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是刻在骨子里的原罪,沒有人會同情姜瑜。
人家可是有公主青睞,你有什么就去同情別人?
正是這種情緒,為趙朋的晶瑩淚眶添了一份悲壯。
多么好的人啊!
不愿公主所托非人,拼了命的也要拯救公主于水火之間。
是真英雄!
……
因禍得福。原來這次穿越不是鳩占鵲巢,而是轉世重生。
姜瑜回憶從前記憶時再無晦澀之感,從此以后,他即原主。
倒也沒什么好抱怨的,畢竟得天女青睞,很難不飄。
不再是頭痛欲裂,反而是一陣神清氣爽。
半只腳踏進鬼門關的姜瑜緩緩開眼,之前種種浮現眼前。
他自嘲一聲刻于心田:“防人之心不可無。”
剛剛穿越,他怎么能想到先前哭的肝腸寸斷的人會突下辣手呢?
明明大家都在感悟文氣,你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不認真,會死的,這個世界。
正當姜瑜吸取教訓時,耳畔傳來關懷滄音:“醒了?”
他順聲扭頭注視,首先兩條長眉入眸,隨即是一位滄桑和藹的老者面容。
“院長……”
姜瑜這才觀測周圍,一間簡單竹屋,樸素裝潢,竹墻上掛著國畫墨梅。
他認真撐床起身欲拜:“謝院長救命之恩。”
側坐床沿的白喜梅捋眉坦然受禮:“好孩子。”
姜瑜身體虛弱,強撐著拜揖已是極限。但面對老者,他也不能重新躺回去失了禮數。
好在白喜梅體諒姜瑜身體,連忙貼近把姜瑜扶倒:“你還虛弱,多休息吧。”
他的聲音和藹,動作慈祥。
可惜姜瑜確定自己身世,故而他費解道:“院長……為什么救我?”
現在的他稱得上漢朝公敵,實在想不通院長怎么會施以援手。
“孩子啊。”院長捋著長眉凝色轉問:“可知你處境兇險?”
提起這個,姜瑜臉色一黯。
剛重獲駙馬資格便逢殺手,處境自然兇險。
不過臉上陰霾只是一瞬,他很快振作攥拳:“我不怕。”
白喜梅捋眉的手指停頓:“寄希望于公主?”
提起公主,姜瑜眼神閃爍,半晌,他聲音堅定:“山倒水流,信己則強。”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誰不如靠自己。
“哈哈,好孩子!”
白喜梅咧嘴大笑將長眉繞指:“既然如此,我安排你離京吧。”
“為何?”
姜瑜胸腔一悶,他撐肘挺身不滿道:“我不會離京。”
灰頭土臉的離開?讓公主再次失望?
絕不答應。
“少年意氣。”
少年堅定否決,白喜梅嘆聲搖頭,那清亮的眼眸也隨之黯色。
“得證文心不易,你的前途無可限量,離京則展翅翱翔,留京則九死一生,這些你不清楚嗎?”
聽老者滿心關懷,姜瑜則是苦笑道:“如今我得證文心,一旦離京遠離公主庇佑,豈不是十死無生?”
從趙朋就可以得知,敵人絕不會給自己成長的機會,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如履薄冰。
白喜梅身子一愣,隨即恍然拍著腦門道:“這倒怪我了,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
他伸指示意姜瑜腦門:“當時本院長親口說出你文心已毀,不再是駙馬威脅啦。離京韜光養晦,等有自保之力時回京不遲。”
這……
文心遭毀便同癡傻無異……
裝傻子保平安?
“多謝院長美意,學生心領。”
心領即是婉拒,姜瑜也嘆了一聲:“唉……”
他追問:“若敵人仍不肯善罷甘休呢?一旦離京,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落得拋尸荒野的下場。”
“這……”
白喜梅吹著長眉如頑童無奈般吁聲:“讓你離京是殿下的意思,她會保障你的安全。”
“抱歉……”
姜瑜仍搖頭,公主的愛太奇怪了,他不敢相信。
在京雖是九死一生,離京一定十死無生。
在京城,敵人還會因為公主和自己文人的身份有所忌憚,從而獲得一線生機。
一旦離開,就憑自己目前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到時候只有拋尸荒野的下場。
白喜梅瞳孔震縮,他的聲音滿是贊嘆:“好小子,殿下的命令如今都不聽了?”
如今仍需要公主庇佑,哪怕公主的愛再怎么奇怪也沒到質疑的時候。
所以姜瑜焦聲連連否道:“若是離開便等于放棄準駙馬身份,無法和殿下喜結連理學生寧愿去死!”
