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敏！曾敏！快醒醒！青苗！青苗來短信了！”老肖的魔音穿耳伴隨著床鋪劇烈的搖晃，硬生生把曾敏從充斥著八寶齋面香和吳衡低語的夢里拽了出來。

“唔…別搖了…再睡五分鐘…”曾敏把腦袋更深地埋進(jìn)枕頭，試圖抓住夢里吳衡嘴角那抹笑意的尾巴。

“五分鐘？面試結(jié)果啊大姐！你被錄用了！少兒英語助教！”老肖直接把手機屏幕懟到她眼前。

屏幕上，來自“青苗教育”的短信清晰無比：

【曾敏同學(xué)】：恭喜通過面試！請于本周五下午3:00至青苗教育少兒部報道，參加崗前培訓(xùn)。負(fù)責(zé)人：張老師。請攜帶身份證復(fù)印件及一寸照片兩張。

最后一點睡意瞬間蒸發(fā)。曾敏“噌”地坐起來，搶過手機，反反復(fù)復(fù)看了三遍，心臟在胸腔里快樂地蹦迪。過了！真的過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后在青苗，有很大概率能經(jīng)常看到某個人？

“瞧你那點出息！”老肖戳了戳她傻笑的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是為了工作開心，還是為了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當(dāng)然是為了工作！為了我大富婆的小目標(biāo)！”曾敏嘴硬，但臉上飛起的紅霞徹底出賣了她。她飛快地爬下床，開始翻箱倒柜找身份證，“照片…照片我記得還有幾張…”

“別找了，我上次辦圖書證多印了幾張，給你。”夏冰從上鋪遞下來兩張照片，順便潑了點冷水，“不過敏敏，吳學(xué)長是負(fù)責(zé)高中部數(shù)學(xué)教研的吧？好像不常在少兒部那邊晃悠哦。”

曾敏接過照片的手頓了一下，雀躍的心像是被戳了個小孔，噗地漏了點氣。是啊，少兒部和高中部，隔著一個長長的走廊和好幾個教室呢。

“沒事！”她甩甩頭，強行給自己打氣，“都是一個機構(gòu)嘛！抬頭不見…總能制造機會見的！”她捏緊了那張小小的照片，仿佛捏著通向未來的門票。

周五下午兩點五十，曾敏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青苗教育少兒部那扇貼著卡通動物貼紙的玻璃門。空氣里彌漫著彩色蠟筆、橡皮泥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走廊墻壁上掛滿了孩子們稚嫩的畫作。她找到掛著“培訓(xùn)室”牌子的房間，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七八個和她年紀(jì)相仿的學(xué)生，大多是女孩子，氣氛有些拘謹(jǐn)。

張老師準(zhǔn)時出現(xiàn)，笑容溫和地給大家分發(fā)培訓(xùn)資料。培訓(xùn)內(nèi)容很實在，主要是少兒心理特點、課堂管理技巧、基礎(chǔ)英語教學(xué)法以及青苗的規(guī)章制度。曾敏聽得認(rèn)真，筆記記得飛快，心里卻像長了草，眼神時不時地瞟向門口那條通往高中部方向的走廊。

培訓(xùn)進(jìn)行到一半，中場休息。曾敏拿著水杯去茶水間，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簦莿⒃矗らT一如既往地洪亮。

“…真的，吳衡，你信我！這次絕對靠譜！我二姨鄰居家小孩的同學(xué)就在那個俱樂部！真人CS！超刺激！我們組隊去唄？正好叫上夏冰她們…”

曾敏的腳步頓住了，心猛地一跳。吳衡也在？

“沒興趣。”吳衡的聲音傳來，帶著慣常的冷淡，“周末要整理下周的教研提綱。”

“別啊！勞逸結(jié)合懂不懂？”劉源不死心，“再說了，人多才好玩！我問問曾敏她們?nèi)ゲ蝗ィ≡艨隙ā?

