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空調的問題

顧以沫到的時候，發現很多今天沒有戲份的演員都在劇組，不過也難怪，李導發話要讓兩個小孩子比著演,手頭上沒有事的人就都想來湊個熱鬧

這個圈子里，大人互撕再常見不過，可是兩個小孩子，而且還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這可實在是太有看點了

顧以沫先去跟導演打了聲招呼，就去化妝間了

今天的戲份是相對比較正式的場合，所以她的扮相就格外復雜一些，不能簡簡單單地拿著頭套應付了事了，這個年代還沒有那么多方便的小玩意，加上李導為了力求真實，很多重要場景的服化道都講究得要死，發型也是能真做就真做

幸好顧以沫小時候一直有長發情結，長發一直垂到腰背處，所以也用不上沉甸甸的假發片，直接做就好

“王阿姨，把我的劇本拿給我吧”

趁著化妝師在給她撲粉底，顧以沫閉著眼朝旁邊伸出了手

早有準備的王小曼趕忙照做

化妝師忙里偷閑地朝顧以沫手里瞥了一眼，有點吃驚：

“小以沫，那天我聽李導說你的劇本翻的很熟，這本看起來倒是挺舊的，可是為什么沒有批注呢？”

她也看過不少演員的劇本，很多演得好的人劇本上被熒光筆畫得花花綠綠，到處都是批注

可顧以沫的劇本上干干凈凈地，只有臺詞下面用藍色鋼筆寫的一些字，和別人的劇本比起來堪稱寡淡了

王小曼聽到，立即覺得找到了知音，半開玩笑地抱怨道：

“是啊，我也發愁呢，沫沫以前的劇本也是那樣畫的，結果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非說劇本上畫得亂七八糟看得她頭暈，讓我又去拿了一本新的給她，然后就只用一個顏色的筆了”

顧以沫翻到今天要演的那場戲才有空說話：

“畫成那樣連底下的字都看不清楚，我總不能靠猜的背臺詞吧？”

化妝師莫名被戳到了笑點，差點把漱玉的好好一雙柳葉眉畫劈叉

顧以沫倒沒覺得什么，說來這件事也是個烏龍，秉著自己的東西總想留著的倉鼠病，雖然換了新劇本，顧以沫還是沒舍得把她之前畫得那么認真的舊劇本就那么扔了，想著可以帶回去做個紀念什么的

結果那天就被李導看見了，小老頭之前沒有關注過顧以沫，一看立馬以為這就是最近顧以沫演技突漲的原因，這才有了那天對文凱說的那些話

倒是王小曼想得多些：

“哎呀，你就這么換了劇本，讓導演一看還以為你被夸了以后驕傲了呢”

她一想就發愁，在圈子里混的久了，她也聽到過些新奇的事情，一個被導演認為不努力的演員不被嫌棄才怪呢

顧以沫那邊已經畫到眼影了，聞言道：

“王阿姨，演的好不好和我的劇本沒關系啊，如果誰的劇本畫得花誰就演得好，那我就去找個印章把劇本全畫了”

王小曼被她堵的無話可說，半晌憋出來一句：

“那你買的那些彩筆怎么辦？不用浪費了”

“當然是拿回去畫畫啦”

眼影已經畫好了，顧以沫轉過頭，看王小曼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智商不怎么高的長輩：

“彩筆本來就應該畫畫不是嗎，用它畫劇本才是浪費呢”

王小曼：“……”

怎么辦，她竟有點無言以對

嗚嗚嗚，被一個小孩子說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也太丟人了

王小曼徹底悲憤了，覺得這段時間自己一腔母愛一樣的關懷全都是浪費，把她早早泡好的甜牛奶往顧以沫懷里一塞——跑了

顧以沫身后的發型師和正在給她撲腮紅的化妝師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笑得直不起腰來

顧以沫無奈地聳了聳肩：

“不好意思姐姐們，我的經紀人她……嗯，比較容易害羞”

兩個人笑得更厲害了

媽呀，這個小大人真的好可愛！

忙活了一陣，妝容最后的口紅部分終于被化妝師幾筆勾完了，她固定著顧以沫的臉左右端詳了一下，滿意地不得了

瓜子臉杏仁眼什么的，畫起古風妝容來果然不要太好看

妝化完了，剩下的就是發型，剛才被折騰臉的時候顧以沫不好睜眼睛，這會總算能趁著弄發型的時候低頭再好好看一看劇本了

結果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嗯，也不能說是不速之客吧，只是顧以沫實在不知道這種時候文凱來想干什么

男生的妝造比女生的要簡單許多，文凱早早地就做好了準備，只是她沒想到女孩子化妝做發型居然這么麻煩，他都在片場等了半天了還是不剪顧以沫人來，所以才按耐不住地跑進了化妝間

