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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懷疑

姜允琮看著她笑,也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陽光落在他眼睛里,亮得晃眼。他剛想再說點(diǎn)什么,旁邊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jìn)來:

“咦?這位姑娘……”

姜云蘅心頭猛地一凜,那根名為警惕的弦瞬間繃緊到極致。

她循聲側(cè)目,只見街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支著一個簡陋的算命攤子。

一張褪色發(fā)白的布幡斜插在墻根,上書“鐵口直斷”四個墨字,已被風(fēng)雨侵蝕得模糊不清。

攤后坐著個干瘦的老者,一身半舊的靛藍(lán)布袍洗得發(fā)白,幾縷稀疏的胡須在下巴上顫巍巍地飄著。

他渾濁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更準(zhǔn)確地說,是死死釘在她左眼下方那顆殷紅的痣上。

姜允琮皺了皺眉,顯然對這不請自來的注視感到不悅,下意識地側(cè)身,想將妹妹擋在身后。然而那老者的目光卻如影隨形,牢牢鎖住姜云蘅。

“朱砂點(diǎn)玉……”老者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好面相,貴不可言啊……”

他渾濁的眼中掠過一絲迷惑,隨即那迷惑被更深的驚疑取代,仿佛看到了什么無法理解的東西,眉頭緊緊鎖成一個疙瘩,干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

她清晰地看到老者眼中那份困惑和驚疑,那不是對一個福相的贊嘆,更像是在看一個悖逆了某種既定軌跡的怪物。

這目光,與前世家破人亡后,世人看她那半張鬼面時流露的驚懼與厭棄,何其相似!

“老人家,您……”姜允琮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直率和不耐煩。

老者卻像是沒聽見,依舊死死盯著姜云蘅,渾濁的眼底翻涌著莫名的情緒,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說什么驚人之語。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瞬間,前方不遠(yuǎn)處的人群里驟然爆發(fā)出更大的喧嘩和一陣哄堂大笑,瞬間蓋過了算命攤子附近的所有聲音。

噴火藝人的方向,似乎表演到了最驚險刺激的環(huán)節(jié)。

“走走走!去看噴火的!”姜允琮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他本就對算命神神叨叨這一套毫無興趣,此刻更是不耐煩。

他一把抓住姜云蘅的手臂,力道比剛才更大,幾乎是半拖半拽地將她從算命攤子前拉開,不由分說地拽著她朝那更熱鬧的中心擠去。

“別理這神棍,沒意思!噴火才叫真本事!”

姜云蘅被拽得一個趔趄,身不由己地跟著他的力道向前。

她不再看那老者,任由五哥將她拖入前方更喧囂、更混亂的人潮漩渦。

噴火藝人周圍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一個赤著精壯上身的漢子,正鼓著腮幫子,將一口烈酒猛地噴向手中熊熊燃燒的火把。

“呼——!”

一道刺目灼熱的火舌驟然竄出數(shù)尺,如同一條暴烈的赤龍,張牙舞爪地?fù)湎虬肟眨脟^的人群爆發(fā)出震天的喝彩和尖叫。

熱浪撲面而來,帶著濃烈的酒氣和火焰特有的焦灼感。

姜云蘅被那驟然騰起的烈焰刺得瞳孔驟然收縮!眼前的一切瞬間褪色、扭曲、變形。

那刺目的火舌不再是表演,它瘋狂地舔舐著記憶的閘門——雕梁畫棟在烈焰中呻吟著崩塌,濃煙滾滾如墨,吞噬著熟悉的回廊和庭院,絕望的哭喊和凄厲的慘叫撕心裂肺地穿透耳膜……焦糊味、血腥味、皮肉燒灼的惡臭……前世那場焚盡姜氏滿門的火!

她緊緊拽著姜允琮的手,指甲狠狠地陷入到姜允琮的皮肉中。

姜允琮吃痛,轉(zhuǎn)頭剛想問問姜云蘅怎么了,卻低頭看見她的小臉蒼白。

“阿止?阿止?”

姜允琮一邊喊著姜云蘅的名字,一邊順著姜云蘅的目光看去,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火焰上。

再聯(lián)想阿止的神情,姜允琮很快猜到可能是這火焰嚇到了她。

可妹妹從小膽子不小,今日怎會……一絲疑惑剛冒出,就被心疼蓋過。

還沒等姜允琮問出口,姜云蘅就陡然回了神。

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她蒼白著臉,松開了緊緊抓著五哥的手,只說:“五哥,我想去茶樓吃茶?!?

姜允琮瞧著她蒼白的小臉和眼中殘留的驚悸,心疼不已,二話不說便攬過她的肩,護(hù)著她擠出狂熱的人潮:“好,好,我們這就去茶樓。”

兄妹二人迅速離開了喧囂的中心地帶,朝著不遠(yuǎn)處一家掛著“清茗軒”匾額的雅致茶樓走去。

茶樓臨街,二樓雅座視野開闊,此刻正值午后,里面?zhèn)鞒鲇茡P(yáng)的琴聲和淡淡的茶香,與街上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

姜允琮護(hù)著姜云蘅踏入大堂,清涼的茶香和舒緩的琴音撲面而來,稍稍驅(qū)散了姜云蘅心頭殘余的寒意。

他略一掃視,見一樓散座人也不少,便直接對迎上來的小二道:“要間清靜的雅室?!?

