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九州：小嫣，你說在畫湖閣見到的北鸞郡主會不會是……？

項云嫣：先生，你這趟回來見誰都覺得是故人，那戢武侯當年曾參與圍攻十狼軍，他總不至于在身邊養個仇人吧？而且，你師父不是親眼見她被殺了。

……

太極宮東面廣場，天寶浮屠內的李泌已經饑餓難耐，眼前是完全的黑暗，若不是自幼學習辟谷，在這樣狹小的幽閉空間真會亂了心智。

不過他明顯感知到天寶浮屠有股詭異力量在干擾他，吞噬他的心神，這會不會與武孽的陰謀有關？這天寶浮屠到底隱藏著什么危險？

李泌兩手結印，沉心打坐，靠著一遍又一遍的回顧整個案情來維持寧神，連沒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挖心案自劍南道起，全因一份右相的罪證，目的就是讓右相受制于武孽，從而不得不順從他們謀反。這份罪證幾經轉手，最后流到了朔方王忠嗣的手中，李泌倒希望右相能先一步搶到罪證，至少如此就不會助紂為虐了，長安百姓也免遭浩劫。

可當生出這個念頭，李泌就暗自譴責，因為這不正是圣人所謂的大局？

右相權傾朝野，圣人賜匾鴻理天下，卻為黨爭殘害忠良，羅鉗吉網荼毒朝堂，甚至為了私利通敵吐蕃，這等禍國之蠹豈能放過？盼著他搶到罪證，那劍南道一路護送的忠臣義士不是枉死了？！

靖安司司丞怎能退縮？當置右相于國法，當止武孽之禍亂！

李泌再收回思緒專心回顧，他思索到了那份名單，里面的人涉及長安各門各衛，但這些人雖身居要職卻是一盤散沙，武孽要想作亂就需要一支兵馬！

長安的歷次政變，依靠的基本是十六衛中的金吾衛和龍武軍，還有就是宮中的監門衛，武孽不能沾染龍武軍，所以他們憑空在長安城外變出了一支兵馬，阿不思部的兩萬部眾，也曾是突厥的精兵。

不得不說武孽布局之精深，都能算到燕北局勢，及安祿山會懇請圣人調撥阿不思部，真是處心積慮。

阿不思不得不反，因為去燕北只有死路一條，想到這的李泌在黑暗中臉色駭然，他不禁懷疑安祿山會不會也是武孽的棋子？

右相為防諸將入朝拜相，所以啟用大批番將，他們大多善戰卻劣于朝爭，就算立再大的軍工也沒法入朝拜相，因為安祿山是右相一手提拔，那么他極有可能也受控于武孽。

張都尉前去阿不思的大營應該能找到罪證，也不知靖安司在這兩日如何了，自己被困于天寶浮屠內，怎么無人前來尋找？

或許他們來這里找過了，只是不能發現天寶浮屠內的玄機！

有了內因，有了外軍，武孽要發動政變還欠缺最重要的一點，正是天命。

不順天命，即是造反！就算武孽控制了長安，也難以抵抗天下各路兵馬，城破是早晚的事。若太子在政變時成功逃出長安，屆時號令天下兵馬，武孽這不是為太子作了嫁衣？

所以，這天寶浮屠一定有大用！只是李泌怎么也猜不出具體會如何。

有了內應，有了外軍，然后順了天命，可以成事了么？

李泌屏氣凝神，腦海中浮現出整個長安局勢，片刻后猛然圓睜雙眼！

不對！

自己原來完全低估了真武的謀劃！

罪證流入長安，勢必會引發各方勢力的爭斗，對于武孽來說，風浪越大局勢對他們就越有利！

挖心案令整座長安城人心惶惶，太子的遇襲和咸直公主的死讓圣人徹底動怒，所以全城嚴禁，驍衛金吾衛和部分龍武軍散向城內各坊各街，看似將整座長安城護得密不透風，卻令興慶宮變得最為危險！

隆元節那日天下來朝，百姓們會將各坊各街堵的水泄不通，一旦發生動亂，這些散出去的禁軍根本不能及時回防！四處奔逃的百姓儼然成了武孽的兵馬！

天時，地利，人和！真武三者皆掌控！

李泌仿佛看到了明夜長安的慘狀，他的眼前浮現出長安輿圖，在推演出阿不思部究竟會從何門攻入！

興慶宮在長安的東面，緊挨城墻，可阿不思部若從東門進攻，就不得不在北面繞過龍武軍的駐地，這無異于自投死路。

那到底是北面城門，還是西面城門？

李泌將一切繁雜線索涌入腦中，神速篩選，最后吸著涼氣道出了結論：“西門！”

天槐大街如今被隔離出來暢通無阻，若從西門入，阿不思的兵馬可長驅直入，然后興慶宮還有一個致命的隱患！

為了讓天寶浮屠能送入興慶宮，南面宮墻特地開了口子，這不就等同于為阿不思部開了扇門？

李泌終于想透了真武的陰謀，更讓他如中雷擊的是，他猛然驚覺武孽的天命如何得來，原來自己也成了他的棋子！

為什么要將他關在天寶浮屠內？必是為了栽贓！栽贓一個靖安司都尉何足掛齒，但天下誰人不知他李泌是太子賓客，若栽贓太子謀反，再護佑壽王登基，天下誰敢齟齬？

想完這一切的李泌早已汗衫發濕，他重重倒在鐵壁上，自己已經被幽禁于此，就算知道了真武的整個陰謀又能如何？

這時候他又十分不解，靖安司知其來太極宮見天寶浮屠，可為何遲遲無人來此解救？是無人知曉這天寶浮屠內竟有暗室？

其實在徐賓赴東宮求見太子之后，太子便帶著東宮衛親自來此尋找，但負責監造天寶浮屠的毛麒甲驅開了勘察之人，直言天寶浮屠內盡是機關，根本無法藏人，何況右衛率牛安道撒謊是他親自將李泌送出的太極宮，所以李泌失蹤只可能在宮外！

靖安司司丞失蹤，自然會讓靖安司失了主心骨無法專心查案，又不得不派出旅賁軍疲于四處尋找，但對于當下的長安城無異于大海撈針。

其實李泌有所不知，靖安司已經徹底陷入混亂，因為連張都尉也失蹤了！

焦急萬分的李泌在天寶浮屠內喊出了真武的名字。

“武攸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