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快點!”
車子沒有開向醫院,反倒是直接回了季燃塵的公寓。葉褚接到電話,也是迅速趕在季燃塵車子之后。跟在老大身后這么多年了,除了喬芮紜,就沒見過他對其他女人上心過。后來再知道喬芮紜是老大的表姐之后,一度以為他清心寡欲,還動了歪心思以為老大性取向有點問題,沒想到竟瞞著所有人,心里藏了大美人。
葉褚給舒言診斷、用藥時,季燃塵在一旁,眉宇緊皺,一臉陰沉的模樣就搞得人心緊張,硬是憋著一口氣不敢呼出來。
傷口包扎好后,葉褚起身。
“怎么樣?”
他回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舒言,沉了口氣道:“她不是正常人吧?”又搖搖頭補充,“不,你們夫妻兩,都不是人。”轉眼看到季燃塵就快沒把他吞了,咳嗽道:“嫂子被人算計了,光下催情藥也就算了,還有大量的軟筋粉。通常情況下不出幾分鐘,人就會失去意識,可是她不但強撐著,還自傷手臂來維持僅有的理智。“
更是聽了這些,男人的臉色越是難看了些許。
“去年的游艇聚會你不也是被人下藥,還把人家精心安排的美女給推了出來,最后差點死在房間里,要不是我及時……”
“出去!”
明知這頭獅子正在氣頭上,還非得往槍口上撞。比起自己,葉褚倒是替陷害季嫂的人捏把汗,畢竟自己老大自己清楚,狠起來從來不留情面,更何況動了他的心頭之好。
“手臂上的劃痕不深,應該不會留疤,等藥效過去,人醒了就沒事。我先出去了。”
季燃塵沒有回應,只是遠遠地望著躺在床上的女人。他深愛著她,不外乎,卻也是傷她最深。
她說,在沒有他的六年里,都是不快樂的。他又何嘗不是?自從她離開以后,煙不離手,酒不離口,每天像精神病人一樣滿心投入事業,被迫接手搖搖欲墜的長夜,面對著比他高過好幾輪的長輩的施壓、刁難,沒敢有任何懈怠。他何曾沒想過去找她,他也有過無數次想把她拉入懷里,告訴她,他愛她,他舍不得她,他離不開她。但他不能,他也不敢。
因為,倘若他賭輸了,他就真的永遠地失去了。可這一次,他分明贏了,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他親手將她,從自己身邊推走。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舒言的睫毛微微顫動,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輕輕轉動了一下胳膊,就吃痛得喊出聲來,愣愣地看了一眼手臂上纏繞著的紗布,夸張倒是沒有,劃痕不深,只是劃痕很長,從手肘一直到靠近手腕的地方。
“醒了?別動,感覺怎么樣?”
男人發話這才讓舒言意識到這里不是醫院,是季燃塵的公寓。嚇得忽地坐了起來,不小心又拉扯到傷口,“啊!”
他急著去扶她,“不是讓你不要動嗎!”
因猛然坐起,身上的被子滑落,舒言的上衣原本就有被撕扯的痕跡,導致她的頸脖、鎖骨和一側肩膀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空氣中,低頭一瞬羞紅了臉,單手孤零零地拉著被子。
季燃塵壞笑了一下,轉身拾起掛在靠椅上的外套,溫柔地蓋在她身上。
那通她看也沒看就接通了的電話,原來是他打過來的啊。
見她不說話,他就先開了口:“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一聲,楊捷是什么樣的人,你自己一個人去見他,你知不知道萬一……”
萬一沒能及時護住你,我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舒言言語微冷,“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勞季總您費心。”
從說話的語氣中聽得出來,她還在怪他。也對,他那樣地傷害她。
他到底想怎么樣?用刀子般的殘忍話語刺入她的胸口,把她說得遍體鱗傷,將她搗得心臟破碎,一灘爛泥,然后再不顧一切地救她。她不需要,她求求他了,放過她吧,她已經支離破碎,沒有什么能再給予的了。
“舒言……”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
“季燃塵。”舒言幾近絕望地打斷他,抱著膝蓋,想要擺脫受傷的手臂,嘗試著跪坐起來,“我求你了,我求你……放我走吧,我什么條件都答應你,你別再走進我的生活,也別再來擔心我的生死了,可以嗎?”
言下之意不就是,從今往后,我的生,和你無關,我的死,更是與你無關。你不必再因為我的快樂而快樂,因為我的悲傷而悲傷。
“我……”
是不是現在,他說什么都是徒勞無功。真是好笑,口口聲聲地說他愛她,會用盡全力去保護她,到最后,自己才是那個傷她最深的人。
她,清醒著,算是什么也沒有擁有,什么也沒有失去,可為什么,就像丟了魂一樣,似乎沒有了心。
季燃塵,我現在才發現,對你的愛,是那樣的刻骨銘心,不知道要再過去多少年,還是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你,被你囚禁在手心。而我,對你來說又意味著什么,想丟棄就可以丟棄,想拿回來就可以拿回來,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有感情,有思想,哪怕這些在你眼里看來都只是玩具、附屬品。
舒言不管季燃塵如何阻攔,她都強制從床上下來,一手攥緊衣領,另一只手提著鞋子,不留任何情面,轉身要走。
季燃塵大步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讓開!”
