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兒幫人數(shù)雖不過百人，但是組織結(jié)構(gòu)上下分明。

尊幫主劉漢稱頭領(lǐng)，而頭領(lǐng)直接管轄七個頭目，每一個頭目又跟著若干嘍啰，分別處理幫中事宜。

倒賣死尸這一項屬于見不得光的臺面統(tǒng)歸七頭目程三管轄。

在外人眼里算是機(jī)密的，在錦獄司這兒就跟光腚沒區(qū)別。

計劃如下：利用秦思思佯裝死尸，姜瑜和彭志遠(yuǎn)守株待兔。

就這么簡單。

黑布裹著“尸體”，然后鋪上一堆植被掩蓋成土丘模樣。

姜瑜蹲在小徑一頭，彭志遠(yuǎn)看守另一頭。

臨近晌午時分，才有兩個灰衣打扮的男人四盼來。

這種事是該挑在中午時做，因為早晚會死。

能隱約聽到一些對話，什么附近的賤籍死的都沒啦，價格水漲船高，這生意越發(fā)難做之類的。

果然是他們！

也不怪這二人心大，畢竟荒郊野嶺的買賣賤籍這種朝廷默許的事情，誰會想到有人蹲點呢？

不出乎意料，彭志遠(yuǎn)擲出手中鋼刀并大喝道：“錦獄司辦案！全部蹲下抱頭！”

鋼刀寒意刺骨，橫插進(jìn)地面險些要跺了他們腳掌。兩個小嘍啰直接嚇傻，看見白日下的彭志遠(yuǎn)一襲錦衣，紛紛跪地求饒：“錦衣爺爺饒命！”

秦思思從丘里鉆出不屑道：“一個臨時工這么囂張。”

姜瑜也緩步靠近：“乞兒幫的人對嗎？”

兩嘍啰點頭齊聲：“嗯嗯！不知幾位爺爺奶奶需要咱倆做什么~”

怪上道的。

秦思思嬉笑一聲：“你們要把這些死尸賣到哪兒？”

倆嘍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苦笑擺手：“可不關(guān)咱們的事兒，咱們就是聽命行事！”

另一人也連連附和：“就是，就是，咱們兄弟倆只負(fù)責(zé)把尸體拉到小余坡賣給一個叫王三的人，其余是一概不知呀！”

最后兩人大拜齊聲哀道：“望爺爺奶奶們明查！”

彭志遠(yuǎn)這次辦的是公案，要講究個依法辦事，還真拿這兩小子沒辦法，畢竟賤籍不受法律保護(hù)。

“你倆找個陰涼地待著，別妨礙爺爺辦差。”

彭志遠(yuǎn)走上前拔出鋼刀示意那一大塊樹蔭：“別磨蹭！”

兩嘍啰以為要被斬首，于是哭嚎起來死活不肯挪地方。

“奶奶的。”

彭志遠(yuǎn)持鞘高舉，可一想到這倆在法律上屬于無辜……

他改踹厲喊道：“不過去現(xiàn)在就死！”

倆嘍啰連滾帶爬，彭志遠(yuǎn)沖秦思思使了個眼色。秦思思會意打暈倆人。

“去小余坡。”

小余坡距京有四十幾里遠(yuǎn)，土地沒有肥力，種啥啥死，故而一片荒涼。

沒人住沒種田的，又道路泥濘不堪，官府不樂意去看，小余坡就成了一些地下黑市交易的地方。

京城衙門不清楚的事，錦獄司知道的明明白白。

馬車走不了到小余坡的路，三人臨近步行。

彭志遠(yuǎn)苦臉道：“小余坡那里龍蛇混雜，錦獄司的招牌可不好使。”

不能堂堂正正的裝逼了，好痛苦。

姜瑜看他一襲錦衣建議道：“按你這么說，要不換個衣裳？別這么引人注目。”

“不換。”彭志遠(yuǎn)拒絕。

秦思思直翻白眼：“他那層皮要比他命重要。”

吐槽后秦思思緊接著道：“小余坡就是個交易場所，錦獄司的人經(jīng)常去買消息，不妨事。”她又左右看向兩人冷不丁問著：“話說你們帶錢了沒？那兒可每一句話都是錢。”

“公家沒給。”彭志遠(yuǎn)搖頭，姜瑜呵呵笑著：“我爛人一個。”

秦思思垮臉：“和著你們倆大男人要我出錢？”

“算我借的。”彭志遠(yuǎn)有些過意不去摸鼻道：“一起欠著。”

“狗屁！”一提這個，秦思思跳腳要踩彭志遠(yuǎn)：“你借錢從來沒還過好吧！”

彭志遠(yuǎn)靈活躲開嘻嘻道：“所以說，一起欠著。”

提到欠錢，姜瑜想起自己還欠公主一兩呢。

他嘆氣道：“別打岔了，咱們快點走吧。”

一路曲折，幾人終于見到小余坡，可以看見坡面上零星有著搭成三角的小屋。

“那兒就是了。”

彭志遠(yuǎn)抬臂示意，姜瑜抬頭看著高高烈陽：“黑市都這么正大光明的嗎？”

彭志遠(yuǎn)撇嘴：“他們繳稅的，表面上合法營業(yè)，背地里干些勾當(dāng)上面就當(dāng)沒看見。”

“這世界總有黑暗不是嗎？”

坡面土地松散，一腳踏上感覺踏進(jìn)沙地般。

姜瑜好奇蹲下捻了一把土：“黃土不應(yīng)該這樣啊。”

“別管這些了。”秦思思有些著急，率先往前小跑：“趕緊問吧。”

