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嘩啦!!”
雅室門外的茶樓大堂,震耳欲聾的碎裂聲和狂暴的怒吼如同約好了一般,精準地、猛烈地炸響!
“操你娘的!那死丫頭人呢?!給老子揪出來!”粗嘎暴戾的咆哮。
“客官!冤枉!小店真沒……”掌柜驚恐的聲音。
“放屁!老子盯得死死的!搜!一間間砸開!”兇悍的嘶吼。
“哐當!噼里啪啦——!”
打砸聲、哭喊聲、桌椅翻倒聲瞬間淹沒了一切!
桌椅被瘋狂掀翻,杯盤茶壺被砸得粉碎!
混亂瞬間升級。這群暴徒目標極其明確——“搜人”!
他們如同瘋狗般,粗暴地推開擋路的客人,用腳踹、用椅腿砸那些關著門的雅室,口中反復咆哮著“死丫頭”、“揪出來”,卻始終沒有提及任何具體的名字或背景,顯得就是一群尋仇或追捕逃奴的兇徒。
整個大堂充斥著純粹的暴戾和尋找某個目標的瘋狂。
一唱一和!環環相扣!
她瞬間收回目光,不再看窗外那場“戲”的結局,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門外的風暴和身邊的五哥身上。
雅室內,姜允琮亦被這突如其來的、近在咫尺的狂暴驚得渾身一凜!
但他反應極快,一步跨到姜云蘅身前,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自己與墻壁之間,手瞬間按在了腰間的匕首柄上,眼神銳利如鷹隼般鎖死門口。
姜云蘅的身體本能地繃緊,向后微撤半步,將自己置于姜允琮身后和墻壁形成的三角安全區。
事已至此,不論是否沖著他們來的,都要萬分小心才是!
“小心!五哥!”她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警示。
她不再掩飾自己的戒備,眼神銳利如鷹,飛快地掃視著門縫和竹簾縫隙外混亂的大堂,不是在尋找幫助,而是在尋找蛛絲馬跡——尋找這場“混亂”中,那些不協調的“演員”和可能的幕后操控痕跡!
“砰!砰!”沉重的撞擊狠狠砸在雅室的門板上!門栓發出痛苦的呻吟。“這間!給老子砸開!”一個惡漢的咆哮近在咫尺。
“阿止!蹲下!躲到榻后!”他低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外面這群人兇狠異常,目標明確地搜人砸門,絕非善類!首要任務是確保妹妹安全!
姜云蘅也被這雙重沖擊震得心臟狂跳!
窗外的吵鬧未絕,門外的暴行已至!
門栓發出斷裂的脆響!
她被迫收回視線,巨大的噪音和門板的震動讓她緊緊貼著墻壁和五哥的后背。
破開的大門讓她看到樓下大堂內一片狼藉,幾個面目猙獰的漢子正瘋狂地砸著鄰近雅室的門,客人們尖叫奔逃。而就在她收回視線的剎那,窗外——那被拖拽的女子身影,絕望地消失在幽暗小巷深處……
一股冰冷的無力感和憤怒沖上頭頂!她有些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緊接著又被門外這群暴徒的蠻橫激怒!
打砸聲、哭喊聲、咆哮聲如同魔音灌耳,與記憶中姜家被焚毀時的慘叫隱隱重疊,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千鈞一發之際!
“住手!”
一聲清喝,并不算震耳欲聾,卻如同冰泉墜玉,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刺破了所有喧囂混亂!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大堂每一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與冰冷的怒意,讓所有人心頭莫名一悸!
聲音來自二樓樓梯口。
裴棲鶴!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樓梯頂端,墨色錦袍襯得他面容愈發清俊,也愈發冰冷。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不起波瀾,卻蘊含著令人膽寒的威壓。他居高臨下,目光精準地落在了雅室門口那幾個行兇的暴徒身上,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幾件礙事的死物。
緊隨其后的,是姜允琰。
他月白色的儒衫在混亂中顯得格格不入,溫潤的眉眼此刻被一層寒霜覆蓋,焦急與憤怒在他眼中燃燒。他一眼就看到了雅室門口岌岌可危的弟弟和妹妹,心猛地揪緊!
裴棲鶴甚至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嘴唇微動,吐出兩個冰冷的字:“拿下。”
這命令并非對著空氣,而是對他身后如影隨形的兩名護衛。護衛身著不起眼的深色勁裝,氣息沉凝如淵,眼神銳利似鷹。
命令下達的瞬間,兩人已如同兩道離弦的黑色閃電,悄無聲息卻又快得不可思議地從裴棲鶴身后掠出,直撲雅室門口!
幾乎與裴棲鶴的命令同時,姜允琰飽含怒意與關切的聲音也如驚雷般炸響:“放肆!誰敢動我弟妹!”
他身形疾動,緊隨護衛之后沖下樓梯,目標直指雅室!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姜允琮和姜云蘅身上,焦急確認他們的安危。
裴棲鶴的兩名護衛如同虎入羊群!