曾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

“砰！”一聲悶響，似乎是文件夾拍在人身上的聲音，打斷了劉源的話。

“閉嘴。”吳衡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警告意味，“別瞎起哄。還有，你那個‘靠譜’的俱樂部，上次害我們迷路三個小時的事忘了？”

“呃…那次是意外嘛！”劉源的聲音弱了下去。

曾敏站在門外，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聽到吳衡拒絕得那么干脆，心里那點隱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氣球，癟了下去。果然…他對這些集體活動沒興趣，更沒興趣和自己一起參加。她有些失落地轉(zhuǎn)身，想悄悄離開。

“不過，”吳衡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穿過茶水間的門縫，“爬山群這周末的活動，倒是可以參加。合山后山新開了一條觀星步道，據(jù)說視野不錯。”

曾敏的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爬山群？吳衡要去爬山群的活動？！

“爬山？”劉源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大哥！這都什么年代了！誰還跟你大周末的去爬山喂蚊子啊！真人CS它不香嗎？激光槍！biubiubiu！”

“哦。”吳衡的聲音毫無波瀾，“那我自己去。正好測試一下新入手的頭燈和登山杖性能。”

“別別別！”劉源立刻投降，“我去！我去還不行嗎！祖宗！我這就去群里吼一嗓子！觀星是吧？浪漫！太適合…咳咳，陶冶情操了！”后面的話帶著明顯的促狹，但吳衡似乎沒再搭理他。

茶水間里安靜下來，只剩下飲水機咕嚕嚕燒水的聲音。

曾敏站在門外，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爬山群…觀星步道…吳衡會去！而且，他剛才是不是…特意提了“爬山群”？那句“下次爬山，別遲到”的卡片還被她珍藏在手機殼里呢！這難道不是…某種心照不宣的暗示？

一股巨大的、帶著甜味的勇氣瞬間涌了上來。她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好表情，裝作剛到的樣子，推開了茶水間的門。

“張老師讓我來接點熱水…”她低著頭，聲音盡量自然。

茶水間里，劉源正手舞足蹈地在手機上打字，吳衡則靠在窗邊，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目光平靜地看向她。

“曾敏？你也在這培訓(xùn)？”劉源看到她，眼睛一亮，“來得正好！周末爬山群活動，合山后山新開的觀星步道！吳衡帶隊！去不去？超級棒！強健體魄，陶冶情操！”他立刻把剛才吳衡的“提議”當(dāng)成了自己的功勞，賣力推銷。

曾敏的心跳得飛快，她偷偷抬眼，飛快地瞟了一眼窗邊的吳衡。他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握著礦泉水瓶的手指，似乎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瓶身的標(biāo)簽。

“哦？觀星啊…”曾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只是有點感興趣，而非雀躍得要飛起來，“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天氣預(yù)告說周末是晴天呢。”她一邊接水，一邊狀似隨意地問，“吳學(xué)長…也去嗎？”問完，她感覺自己的耳根又開始發(fā)燙。

吳衡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耳垂上，停頓了一秒。

“嗯。”他簡單地應(yīng)了一聲，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在曾敏的心上，“那條步道坡度有點陡，晚上走，需要頭燈。”

“我有頭燈！”曾敏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有點過于急切，趕緊補救，“呃…我是說，我之前買過一個，露營用的，應(yīng)該能用…”

“那就好。”吳衡點了點頭，移開了視線，看向窗外，“集合時間和地點，劉源會發(fā)群里。”

“包在我身上！”劉源拍著胸脯，一臉“看我多靠譜”的表情。

曾敏端著接滿的水杯，感覺那溫?zé)岬囊后w一直暖到了心里。她低著頭，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快步離開了茶水間。直到回到培訓(xùn)室坐下，心臟還在咚咚咚地敲著小鼓。

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那看似隨意的“爬山群”提議，那特意點明的“觀星步道”，甚至那句關(guān)于頭燈的提醒…都是沖著她來的！這個表面清冷、惜字如金的數(shù)學(xué)系學(xué)長，套路起來…竟然這么不動聲色，又這么…讓人心動！