他要演的角色是一個心高氣傲嘴巴毒的王府世子，所以身上的衣服看起來格外的華麗一些，再加上父母雙方遺傳給他的顏值加成，活脫脫一個從畫里走出來的古風小帥哥

文凱的臉色不太好看，來的路上他已經被無數工作人員摸頭捏臉了，那些奇怪的姐姐在他經過的時候總是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尖叫，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動物園里的動物

他在顧以沫身邊站定，挑了挑眉，接著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你好慢”

顧以沫：“……”

這小子以后一定找不到女朋友吧

原本發型師小姐姐也被小帥哥閃得有點神志不清，結果少女心還沒來得及萌動對方就來了這么一句，她立刻清醒了：

再帥也不行啊，這樣的人拿來做男朋友不得氣死！！！

文凱還不知道自己同時被屋里的兩個人貼上了‘注孤生’的標簽，他毫不客氣地往旁邊一坐，就把顧以沫手里的劇本拿了過去，隨手翻了翻，立刻露出一種非常不贊同的表情：

“你的劇本怎么干凈得和白紙一樣？就這李導還說讓我們都來看看你的劇本？”

他嫌棄地撇了撇嘴，把自己的劇本翻開往顧以沫眼前一曬：

“看看，我爸媽說了，這才是一個好演員的劇本該有的樣子”

顧以沫定睛一看，一時不知道改說些什么

文凱的劇本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花花綠綠，熒光筆便利貼一樣不少，各種顏色躍然紙上，是真的看不見原本的臺詞寫的都是些什么了

顧以沫：“……”

發型師：“……”

發型師立馬想起來先前顧以沫和王小曼的那段對話，再結合文凱的這本劇本，一時間忍笑忍得好辛苦，顧以沫覺得自己的頭都在跟著她的動作顫

但被嘲笑的當事人文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兩個人眼里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個憨憨，反而覺得他們都是被自己的勤奮和用功震驚到了，有點得意地道：

“怎么樣，知道我的實力了吧，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你畢竟是女孩子嘛，今天的比試我還是會讓著你的”

終于找機會放完了狠話，文凱很滿意，上次的事情冷靜下來以后他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顧以沫比他小三歲又是個女孩子，按照爸爸交給他的紳士的男孩子該做的事，自己好像方方面面確實都有些不應該

于是說完這番他以為已經足夠彰顯自己心胸的話以后，文凱就在屋內幾人一言難盡的目光中離開了

顧以沫抽搐著嘴角，看了看同樣被雷得不輕的發型師，還是忍不住毒舌了一句：

“對吧姐姐，我說的沒錯吧？劇本畫得彩不彩和演技好不好真的沒什么絕對的關系”

她默了默，補充道：

“和智商也沒關系，真的”

發型師：“……”

她服了

又過了十幾分鐘，顧以沫的造型終于完成了，她不愿意讓一堆工作人員再等著她，所以小跑著往拍攝現場過去

今天的戲份和上次落水的不同，時間線已經推到了晚春，所以顧以沫身上的戲服其實很薄，和之前厚重的兔毛斗篷襯得人柔弱惹人憐不同，層層疊疊的衣裙在奔跑間像是蝶翼一樣鋪散開來，說不出的好看

仿佛看見她這樣的，才能知道作家們筆下十幾歲的傾國傾城，都不是空穴來風

有攝像出于職業本能拿起了手中的攝影機，記錄下來了這一幕

很多年后，這一幕還是很多人心中難以忘懷的風景，雖然不是在正式的鏡頭前，也沒有精致的打光，更不可能有未來那種方便的濾鏡作為加成，可那種漂亮好像會發光一樣，在諸多衣香鬢影里，自成一派芳華

有人采訪李導，問為什么后來每次有古裝劇選角的時候詢問已經退休很久的他的意見，他心目中的人選總有一個顧以沫

李導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對采訪他的媒體說了一句話：

“娛樂圈美人很多，但每次出現在鏡頭前都能令人驚艷、同時還能讓然耳目一新的，就只有那么幾個”

拋開這些不提，顧以沫和文凱兩個演對手戲的人都到了，也就開拍了

這一幕的劇情是這樣的，袁漱玉被母親帶著去參加平涼王妃舉辦的賞春宴，說是賞春宴，其實是王妃為自己剛剛加冠的侄子相看拿出來的噱頭，漱玉的母親只是礙于王妃的面子把家里的女兒都帶了過來，但重點當然不在漱玉，是在她的二姐姐琴玉身上

到了正頭戲時，被遺忘的漱玉跟著其他家的姐姐妹妹們去院子里看風景，結果卻不小心把裙子上的墜子丟了，在花叢中找的時候碰到了王妃的嫡子——今年剛剛束發的小世子趙朔

趙朔這個角色在《漱玉》后面的劇情中算得上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角色，所以兩人第一次的相遇當然是重頭戲之一，雖然臺詞不多，但他的戲份很多

但是演了幾次，李導的眉頭越皺越緊，終于在文凱第四次用手指著顧以沫，袖子卻抖抖抖抖個不停時，喊了卡：

“停！先別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