照‘六賢人’的命令行動的立場上,旅行的費用有大人物們報銷。雖然其中大半都交給了同伴保管,現在不能隨便亂花,不過交納三個人——或者說是兩個人和一只貓的住宿費,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的聲音中包含著對從未旅行過的賽羅和菲諾的關心。

賽羅經常爬山,倒不是很累,但作為貴族長大的菲諾可能還是承受不了旅途的勞累。雖說她絕對不會表現出來,但那也是因為她習慣于在賽羅面前逞強。

對阿爾凱因的好意心懷感激的賽羅和菲諾并排穿過了旅館的大門。

在狹長的柜臺里側,坐著一個女人。

那是一位年齡約莫三十,看起來很好強的美女。扎起的頭發和樸素的圍裙營造出一種勤勞女主人的氛圍。

她打開一本像是賬簿的東西,把剛打的哈欠咽了回去。

賽羅稍微低下頭去。

“你好,這里還有空房間嗎?”

“哦,歡迎光臨,是客人啊。”

她開朗地迎接了賽羅等人,把手從旅館的賬簿上移開。

旅館一層似乎是酒館,桌椅被隨意地擺放在一片昏暗之中。現在才是中午,所以酒館還沒開門。現在恐怕是旅館最清閑的時間段吧。

從賽羅的肩膀上爬下的阿爾凱因站在了地板上。

他以貓的動作竄上柜臺。

“這位小姐,我們想住在這里,帶貓也沒關系嗎?”

聽到貓形態的他說出理性的話語,旅館的女主人不由得睜圓了眼睛。

她交替看向開口的阿爾凱因和他身后的賽羅,有些困惑地歪起腦袋。

“呃……這只貓是你操縱的嗎?”

賽羅還在猶豫該怎么回答時,阿爾凱因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不是的。有一些原因啦。我們之中屬于魔導師行會的人只有我。給你,這是登錄證。”

阿爾凱因從道具袋里取出一枚金屬板,遞了過去。

看來那個就是魔導師行會的登錄證。

對阿爾凱因的魔力產生了反應,金屬板上浮現起他自身的朦朧幻影。

那個當然也是“貓形態”的阿爾凱因。他半透明的身影散發著仿佛映照在水面上的淡淡色澤,但是這樣并不會妨礙別人認出那個幻影就是他。

賽羅為金屬板的功能大為驚詫。

魔導師行會的登錄證有好幾種等級。

聽說低等級的只是普通的金屬板,而高等級的登錄證具有能夠確認本人身份的功能。

阿爾凱因手里的金屬板是只有被公認為一流魔導師的人才會得到的登錄證。

女主人驚訝地吹了聲口哨。她仔細瞧了瞧登錄證的備注欄。

“哎!阿爾凱因·達克菲爾德·羅姆奈利烏斯?受到詛咒變成了貓的形態,為了尋找恢復原來身體的方法而踏上旅途——這個是真的嗎?上面有‘樂人’雪莉露的保證簽名啊……?”

女主人的提問讓賽羅也大吃一驚。

他也湊上前去端詳登錄證,上面的確有這樣的簽名。

樂人雪莉露和魔人范達爾一樣,同是“六賢人”的一份子。

據說其他賢人也在幫忙尋找失蹤的范達爾,但賽羅沒想到他們對登錄證都做出了支援。

面對著興趣濃厚的女主人,阿爾凱因瞇起一只眼睛。

“當然是真的了。偽造登錄證的刑罰可是很重的,那樣做太不劃算。那么,這位小姐,貓可以進去嗎?”

“嗯,沒關系。我很喜歡貓哦。”

女主人輕輕地撫摸著阿爾凱因的腦袋,笑了起來。

雖然她為奇妙身形的客人感到驚訝,但也沒有超出感興趣的范疇。也許是因為她和魔導師做生意久了,已經見慣奇怪的客人了吧。

阿爾凱因謹慎地拿起筆,在旅館的登記簿上流利地簽好了名。

“那你們要幾個房間?”

“是啊,菲諾是女孩子,還是分房住吧?”

阿爾凱因回過頭去。

菲諾貼在賽羅身旁,露出了清秀的微笑。

“不必了。我和賽羅在一起就好,而且還浪費錢。”

她說出與自己的身份不相配的發言,又搖了搖頭。

阿爾凱因瞇起眼睛。

“但是,這里是受到魔導師行會提攜的旅館,是按住宿的人數來算住宿費的哦?”