周六傍晚，夕陽給合山披上一層溫柔的金紗。后山新開辟的觀星步道入口處，已經(jīng)聚集了十幾個人，大多是“大師爬山群”的熟面孔，嘰嘰喳喳，氣氛熱烈。

曾敏特意提前了十分鐘到，扎著利落的馬尾，穿著輕便的運動裝，背著塞了頭燈、水和零食的小背包。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邊緣那個挺拔的身影。吳衡已經(jīng)到了，他換了一身深灰色的專業(yè)登山服，背著看起來就很專業(yè)的登山包，正低頭調(diào)試著手腕上的戶外手表。夕陽的余暉勾勒著他專注的側(cè)臉，比平時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沉穩(wěn)的銳氣。

他看到曾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頷首。

曾敏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快了一拍，趕緊回了一個笑容，快步走過去。

“人都到齊了？”吳衡抬起頭，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自然的領(lǐng)導(dǎo)力，讓嘰喳的人群安靜下來。他目光掃視一圈，在曾敏臉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開，“路線圖大家手機里都有備份。這條步道是新開的，部分路段比較陡峭，碎石多，務(wù)必注意腳下。天黑得很快，頭燈都檢查好電量，中途不要單獨行動。明白？”

“明白！”眾人齊聲應(yīng)道，帶著點興奮。

“出發(fā)。”吳衡言簡意賅，率先踏上步道。

步道果然如他所說，一開始還算平緩，深入山林后，坡度逐漸加大，路面也變成了碎石和樹根盤踞的土路。隊伍拉得有些長。曾敏體力不算頂尖，努力跟在中段，呼吸已經(jīng)有些急促。她看著前方吳衡輕松穩(wěn)健的背影，他步伐有力，登山杖點在石頭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仿佛這崎嶇的山路對他構(gòu)不成任何阻礙。

一個陡坡出現(xiàn)在眼前，濕滑的泥土上裸露著尖銳的碎石。前面幾個女生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往下走。

吳衡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目光直接鎖定了人群中的曾敏。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聲音平穩(wěn)，在漸起的暮色中清晰地傳到她耳邊：

“這里滑，小心點。手給我。”

曾敏的大腦“嗡”的一聲！周圍的嘈雜仿佛瞬間被屏蔽，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只伸向她的手，骨節(jié)分明，沉穩(wěn)有力。她的臉頰“騰”地?zé)饋恚呐K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著，幾乎要跳出來。

“啊？哦…好…謝謝學(xué)長…”她語無倫次，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往前挪了兩步，顫抖著把自己的手，放進(jìn)了那只干燥溫暖的掌心里。

他的手掌很大，輕易地包裹住她的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穩(wěn)穩(wěn)地將她從陡坡上帶了下來。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順著她的手臂直竄心臟，讓她渾身都輕微地戰(zhàn)栗了一下。他的手掌有薄繭，是長期握登山杖留下的痕跡，粗糙的觸感卻帶著奇異的安心感。

腳落到平地的瞬間，曾敏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想抽回手。然而，吳衡的手指卻微微收攏，并沒有立刻松開。他垂眸看著她，暮色四合，他深邃的眼眸在漸暗的光線里顯得格外幽深，里面清晰地映著她驚慌失措又滿臉通紅的模樣。

“跟緊我。”他低聲說，聲音比山風(fēng)還要輕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然后，他才緩緩松開了手。

曾敏的手心空落落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和力道，滾燙一片。她暈乎乎地點頭，感覺腳下像踩了棉花，只能機械地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腦子里反復(fù)回放著剛才那短暫卻驚心動魄的接觸——他主動伸手了！他握住了！他還說“跟緊我”！

這…這絕對是套路！赤裸裸的、蓄謀已久的套路！從爬山群的“隨口”一提，到頭燈的“順便”提醒，再到此刻這恰到好處的“援手”…每一步都精準(zhǔn)地踩在她的心跳上！

曾敏偷偷抬眼，看著前方那個挺拔的背影，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仿佛一座指引方向的燈塔。山風(fēng)吹拂著他登山服的衣角，也吹不散她臉上滾燙的溫度和心底洶涌的甜蜜。她悄悄握緊了剛剛被他牽過的那只手，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份令人心悸的力量。

原來，高嶺之花下起套來，竟是如此…讓人無法抗拒。而她，心甘情愿地，踏進(jìn)了他精心編織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