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言突然不見,讓季燃塵再一次束手無策,仿佛同六年前一般一聲不響消失得如出一轍。為了找她,動用了長夜上下資源,找了李元、喬芮紜、許雅幫忙,可二十四個小時過去,甚至是外婆開始盤問起了施曼妮,都依舊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季燃塵可以絕對控制舒言,在任何方面上,可她要是真的想走,便就真的不留一絲痕跡。而男人最怕的,正是這樣。
“怎么樣,有小言消息了嗎?”
喬芮紜的電話讓男人俱疲的身心有了緩沖的可能。
“還沒找到,但我手下的人好像查到她去了A市監獄......”
監獄?她怎么會去監獄?小言去監獄做什么?
男人皺眉,“消息屬實嗎?小言怎么會去監獄?”
喬芮紜也很不解,但是底下的人再三確認,舒言確確實實是去了監獄。
“知道了......”
男人掛了電話,提起座椅上的外套就要走,因為失去聯系的舒言,好幾天都沒有休息,顯得整個人都無精打采,雙眼空洞。
“外婆?”
季燃塵抬眸就見到老人被歐陽茉攙扶著,雙鬢發白,想來也是一直沒有孫女的消息,才著急地跑來公司找他。
“有言兒的消息了嗎?”
以為六年過去了,將她圈在身邊,就能好好地保護她,結果到頭來他什么都沒做到,還讓心愛的人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季燃塵垂頭,面色蒼白地搖了搖。
要是外婆能責怪他一些,把他罵得清醒一些倒還好,可是老人深知他的疲憊和無奈,更知道舒言和他且是無辜的受害者,又怎么違心加錯于他。
老人捶著胸口,愿己折壽十年來換孩子的平安順遂。
舒言是個苦命的孩子,她的出現是舒家上下人都不愿意面對的現實,她的母親,甚至是割腕自殺都要鏟除掉肚中這樣一個孽種。她承認,在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的確折射出了當年那個傷害自己女兒的混賬東西的影子,但伴著十多年的歲月,舒言變得更像曼妮,像她的漂亮和大方,隔代的相處也漸漸有了感情,比起怨恨,她是疼愛的。
“外婆,我向您保證,一定讓小言平安回來?!彼麍猿值膭恿褪窍嘈攀嫜詿o事,否則,他根本不敢再往下想。想起喬芮紜和他說的話,會不會外婆知道些事情。“外婆,小言她去了監獄,她是認識監獄的什么朋友嗎?”
監獄......
老人聽到這兩個字,腳如同鉛重一般失去了重心,倒在歐陽茉的臂膀上,嚇得她用力拽住,不讓其向后倒去,“伯母!”
沒想到,施曼妮還是什么都與她說了,去監獄哪里是去找什么朋友,她去監獄,是去見自己的親生父親,才會一聲不吭,獨自一人。
看外婆異常的反應,男人肯定她是知道的。“外婆,事情只是我知道的那樣嗎?”
老人啞然,頭搖得跟撥浪鼓,面容酸澀,“言兒去監獄,是得知了親生父親的事實!”她滿目黯淡,“那日在醫院,你也聽到言兒并非成毅的女兒,她是曼妮被強而留下的孩子,我沒有想到的是,她會去見那混賬......”
男人聽得神經縮得緊,眸色更沉一度。
所以舒言瞞著所有人,甚至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是在默默地接受現實,根本不給你心疼她的機會。
“茉,你幫我送外婆回去,我出去一趟?!奔救級m答應老人,“外婆,小言一定會沒事的?!?
舒言現在的位置,不好確定,她不一定還在監獄,喬芮紜只與他說去過,再去有可能是一場空,可是如果在見到那人之后呢,她還能去哪?