“不用。我和賽羅一起就好。”

菲諾毫不客氣地回應。賽羅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強硬起來。

阿爾凱因“唔”了一聲。

“反正我的同伴馬上也會趕到,不管怎么說都要分成至少兩間房——”

“我和賽羅一起就好。”

“……好的,我明白了。”

對于擠出微笑的菲諾,阿爾凱因不知為何使用了十分客氣的語氣,再次轉頭面向登記簿。

聽著他們的對話,賽羅的臉上浮現起了苦笑。

也許他并沒有多心,阿爾凱因的后背看上去有一絲怯意。

賽羅湊到僵立著的他的耳邊,小聲說道。

“對不起,菲諾有時候很任性的——”

“——嗯,沒事。考慮到今后我們還要一起旅行,睡在一個房間也可以說是件好事。”

簽好名的阿爾凱因最后用手掌輕按印泥,敲了一下肉墊。他用貓的爪印代替拇指印在登記簿上留下了印記。

“小姐,我們只要一間房,請盡量幫忙安排在二層,可以看到噴泉廣場的朝向。我們這兩天打算和同伴在此碰面。”

女主人親切地點了點頭。

“嗯,今天剛好空了不少房間,所以沒問題。不過,這里的一層主要是經營酒館,喝醉酒的人會大吵大鬧,二樓可能會有點吵,沒關系嗎?”

“不礙事,我只要有能遮風擋雨的地方住就謝天謝地了。”

阿爾凱因接過鑰匙,從桌子上飛躥下來,邁著小碎步爬上了二層。

賽羅和菲諾也向女主人行了一禮,跟在他的身后。

“賽羅還是第一次住這樣的旅館吧?”

聽到阿爾凱因的提問,賽羅點了點頭。

“嗯。因為我還是第一次旅行嘛。不過我還是嬰兒的時候搬到米斯特哈溫德住,那時是爺爺帶我來的,應該也住過類似的地方吧。”

賽羅沒有留下那時的記憶。等他開始記事,已經是米斯特哈溫德的小孩,身旁的朋友也全是那座小城里的人。

菲諾一邊走上咯吱作響的樓梯,一邊偷笑。

“我也算是第一次。以前父親出去辦事的時候,都是住在貴族的宅邸或辦事處的宿舍里。自從母親死后,我們搬去米斯特哈溫德,我好像就沒出過遠門了。”

“……是嗎。你的過去也很復雜啊。”

阿爾凱因若有所思地低喃,站在剛上二層后,眼前的第一扇門前。

他伸長身體,打開了門鎖。

木制的古老門扉發出吱吱的刺耳噪音被打開了。

房間里的布置出人意料地十分精致。雖然沒有華麗的裝飾品,但是打掃干凈,床上的床單也洗得很白。窗戶那邊可以一覽蒂可恩之泉。

只不過,這間狹小的房間里只有兩張床。貼在建筑物旁生長的大樹樹干從墻壁中露出,顯得房間更加狹小了。

如果只是停留一晚的話,這里的環境足以讓人放松。除了可以避免露宿的麻煩事,光是有屋頂和柔軟的床就夠奢侈的了。

菲諾把隨身行李放在地板上,便坐上了床。

“那我和賽羅睡這邊,阿爾凱因就用那邊的床吧。”

她理所當然地做出了決定。

阿爾凱因不由得歪起頭。

“……不,我只要在床上的角落縮成一團就夠了——而且,從體格來考慮,這種分法很奇怪啊。你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

對于阿爾凱因誠實的質疑,菲諾默默地回以笑容。

在她銅墻鐵壁般的笑臉面前,阿爾凱因退縮了。

對哈爾姆巴克和魔導騎士團的人一步也不肯退讓的他卻無法在菲諾面前發揮他的威嚴。

看不下去的賽羅插口說。

“我說啊,菲諾。既然都住在同一間房了,至少應該各睡各的床。露宿的時候都沒法伸展四肢睡個好覺……菲諾經過不習慣的旅行也很累了吧?我們沒必要特意擠在一張床上嘛——”

聽到賽羅很有常識的意見,菲諾反倒訝異地歪起腦袋。

“但是,賽羅和我的個子都不大,睡在這張床上綽綽有余啊?”