這個回答并不出乎白喜梅的預料。
“孩子呀,在你昏厥這兩天的時間里公主可是一句慰問都沒有過。”
他嘖嘖道:“糜家子被糜家除籍去譜,趙朋被錦獄司緝拿,陳田兩人褒獎,而在這些事件里,殿下也沒有出面過。”
白喜梅說到這兒撇了一眼姜瑜鐵青的臉色然后捋眉總結道:“在外界的眼中,你已被殿下放棄了。”
皇家無情,不外乎如是。
姜瑜合眼自嘲嗤笑:“在殿下眼中,只有裝成癡呆,我才能乞憐出一條活路啊?”
公主之所以漠不關心,是希望姜瑜不再引人注目,從而順利逃離京城這座危險之地。
可是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什么不讓姜瑜以文人身份為開端正大光明的追求自己啊!
這種善意卻如刀刺……
好在姜瑜很快振作道:“殿下之所以漠不關心是因為在外界看來我文心遭毀,如今我文心尚存,只需得證己身便能洗刷眾人印象了。”
和其余體系多是九品不同,想要攀登書山文徑一共有八道坎,而在第四道坎后又分無數岔路,每一條岔路都十分曲折險惡。
第一道坎最難也最簡單,因為這決定了你是否有修煉的資格,即證心。
一旦證心,便耳聰目明,精神抖擻,身強力壯,神采奕奕。
證心之后若想更進一步,則必須按照當初證言行事,一旦違背后生將如逆水行舟,寸步難行。
而在品德大圓滿后即可破境修身,來到第二道坎修身境。
修身境是儒學最后一位圣人荀子欽定的境界,相傳荀圣還特意著有關修身境的著作,可惜伴隨西楚霸王的那一場大火而遺失了。
到達此境,便過目不忘,力能舉鼎,神采飛揚了。
到達修身境,說明這一路都是按照當初證言所走,是個很真誠的小伙,刻板印象絕對可以洗刷。
后面的境界姜瑜也不清楚,不過姜瑜知道,文人在第六境前都是靠拳頭講道理的。
嗯,這很符合文人氣質。
他不打算去問白喜梅修身境之后的境界,這是好高騖遠。
如今如履薄冰,破曉的曙光和意外的刀子,姜瑜不知道哪個先來啊。
白喜梅此刻才算明白姜瑜的想法,這小伙子是想借助公主資源來扶持己身到達修身境界啊。
簡直可笑。
文人金貴是沒錯,但不代表剛剛證心的文人也金貴的含在嘴里怕化咯捧在手心怕摔咯的程度。
白喜梅沉思一會兒認真道:“以后的危險只會比這次的要兇險百倍有余,出手即是絕殺,沒有人能保住你。”
要不然怎么稱得九死一生?姜瑜點頭:“我不怕。”
沒有底蘊,想要一步登天就得承擔這樣的風險。
此前自己一事無成,只需要敗壞名聲便可摧毀自己成為駙馬的希望。
如今自己得證文心,阻止自己成為駙馬的路只有死亡一條。
不過危機往往伴生著機遇,只要自己撐住證明實力,那么有著公主的支持,皇帝岳父一定會插手。
所以……成敗與否,皆看下一次的襲擊。
或者說,他可以主動出擊。
心念至此,姜瑜詢問:“陳田二人目前還在學院讀書嗎?”
白喜梅搖頭:“他們已經離開京城了。”
這是一種妥協。
姜瑜臉色一黯,不過轉心想到關押牢內的趙朋又激動起身:“那趙朋呢?”
“目前仍關押在錦獄司中。”
已洞悉姜瑜想法的白喜梅捋眉嘆息默想:“妄憑一己之力撼動幕后黑手嗎?”
老者的眼眸中閃爍著不忍,他已經預見少年身死的模樣。
但路是自己選擇的,白喜梅能做的,只有冷眼。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姜瑜用輕松的聲音請求:“院長,能不能對外界說是您瞧錯了,我的文心沒有被毀。”
白喜梅起身,他尊重少年的選擇:“可以。”
說罷轉身留下:“既然無礙,就回家吧。”這句后提長袍離開。
這是不愿參與其中的態度,在姜瑜意料之中。
他勉強下床穿鞋,收拾一番后便前往公主府。
出乎意料的是,侍衛攔截在胡同口。
“誰讓你攔著我的?”
感受刺在胸膛的利刃鋒芒,姜瑜捏緊拳頭切齒道:“這條命令是殿下下達的嗎?”
“尊陛下諭旨,公主養性不許任何人打擾。”
侍衛毫不留情的將劍刃刺破姜瑜上身葛袍,他臉色黑青:“學子乘早離開罷。”
陛下二字猶如雷震,姜瑜退步拜揖道:“謹遵陛下旨意。”
他轉身離開。
皇帝下場了。
皇帝的態度很微妙,軟禁公主的同時卻不解決自己。
顯而易見,這是一次考驗,皇帝顧及女兒情愫的第二次考驗。
他的意思很明白:
想娶朕的女兒嗎?想當駙馬爺嗎?那就去證明自己配得上吧!
把握機會哪怕難如登天,也會有奇跡的可能。
如今敵暗我明,形式嚴峻。而破局之道就在趙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