很快,他從獄所里的人那兒得到消息,說上午確是有一名長相和他描述類似的女子來過監獄探監,只是奇怪那個罪犯近二十多年沒有人探望,今日卻突然冒出來一個自稱直系親屬,不過看那個女人的狀態,好像是生病了,而且似乎不是很想見他,最后選擇了離開。
季燃塵問他,說知道女人離開去哪了嗎。
獄所的管理人員說不知道。
舒言想見他,內心無疑是痛恨和糾結的,畢竟他對母親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可不見他,是不想面對,在她心里,永遠只有舒成毅一個爸爸,哪怕是溫暖了她二十余年的養父,哪怕她身上流淌的不是舒家的血。
男人在進監獄之前就能感受到,舒言站在這樣龐大又冷清的建筑物外是什么樣的落寞和無助,她不是生病,她是在得知了真相和失去孩子的雙重壓力下,疲憊地走到這里,選擇不告訴任何人,獨自承受著這些不該是她承受的東西。
她一直都那么倔強,只是分別了六年后,她更倔了。不愿意說,不愿意訴苦,不愿意將自己難過的那面表現給其他人,哪怕是他,都沒有,都讓他覺得,無力、窩囊。
與其說舒言一個人自立自強慣了,倒不如說是被傷麻木,不敢完完整整地表達自己,怕再次被全世界拋棄,至少這樣,她的精神世界,還能有一份自己。
男人整個腦袋塌在方向盤上,幾日的疲倦讓他太陽穴抽著難受,早餐沒吃顯得有點肌無力,可他滿心只想著舒言有低血糖,一定要按時進餐,不能拖,著急身上有沒有備點糖果或者面包。
直到李元打來電話,說找到了舒言的位置,險些把男人激動得蹬到車頂上去??烧l能想到他匯報里傳來的位置竟然是機場,這讓他原本以為要找到她了的神情頓時變得慌亂。
六年前,那個曾經怔怔聽聞舒言離開的消息,使勁渾身解數去忍住不追的他,到如今都在后悔,所以,他最害怕女人像當年一樣,又什么不說就離開,然后第二次,去承受那份折磨。
“季總,舒言是要出國嗎?”李元也是驚訝,“我這里顯示她有一條還有不到半小時就要發機的電子機票信息。”
季燃塵心臟抽地疼,攥緊了手上的方向盤,腳下的油門踩至深不見底。
舒言真的,再一次拋棄了這座城市和這座城市的人。男人說得沒錯,舒言的心哪怕多靠近他一點點,他都不至于這樣無力自控。
“由B市降本站前往意大利米城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M717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由4號登機口上16號飛機。祝您旅途愉快!”
廣播結束后,季燃塵像離了弦似的箭就往檢票口沖,一路飛奔,目光所及之處,生怕錯過了每一個走過站臺的人。
“先生!先生!”檢票人員匆忙攔住男人,“先生,請出示身份證件!”
“我找人!”男人無視,又轉身將排著長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看過去。
“先生!”檢票人發現勸說無用,直接喊來安保人員。
男人著急,哪里顧得上這些東西,掙脫了兩名安保就往機場廣播室里沖,因為是闖進去的,坐在里面的女廣播員著實被嚇了一跳。
“喂......喂......”男人搶過話筒,低沉的嗓音在廣播室至整個機場響起,“小言,你在哪,為什么要一聲不響地離開?小言,你答應我的,留在A市,留在我身邊!小言,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小言......”
“請你出去,先生!”
兩位安保急急忙忙沖了進來,手腳并用才把季燃塵像犯人一樣架起,連拉帶拽地拖出廣播室。
其中一位安保覺得男人面相眼熟,穿著翩翩,不像是有意要干擾機場秩序的,便留心了一下被強制簽下的姓名,發現是A市長夜集團的首席季燃塵,立馬變臉攔下了他頹廢離去的背影,決心幫忙一同找人。
“前往意大利米城的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M717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飛了,還沒有登機的旅客請馬上由4號登機口登機。這是M717航班的最后一次廣播,謝謝!”
聽著機場響徹的廣播聲,原本站在檢票口的人剎那間已全部如被清場一般空蕩,合著檢票口關閉的聲音,男人錯愕地意識到了,他再一次弄丟了自己的一生摯愛。
那時,他沒有追去機場,是因為咬定了舒言非離開不可,可是后來,心不知動搖了多少次,才會奮不顧身地跑去米蘭。開始于大街上意外見到她的身影,以為是幻覺,結束于一次意外看見她從餐廳跑出來,冒著大雨,渾身濕漉漉,卻小心翼翼地護著懷里的重要文件,被一個陌生男人接走,這些,都在告訴他,他有多么地不勇敢。
環視著四周,男人終不敵小腿抽筋,摔在了地上。
“季總......”身邊的安保人員上來要扶他。
季燃塵回拒,“不用了,我沒事?!彼恢皇种鈸沃ドw,垂下頭,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緩地,從胸腔里發出一陣頹喪的聲音,“人找不到了,你走吧......”
男人自嘲,不禁要落下的淚水被硬生生地憋回眼眶,幾時,余光瞥到跟前一雙再熟悉不過的高跟鞋,心隨其落腳一顫,再抬眼——
“這一次,還跑嗎?”
女人舉著紙巾,望進了他深邃的眸色中......
那個在六嬸糖果屋榕樹后的小階梯給他遞紙巾的女孩,又重新地回到他的視線里,那個他想要用一生去守護的女孩,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這一次,不跑了,我要牢牢抓住你。
那本被丟掉的故事書里,用紅色記號筆圈出的一句“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是答應媽媽的承諾。而眼前這個給他遞紙巾的女人,是他苦痛精神的火光。
三生有幸遇見你,謝謝你擦干了我淌過的淚,余生,我只想變成溫暖你的那個人。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感情沒有也許或可能,遇到你認定的那個人,就要敢于嘗試,放手一搏,哪怕結局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也無妨。至少,晚年與人談起時嘴里不是遺憾錯過,而是我曾經轟轟烈烈地愛過一個人。
不要抱怨你是被上帝遺落的孩子,遭受著不幸。其實相反,在你身邊,總有一個默默溫暖你的人。即便對你的幫助微不足道,卻始終如一。所以,你不是不幸,是萬幸。
(文末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