她從來不會對他表現出這副模樣。
他也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模樣。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給我三分鐘,就三分鐘,說完我就放你走。”
雙方互相也都清楚,再說什么又能怎么樣呢,他們如何從誠摯坦誠,走到現在這樣互相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好,你說。”
舒言看著他,眼里再沒有明眸星辰。
“我知道。”季燃塵開口,“我知道我所對你造成的傷害是不可挽回的,但是在我心里,你從來都不會是那樣的人,那天的事,怪我,是我情緒上來,太激動了,沒有想到會做出那么混蛋,那么傷害你的事。你可以罵我,打我,什么都行,但是不要不理我,不要回意大利。”他垂眸,聲音夾雜著委屈,“至少,不要離開C國。”
一個六年,他半條命都要沒了。
“說完了嗎?”她靜靜地望著他,抽干了所有力氣,“季燃塵,你憑什么決定我的去留?你總用你覺得你所謂對的方式在牽制我,剝奪我的人生自由,可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是什么心情。”
他無力地張了張嘴,如鯁在喉。是啊,他一直都在給他強加東西,都不曾考慮她接不接受。
季燃塵,你知道嗎,因為在乎,你隨便的一句話,一個行為,都會烙在我的心上,而這樣的原因僅僅就是因為,我喜歡你。
她走到門口,“我沒有不理你,我只是覺得夠了,累了,只想好好休息而已,這段時間,你我都冷靜一下吧。”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女人聲色薄涼。
男人尊重她,也沒有再強迫她的去留,只是褪下外套,披在她并不完整的襯衫上,“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若你不愿意,可以拒絕。”
女人垂頭看了一眼落在她身上的西服外套,用手撫了一下,沒有拒絕,只是邁步離開了。
季燃塵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他想起豐子碩在酒吧里與他說的話:
季燃塵,舒言喜歡你,在乎你,這些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嗎?哪一次聚餐她不是坐在你身邊?哪一次活動她沒有找機會站在你身邊?甚至你不聲不響遠離我們的時候,她還愧疚地垂下臉來問我你究竟發生了什么,又或是她做了什么讓你不開心的事情。是,你們變得如今這樣有我的一半責任,可我們所有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眼睛里只有你,這你是知道的啊!
說到底,失去了心愛之人六年是他活該!他沒有勇氣把握舒言的心,也沒有勇氣去相信自己能贏過他們幼年的舍命相護。
如果那年他去把事情問清楚,如果那天他在得知她航班的情況下追去機場,到如今,他們的關系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
可恨世上沒有后悔藥,變得現在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只能傾盡一切去搶救。
正想著,口袋里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男人冷漠接起。
“季總,楊捷人已經抓到了,要怎么處理?”
“位置給我,我有話問他。”季燃塵冷厲應道。
這下算是對楊捷不愿再留一絲情面了,竟敢動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真是罔顧他的女人在他面前苦苦替他哀求,求放他一條生路,保他平安。
關著楊捷的地方不是很干凈,走進去墻壁還有些落灰,男人不小心肩膀蹭得一些,他一面拍著,一面聽到了他的叫喊聲。
“姓季的呢?我要見你們老板季燃塵!”楊捷掙著繩索,挪了挪木頭椅子,“都啞巴了嗎?!我說了我要見季燃塵!”
“楊總怎么不躲了,反而吵著要見季某?”季燃塵目光如鉤,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面前。
男人停止了喊叫,胸膛抖了一下,微微顫栗,又說不出話。
“還是楊總想通了?愿意把東西交出來了?”季燃塵銳利的眼眸一瞇,像是在刻意地隱忍著什么。
男人仰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飄忽,“東西不在我這。”
東西不在他這說得倒是好聽,“不在你這你躲什么?”男人頷首輕笑,“是覺得我長夜手無寸鐵可以任人擺布,還是當我季燃塵是三歲小孩,給幾顆糖就會乖乖地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沒騙你,東西真不在我手上。”楊捷甩出頗有誠意的目光,“你應該去找那位姓史的,他吞了長夜那么多錢。”
“你在教我做事?”男人幽幽冷光。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三番五次與長夜作對,如果我沒猜錯,應該不是楊總本意吧?”
楊捷沉默。
“我知道楊總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只是受制于人,不能說實話罷了。”男人蹲下身子,故作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不過既然如此,可憐的便要是廖志財身邊那位姓郭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