一人身形如鬼魅般切入,在疤臉壯漢的椅腿再次落下前,一記精準、狠戾的手刀斬在其手腕麻筋處!椅腿脫手飛出,壯漢慘嚎一聲,手腕瞬間失去知覺。
另一人則如磐石般撞入其余幾名暴徒中間,拳腳快如疾風,勢大力沉。只聽得幾聲悶響和骨骼碎裂的脆響,幾名打手如同破麻袋般被擊飛出去,重重砸在翻倒的桌椅碎片上,哀嚎著再也爬不起來。
整個過程干凈、利落、冷酷,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雅室門口的威脅瞬間被瓦解,只剩下滿地呻吟的暴徒和一片死寂的大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碾壓性的力量震懾住了!方才還不可一世的暴徒,此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鴨。
裴棲鶴這才緩緩步下樓梯,步履從容,仿佛踏過的不是狼藉的地面,而是自家的庭院。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全場,那些還在打砸或蠢蠢欲動的零星暴徒,被這目光一觸,如同被冰水澆頭,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再有絲毫動作。整個大堂的混亂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再有妄動者,視同此例。”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懾力。剩下的暴徒紛紛扔掉手中“武器”,抱頭蹲下,瑟瑟發抖。
此時的姜允琰已沖到雅室門前,無視地上的暴徒,一把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門:“五弟!阿止!”
看到姜允琮持刀戒備、姜云蘅安然無恙地站在角落,他緊繃的心弦才猛地一松,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姜允琮的胳膊,仔細打量:“可傷著了?阿止呢?”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關切。
姜允琮搖搖頭,收起匕首,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下來:“大哥,我們沒事。”他看向裴棲鶴,眼中帶著感激和一絲后怕:“多虧裴世子來得及時。”
姜云蘅也走上前,對著姜允琰和門外的裴棲鶴微微屈膝行禮:“謝大哥,謝裴世子。”她的聲音有些低啞,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沉靜。
裴棲鶴的目光在姜家兄妹身上停留了一瞬,確認無礙后,便移開了。
對于姜允琮的感謝,他只是極其輕微地頷首,算是回應。
他的視線轉向匆匆趕來的茶樓掌柜和小二,以及那些驚魂未定的客人,最終落在地上呻吟的暴徒身上。
裴棲鶴沒有再說話,但那清冷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確實讓慌亂的場面多了一份奇異的穩定感。
他對姜允琰道:“允琰兄,此間交由你主持。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姜允琰點頭,說道:“回頭我再去府上拜訪。”
裴棲鶴對姜允琰微一頷首,不再言語,轉身便走。
墨色身影步履穩定,視滿堂狼藉與眾人目光如無物,徑直穿過混亂的大堂。
姜允琰的侍從極有眼力,上前接替兩名護衛手下的暴徒,兩名護衛便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一起離開了。
裴棲鶴未有絲毫停頓,身影便消失在茶樓門外熙攘的人流與刺目的陽光之中。
姜云蘅的目光追隨著他消失的門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布料,若有所思。
裴棲鶴離開后,姜允琰立刻轉向姜允琮和姜云蘅,目光充滿關切,語氣沉穩但帶著后怕:“五弟,阿止,可曾傷到?嚇壞了吧?”
他仔細打量兩人。
他的視線在姜允琮和姜云蘅身邊快速掃過,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這才猛然意識到——五弟和小妹身邊,竟連一個護衛、丫鬟都沒帶!
一股強烈的后怕和隨之而來的怒氣涌上心頭。
姜允琰強壓著情緒,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責備,目光看向姜允琮和姜云蘅。
“五弟!阿止!你們出門,為何不帶隨從?今日若非我們恰巧在此,后果不堪設想!父親平日是如何囑咐的?京城看似太平,暗地里……”
他頓住,沒有說下去,但緊鎖的眉頭和緊繃的下頜線,清晰傳達了他的不悅與擔憂。
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和裴棲鶴不在,或者再晚一步,弟妹會遭遇什么!
姜允琰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首要任務是善后并帶弟妹離開。
他的目光注意到一旁戰戰兢兢的掌柜,語氣溫和,但比之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掌柜的,今日之事,姜家難辭其咎。茶樓所有損失,靖安侯府一力承擔……”
對掌柜那邊交代完,他臉上依舊維持著表面的溫和。
他的眼皮一撩,恰好看到左翊中郞將方凌川帶著手下踏入茶樓。
方凌川見到姜允琰,以及被制服的暴徒等人,便知曉今日之事,他恐怕難以輕松揭過。
姜允琰在見到方凌川后,甚至對他微微頷首致意,儀態無可挑剔。
只是那目光,無波無瀾,卻讓人莫名心頭發緊。
他緩步上前,步履沉穩,對著方凌川行了一禮,袍袖輕拂間自帶一股清貴之氣。
姜允琰的語調平和,吐字清晰,嘴角扯出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砸在地上:
“方大人可真是姍姍來遲啊。如今天子腳下,朗朗乾坤,竟容此等狂悖之徒,持械行兇,驚擾圣治,踐踏煌煌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