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

文安之得到消息，李來亨已經成功勸說劉文秀發兵攻打常德。

一時間，這位三朝老臣（注1）滿心歡喜。

“三原候果然不負老夫所托也。”

劉文秀發兵攻打常德是文安之計劃中十分重要的一環。

一方面，劉文秀可以最大限度的牽制長沙清軍，使得洪承疇不得不集中兵力增援。

另一方面文安之所率領的忠貞營便得到了足夠的空間。

接下來他們不管是攻打襄陽還是荊州都會變得異常輕松。

文安之本人是一個很求穩的人。

除非已經穩操勝券，否則絕不會冒失用兵。

如今在他看來，攻打荊州的勝算更大。

一來荊州距離夷陵更近，明軍補給起來更加容易。

有一個安穩的后方，明軍就可以很輕松的持續性向荊州施壓。

二來，襄陽與河南南陽府毗鄰。

雖然如今整個湖廣都兵力空虛，但是河南方便清軍的數量還是相對較多的。

如若這個時候文安之率部攻打襄陽，襄陽守軍萬般無奈之下肯定會向河南方面搬救兵。

雖然這有逾矩之嫌，理論上他們應該向洪承疇求援，而不應該去河南方面尋求庇護。

但人被逼到了絕境上是什么事情都會做的。

真到了那時，文安之和忠貞營的將士將變得十分被動。

思來想去，文安之還是覺得攻打荊州最為穩妥。

至于拿下荊州之后再打什么地方，要看常德之戰的戰況。

如今千萬不能夠好高騖遠，一定要穩穩的一步步走踏實了。

文安之只希望劉文秀能夠盡快拿下常德，李來亨跟郝搖旗盡快返回跟他們匯合。

...

...

南直隸，蘇州府，嘉定縣。

與江南的其他府縣類似，嘉定縣范圍內水系縱橫，竟有大小河流一千二百余條。石橋一百七十余座。

吳淞江是這里最大的河流，而蟠龍江是吳淞江的故道。

發源自太湖的蟠龍江過蘇州后匯集眾多河流，水勢漸漲婉若游龍般蜿蜒匯入吳淞江，最終注入大海。

嘉定城南五十里，蟠龍江北岸，坐落著一個煙火氣很重的小村子，名為白鶴村。

蟠龍江北岸的近千畝良田歸屬于侯家，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家族本是寒門，但由于大明定鼎后接連出了數位進士，后來居上力壓沈家、秦家成為整個白鶴村最有權勢的豪族。

侯家今日來了一位客人，這名客人乃是一名道士打扮，一身道袍顯得很是破舊，一些地方甚至漿洗的有些發白。

侯家下人小心翼翼的將這名客人迎入宅子中，隨后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將宅門關好。

像侯家這樣的富貴人家請一位道士到府上并不會引人注意，因為這些富貴人家多好問道祈福，喜神仙方術。

不過今日的道士并不是一名真正的道家中人，而是張煌言派來的信使。

侯家家主侯祈年見到道士后連忙作揖行禮道：“貴人總算是來了。”

“侯員外多禮了。張本兵派我來，就是想要提前籌劃一下再入長江的方案，希望侯員外能夠相助。”

這道士嘆息一聲道：“正月十七，張本兵率部進入長江口，沿江而上，連破韃子狼山、江陰、靖江江防，一度抵達瓜州，在金山登岸，遙祭孝陵。可惜后來韃子從浦口、六合、龍潭等地調來大股援軍，張本兵只得率部撤離。三月二十九，張本兵再次率部進入長江，于儀真城外燒毀數百艘鹽船。這兩次進入長江張本兵其實都是在試探，其目的是摸清韃子的虛實。如今這個目的已經達到，張本兵決定第三次進入長江。這一次卻是為了光復南京！”

聽這道士慷慨激昂的說了這么一通，侯家家主侯祈年著實是覺得興奮不已。

“這么說來，這一次張本兵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是的，侯員外一直在暗中組織抗虜，張本兵心中自然有數。這一次，張本兵希望侯家能夠幫助他做好一些事前的布置。”

“貴人請講。”

侯祈年強自壓下自己心頭的激動，點了點頭。

“這一次張本兵率部進入長江，依然走的是嘉定、崇明一線。這一次張本兵會將聲勢搞得非常浩大。他甚至會更加深入，率數百戰船抵達南京城外燕子磯。不過這并不是最終目的，而是為了吸引韃子的注意力。當韃子的注意力都被張本兵的這支水師吸引的時候，姚志卓姚先生會率‘五百羅漢’起事。這五百人只是精銳骨干。只要屆時姚先生振臂一呼，就能夠迅速擴充這支軍隊的人數。韃子現如今在南方本就兵力薄弱，只要我們里應外合，一定能夠一舉拿下南京。”

侯祈年越聽越激動，攥緊拳頭道：“貴人還請明言，需要侯某做些什么？”

“侯家乃是當地望族，若是能夠提供足夠糧草給我軍水師以保障后勤。定能助力張本兵會同姚先生一舉光復南京。”

張煌言的這支水師別的問題不大，但糧草問題一直都是困擾他的頭等大事。

原本張煌言的水師駐扎在舟山地區，尚且能夠勉強自給自足。但自從舟山之戰慘敗清軍，喪失了這一地盤之后，張煌言、張名振的這支水師就只能夠過起游擊的生活，靠沿海望族接濟為生。

侯家便是張煌言水師最大的供養人之一。

如今張煌言再入長江，糧草問題肯定是要解決的。

因為前兩次都只是為了試探虛實，可以隨時撤離。

這一次張煌言卻是下定決心要光復南京的，必須要將糧草準備充足，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這個好說，我家中谷倉尚有不少存糧，可以全額提供給張本兵。”

侯祈年眼瞅著王師有望光復南京，江南有望換天，自然是相當的激動。

作為堅定的抗清人士，他愿意拿出自家的全部存糧賭上一把。

但前提是張煌言的水師能夠順利的通過吳淞江所，抵達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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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指天啟、崇禎、永歷三朝。文安之于南明福王起為詹事，唐王召為禮部尚書，都因交通不便，未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