“……唔,好厲害。”

阿爾凱因瞇起眼睛,小聲說道。他的聲音中包含著一半無奈。

不知該如何回應的賽羅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阿爾凱因?我看你們非要住在一間房里,就為你準備了床哦。”

打開房門走進來的女主人抱來了可以睡下嬰兒的籃子和一塊小小的毛毯。

那是對于阿爾凱因的體格來說大小剛好的床。

女主人在這絕妙的時機送來了救命稻草,賽羅和阿爾凱因都長舒了一口氣。

“那還真是感激不盡。看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是嗎?那就好。”

喜歡貓的女主人對阿爾凱因的行禮回以笑容,放下了懷中的籃子。

阿爾凱因立刻跳入了籃子。

“所以說,菲諾。我不需要睡床。”

他從籃子的邊緣露出臉來說道。

坐在床上的菲諾為預料之外的“妨礙”瞠目結舌。

她俯視著在籃子里縮成一團的阿爾凱因,把手指點在嘴角上,默默思考了許久。

以為這件事得到解決的賽羅松了一口氣。

但是,菲諾還是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說道。

“——是嗎?那就空出了一張床呢。”

她再次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菲諾超出預期的難纏讓賽羅的臉僵住了。讓已經像這樣下定決心的她回心轉意可是很困難的。

從籃子里跳出的阿爾凱因走到賽羅身旁,像是放棄了一般,拍了拍他的膝蓋。

“……嗯,萬一發生什么事的話,我會假裝沒看見的,放心吧。”

“……阿爾凱因,我不需要你這種關心。”

菲諾無視了小聲交談的賽羅和阿爾凱因,躺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無法正視她身影的賽羅長嘆了一口氣。

關于菲諾會有這種言行舉止的“理由”——

賽羅有種淡淡的直覺。

來到隆巴爾德期間,她片刻不離賽羅左右。賽羅也要為她做出這種行為負起一定的責任。

歇了一口氣的菲諾從床上坐起,抓住賽羅的手臂。

“吶,賽羅。我們去散會兒步吧。阿爾凱因也一起嗎?”

“不用了,我在這里看著西茲可他們有沒有來。你們去吧。”

脫掉外套的阿爾凱因就像真正的貓一樣縮成一團趴在窗邊,開始在溫暖陽光的包圍中等待同伴。

第一次來到隆巴爾德城,賽羅也對外面的情形很感興趣。在這么大的城市里,肯定也有很多在米斯特哈溫德見不到的東西吧。

而且,這也是與菲諾單獨談話的好機會。

“……那我們去看看,晚上回來。”

“嗯,別迷路了。”

在揮舞肉墊的阿爾凱因的目送下,賽羅和菲諾走出了旅館。

有蒂可恩之泉做路標,他們至少不會找不到回旅館的路。

“菲諾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像是衣服或魔導具之類的。”

“嗯……沒什么特別的。我也不想亂花錢。賽羅才是,想不想看看書或藥草?”

就算她這么問,賽羅也摸不著頭緒。他本來就不知道這座城市里有些什么,而且邀請他出來散步的也是菲諾。

“那就隨便走走吧。你累了嗎?”

“嗯,沒事。”

菲諾開心地點了點頭,握住了賽羅的手。

那柔軟的觸感讓賽羅在一瞬間嚇了一跳。在米斯特哈溫德他們要注意別人的目光,因此幾乎從不一起走在街上。

(這里……已經不是米斯特哈溫德了。)

他這才切身感受到這個理所當然的事實。

遠離自己土生土長的城市會讓人感到不安。但是,像這樣和菲諾走在一起,老實說,也讓賽羅非常“高興”。

只不過,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不安和喜悅到底哪一種更多。

畢竟賽羅還不怎么理解“旅行”究竟是什么,對其他城市也一無所知。

人們對于未知的事物,總是會同時懷有不安和希望。

從這個角度來說,在身旁握住他手的菲諾是賽羅的希望,也是不安的因素。

如果她再次被卷入與魔族的戰斗——

想到這里,賽羅不禁不寒而栗。

但是,現在這樣和菲諾待在一起又讓他十分開心。

“我說啊,菲諾——”

“怎么了呢?”

賽羅有些害羞地對心情不錯的菲諾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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