小二見二人氣度不凡,連忙殷勤引路。

姜允琮點(diǎn)點(diǎn)頭,小心地扶著腳步還有些虛浮的姜云蘅,跟著小二穿過堂中,走向一處相對僻靜的雅室。

這間雅室位置靠里,推開雕花木門,室內(nèi)陳設(shè)清雅,一張紅木小幾,兩張圈椅,臨窗處還設(shè)了一張軟榻。

窗扉半開,微風(fēng)吹動竹簾,帶來幾分涼意,也隔絕了大部分樓下的喧鬧,只余琴聲悠悠。

“阿止,快坐下歇歇?!?

姜允琮將姜云蘅扶到軟榻邊坐下,見她臉色依舊蒼白,額角甚至滲出細(xì)密的冷汗,眉頭鎖得更緊。他轉(zhuǎn)身對小二快速吩咐:“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再配幾樣清爽的茶點(diǎn),要快?!?

“好嘞,公子您稍候!”小二應(yīng)聲退下,輕輕帶上了門。

室內(nèi)只剩下兄妹二人。姜允琮在姜云蘅身旁坐下,憂心忡忡地看著她:“阿止,方才到底是怎么了?那火……”他頓了頓,斟酌著措辭,“……是不是嚇著你了?我看你臉色很不好?!?

姜云蘅靠在軟榻的引枕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清雅的茶香和室內(nèi)安謐的氛圍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緩緩松弛。

她閉上眼,努力將腦海中翻騰的烈焰與凄嚎壓下去,再睜開時,眸中的驚悸已褪去大半。

“沒事了,五哥?!彼曇粲行┑蛦?,臉上揚(yáng)起笑來,“就是……那火突然竄出來,太近太亮,一時晃花了眼,心口有點(diǎn)悶?,F(xiàn)在好多了?!?

姜允琮顯然不太相信只是“晃花眼”這么簡單,妹妹剛才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分明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但見她不愿多說,他也不忍再追問,只溫聲道:“沒事就好。一會兒喝點(diǎn)熱茶,定定神。”他起身走到窗邊,將竹簾又拉開一些,讓更多柔和的光線透進(jìn)來,“這地方清靜,你安心歇著。”

不一會兒,小二端著茶盤進(jìn)來,利落地擺好茶具、茶點(diǎn)和一壺?zé)釟怆硽璧那宀?。碧綠的茶湯注入白瓷杯中,清香四溢。

“來,喝點(diǎn)熱的?!苯淑龑⒉璞f到姜云蘅手中,看著她小口啜飲。溫?zé)岬牟杷樦韲祷?,暖意似乎也?qū)散了四肢百骸里殘留的寒意,姜云蘅的臉色終于恢復(fù)了一絲紅潤。

兄妹倆暫時都沒有說話。姜允琮默默剝著松子,將剝好的仁兒放在小碟里推到姜云蘅面前。

姜云蘅則捧著茶杯,目光有些放空地望向窗外,看著樓下街道上如織的人流,思緒似乎飄遠(yuǎn)了,但眼神不再空洞。

她無意識地用指尖輕輕摩挲著溫?zé)岬谋冢路鹪诩橙≈撤N安定的力量。

雅室的門隔絕了外界的紛擾,只有低回的琴聲和淡淡的茶香縈繞。

姜允琮稍稍放下心來,也端起自己的茶杯,想著等妹妹再緩一緩精神,就再帶她去旁的地方散心。

就在這時——

只見幾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穿著短打勁裝的漢子,正粗暴地拉扯著一個布衣荊釵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約莫十六七歲,面容清秀,此刻卻嚇得花容失色,拼命掙扎哭喊:“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我不認(rèn)識你們!”

她身邊的包袱被扯落在地,里面的東西散落開來。

“閉嘴!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爹把你抵給我們老爺了,跟我們走!”為首一個臉上帶疤的壯漢惡狠狠地吼道,蒲扇般的大手死死箍住女子的胳膊,不顧她的哭求,粗暴地往旁邊一條僻靜小巷拖拽。

周圍行人紛紛避讓,面露不忍,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姜云蘅的心猛地一揪,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茶杯。

前世家破人亡、親人離散的慘痛記憶瞬間被眼前這強(qiáng)搶民女的暴行點(diǎn)燃。

一股強(qiáng)烈的憤怒和身為弱者的悲愴感涌上心頭。

但很快姜云蘅就冷靜了下來,上輩子造就的多疑的性格,讓她在這一刻懷疑——是不是做戲?

她下意識地尋找巡街的官差或任何可能阻止暴行的人影。

可巡街的官差卻在這個時候沒了身影!

這更讓她確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只是不知,這場戲是做給誰看?

“五哥……”她聲音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遲疑,指向窗外,“你看那邊…似乎有些吵鬧?”

姜允琮聞聲立刻湊到窗邊,順著姜云蘅指的方向看去,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中燃起怒火:“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猖狂!”

他身為靖安侯府的公子,自幼受忠正教育,見此不平之事,俠義心腸頓起。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仿佛是為了印證姜云蘅最深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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