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十七歲的高中少女。
發出疊詞的聲音自然中蘊含一種節奏,宛如貝斯與鼓的打擊樂。方行的心好像敲擊鍵盤上的音符,被輕巧撥弄一下,忙道:
“不用,叫我方行就行了。”
“那你也叫我孔柔吧。”
孔柔那邊傳來手指觸摸屏幕的聲音:“……我差點忘了,我把家里的地址發給你,你下午過來吧,姐姐今天要加班,要明天早上才回來。”
“等、等一下……”
方行跟不上她的節奏了。
孔柔的家在哪兒?
她姐姐要加班,那豈不是留她一個人在家里?這種事不應該隨便告訴別人。還有,把他叫去家里干嘛,萬一她姐姐突然回來怎么辦……
不知是方行想得太多,還是太少,總之,他的大腦一時之間過載了。
“啊,對不起,是我太突然了。”
孔柔忙活了一陣,說:“好了,我已經把通訊號上,姐姐對你的限制解除掉了。我和姐姐也住在西川江市,這邊的地鐵是七號線……”
孔柔接下來說了什么,方行已無印象。
他點開好友列表中,關于孔柔的明信片介紹,地址那一欄赫然寫著西川江市。方行又退出去,把她發給自己的地址,輸入地圖中搜索一下。
距離天水河公寓,僅三十分鐘。
雖然其中不包括步行到地鐵站以及小區的時間,但方行依舊不敢接受這樣的現實:今晚在游戲中的好友,搖身一變成為一名十七歲的高中女生后,自己被順勢邀請到只有她一人的家中。
這樣的現實,猶如夢幻。
…
紫星區槐樹大道,槐花小區,17棟B樓,605,請按門鈴即可。
如果沒有回應,請打電話。
——以上來自于孔柔的消息。
第二天下午四點,方行走進地鐵站。
手機屏幕上的文字,呆板地躺在聊天記錄框里。方行的大腦將文字錄入腦海,清晰辨別出了其中蘊含的信息。
照著地址,請來我家。
——孔柔想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況且根本不需要分析,昨晚孔柔已經清清楚楚,說得十分明白了。
方行走進地鐵,前往換線的站臺。
大概二十分鐘以后,最多半個小時,就能見到在游戲里經常碰面,但自己昨晚才知道她是個女生的,一名正讀高中的十七歲高中女孩。
而現在自己,正要前往她的家中。
“感覺怪怪的……”
方行忽然有了種,前幾天和許苦衣相遇的既視感。
就像剛搬進公寓就遇到隔壁的鄰居一樣,現在又是居住在同座城市的游戲中的好友。方行不能不感覺到,他的平靜生活,逐漸起了一絲絲的波瀾。
“不過,也還好吧……”
換乘七號線的地鐵站很快到了。
方行走下地鐵車廂,買了前往六水橋的車票,靜靜等待,心情平靜。
雖然這么說有些奇怪,但他的確想和游戲里的朋友見面。
不過,即便在得知對方是個女高中生后,方行心里也沒起多大的波瀾。他并不打算一到對方家里,就要對她做些什么。
方行希望的只是正常的和平的交往,偶爾打打游戲,一起聊天說話。
他與孔柔見面,抱的只是這種心態。
六水橋到了。
方行走出地鐵,沿著地圖的指示,來到槐花小區前,不過他沒有小區鑰匙。一輛車駛來了,方行尾隨車輛,走進小區。
保安看也沒看一眼,任由出入。
槐花小區很大,也很安靜。如小區名字所示,沿路種滿槐樹,但花期已經過了,樹上只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
方行在樹下穿梭,找到十七棟B樓,登上六樓。左側便是605,右側是606。方行按響門鈴,在過道里靜靜等待。
很快,一個女孩打開門走出來。
那是一個清秀的女孩,一張瓜子臉,睫毛很長。一雙烏黑的眼眸微微發亮,散發淡淡的光澤。一只紅蝴蝶緞帶,輕輕收束住她的單馬尾長發。
一身黑裙,身材單薄。
這是一個少女,有著如同鄰家女孩般親近可人的容顏。
只是無論是她的臉頰,還是脖子上的肌膚,手臂,還是裙下兩條筆直干凈的小腿,都帶著病態的肌膚的顏色——她的皮膚,實在是過于蒼白了。
女孩打開門看了方行一眼,便垂下眼神去,聲音軟弱地問:
“你是方行嗎?”
“我是……你就是孔柔?”
女孩臉頰一紅,默默點兩下頭。白皙的肌膚泛起紅暈,多了一股生氣。
方行不由得盯著她看了一會。
孔柔垂著眼睛,緊盯腳下的地面。
方行不能不感到驚訝:他真沒想到,在游戲中和他大殺四方的人,竟是這么柔弱的一個女孩,而且昨晚聊天時,她還很健談,但見面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了,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孔柔視線游移地問。
“沒,沒東西。”
方行搖頭,“只是我沒想到,你和我想象中還挺有差距的,我以為,你是更不拘小節的類型……嗯,抱歉,不是說你不好,只是有些驚訝。”
“你倒是和我想象中一樣……”
孔柔仔細打量著他,漸漸走神。
過了一會,她才回過神,頗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有個壞習慣,老是容易走神……請進。”
孔柔側身把他迎進去。
方行走進屋里。
屋子是簡單的二居室,進門是一條過道。左邊是一個鞋架,整齊地擺放幾雙女式鞋子:紅色高跟鞋,白色潮款運動鞋;
學校里搭配裙子穿的圓頭小皮鞋;
以及幾雙看起來日常穿的板鞋。板鞋的尺寸只有方行的手掌那么大,小小的很可愛。
在方行打量期間,孔柔蹲下身體,拿出一雙干凈的女式拖鞋,對他說:“不好意思,家里沒有男生的用品,就穿這個可以嗎?”
“沒問題。”
孔柔脫掉他的鞋子,給他換上。
方行跺跺腳,感覺腳底又軟又暖和。
孔柔換上一雙淡藍色的有兔耳朵的絨拖鞋,走動的時候兔子的耳朵一顫一顫的。但方行沒有關注她的拖鞋,而是盯著她的右腳。
她走路的姿勢與常人不一樣。
剛進門的時候,方行便發現了。她站立的時候,身體朝左偏,左腳發力。方行在后方,見她走路時右腳稍頓一下,等左腳完全著地,才跟著抬起來。
那像是拖著走的。
孔柔的右腳,似乎有什么隱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