這時太陽正好，絕大部分商人都縮在棚子里午睡，有一位黝黑膚色的商人例外。

秦思思從荷包里撿出一兩湊近遞去：“王三在哪？”

商人接住翁聲：“我就是。”

彭志遠(yuǎn)也手持腰牌湊近道：“買那些尸體干嘛？”

王三抬眼，然后垂眸把玩手中銀兩自在開口：“都是賤籍，又不犯法，錦獄司可管不著。”

彭志遠(yuǎn)板臉，然后收起腰牌朝秦思思遞眼色。

“嘁——”

秦思思又遞出一兩：“說。”

“有人收，我就買咯。”

王二接銀回答，旁邊的姜瑜心里一沉：“和著這也是個中間商。”

秦思思直接把荷包全甩給王二直接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彭志遠(yuǎn)伸手想奪，他覺得給多了，但想了想還是立在一旁。

王二掂量荷包重量嘻嘻道：“今晚丑時，和盛村南方草垛，那人是個趕尸人，都是操控尸體接應(yīng)。”

“什么尸體？”秦思思迫不及待追問。

王二蹙眉回想：“一個男尸，軀干強(qiáng)壯，行動靈活，感覺不低于銀尸水準(zhǔn)。”

姜瑜邁前詢問：“送了多少具？又送了多久？他為什么找你。”

王二撥指算道：“有個九具，大約兩月，不僅僅是找我，坡里的人都知道他有這個需求，本來二兩銀子不到的，現(xiàn)在漲到八兩一具。”

“知道他買這些干嘛嗎？”彭志遠(yuǎn)抱緊刀冷聲問，王二搓著手嘿嘿笑：“知道這個干嘛？出錢收，我們就攬唄。”

“男性收嗎？”彭志遠(yuǎn)又問，王二搖頭：“只收寄女。”

死宮養(yǎng)嬰，十有八九。

“撤吧，去和盛村。”彭志遠(yuǎn)臉色沉重。

“唉。”王二叫住幾人，疑惑詢問著：“這樁生意做不成了是吧？”

彭志遠(yuǎn)伸手：“銀子。”

王二撂回一兩，彭志遠(yuǎn)利落接住揣袖：“不一定。”

說了等于沒說，王二額頭跳出川字。

姜瑜卻篤定道：“做不成了。”

說罷他率先離開。

彭志遠(yuǎn)唉聲：“真不一定。”然后跟上。

漢朝賤籍不當(dāng)人看，何況尸體乎？

這件事和法律完全不沾邊，最多說一句道德低下而已。

但是人家也是逼不得已，一個金尸境界的趕尸人和一堆被不當(dāng)人看的賤籍尸體，試問孰輕孰重？

秦思思和彭志遠(yuǎn)可都沒有阻止這位前輩的想法，他倆的目的更多的是結(jié)交大佬。

和盛村，離京也不算遠(yuǎn)，傍山鄰水，生活在這兒的多是佃戶，為地主貴人勞作耕田。

他們是窮的沒辦法了，只能把田地賣給地主，然后租地主的田勞作，人還屬于黔籍，因為近京的關(guān)系，怕佃戶鬧事，地主們也不敢壓迫的太狠，所以活下去是沒啥問題的。

鄉(xiāng)間小道，沒法通行馬車。

幾人下車，青綠稻海，風(fēng)吹沙沙，許多男子頂著烈陽在田地里勞作。

“餓了。”秦思思說，彭志遠(yuǎn)掂著手中銅牌：“去村長家吃飯吧。”

村長家很好找，村落里唯一修圍墻的那家就是了。

“錦衣辦差！”

彭志遠(yuǎn)一腳踹門，村長連滾帶爬的前來招待。

這兒歸京郊衙門管轄，所謂的村長是京郊衙門為了方便臨時添加的一個官職，沒有朝廷編制。

邊吃邊聊。

從村長口中幾人得知，村里沒發(fā)生任何靈異事件，只有村頭陳老漢半月前上山砍柴時說撞見了鬼。

但鬼也沒害他，這事兒也就當(dāng)個談資說，陳老漢眼睛不好又是眾所周知的。

叫來陳老漢盤問過后，確定了是在山腰窯子窟那兒看見的。

把村長攆出家后，幾人開始正式商量對策。

秦思思主張主動接近，和金尸境前輩交好。彭志遠(yuǎn)則想快馬趕去京郊衙門借人埋伏。

姜瑜撓著下巴一臉難說的盯彭志遠(yuǎn)那一身錦衣：“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每次都這么大張旗鼓的，不怕打草驚蛇啊？”

彭志遠(yuǎn)嘿嘿把玩腰牌：“這兒可是背靠皇城，他如此小心謹(jǐn)慎，絕不敢拿錦獄司怎么樣。”

蠻橫。

姜瑜豎起拇指，接下來沒什么事，他起身去農(nóng)田和佃戶請教農(nóng)業(yè)知識。

身為大人，可不能被一個小屁孩看不起啊！

佃戶們幾乎都是饑瘦的，彎腰下田時腰椎骨十分突出。

即便兩世為人，姜瑜也沒怎么干過活，好在佃戶們十分和善，樂意傳授他一些農(nóng)家把式。

在和佃戶們的攀談中，姜瑜對大漢底層百姓的現(xiàn)狀有了更加深刻的認(rèn)識。

村子里的田都被京城里一個姓馮的豪紳買了，他們都是馮豪紳的租工。

原來當(dāng)?shù)钁魹榈刂鞔蚬しN田也是要交農(nóng)稅的。

好在佃戶們十分樂觀，將剝削當(dāng)做磨難，種田當(dāng)做愛好，至少說給姜瑜聽時是樂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