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舒言最崩潰的事情不是季燃塵有事沒事故意找她茬,而是堂堂DG總設(shè)計師糊里糊涂地簽了一份人身自由狀協(xié)議,一大早被叫醒去他公寓拿文件還要順帶給他帶早點。他電話里頭最后一句話是什么來著,記住,早餐要熱的,涼了不要。
門鈴摁得都要凹陷下去了,還是沒人來開門。他讓她一會直接進門,又沒告訴她密碼,怎么進去,電話沒人接,發(fā)消息也不回,只能嘗試自己解開密碼。她起初猜測的密碼還是較為肯定,至少在密碼錯誤之前她是這么認(rèn)為。直到密碼錯誤了三次之后,她才猶猶豫豫地點下那四個數(shù)字,1217。
“啪嗒——”門開了。
她笑了,是苦笑。
得到的竟不是久違的開心,更是失落吧,因為曾經(jīng)的歡聲笑語,到如今的形同陌路,曾經(jīng)差一點就要得到的人,到如今只能依附物質(zhì)來強求她留在身邊。12月17號,這個特殊的日子,原來不止她一個人念念不忘,也會有人像她一樣愚蠢得拿來做密碼。他再次給了她希望,讓她陷入曾經(jīng)的點滴,他是否記得,這是他奮不顧身為她擋酒的那一天,這是他留有余溫的薄唇吻過她額頭的那一天,這是她收到向日葵開心得整晚睡不著覺的那一天,還是,純粹因為這個數(shù)字好看,巧合罷了。
劃開手機主屏,輸入1217解鎖,不由地恥笑了一下自己,怎么也和那匹大灰狼一樣幼稚,看著聊天記錄最后一條依舊是她,關(guān)上手機進門。
進門是玄關(guān),一旁立著鞋柜,擺著的全都是油亮得發(fā)光的皮鞋。右手邊繞過是L型廚房,空間不大,像他這樣,平常應(yīng)該不太用得到,方形原木桌,兩個人用餐也綽綽有余。她將早餐和挎包放下,走進客廳,灰色沙發(fā),暗血紅大理石茶幾桌,對面不遠的投影幕布還在閃爍著藍光,拾起遙控器,順手將它關(guān)了。
他的公寓東西不多,家具物品色調(diào)基本單一一致,沒有一絲亮色系的設(shè)計,總會給人沉悶厚重。抬頭,沙發(fā)右側(cè)被窗簾遮住的是很大的一片落地窗,早晨怎可少了朝氣蓬勃的陽光,剛想將笨重的窗簾拉開,就聽見身后有輕微腳步聲。
季燃塵是剛從浴室里出來的,正拿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全身上下就一件黑色運動褲和腳上一雙拖鞋,發(fā)梢的水滴打在他寬大的肩膀上,舞動的細(xì)珠放肆地在每一寸精雕玉刻的肌膚上劃過,像是惡魔降入人間,兩彎眉渾如刷漆,官刀刻般俊美,邪惡地,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女人,甚是令人血脈噴張,垂涎欲滴,像是要將她吃抹下肚。
她羞紅了臉,立刻回頭,尷尬得都要貼上了窗簾。“我……不是……你能不能先……回房間穿件衣服。”
他低頭看了一眼,訥訥地,“好。”轉(zhuǎn)而笑得更猖狂。
一會要出去面見萊恩公司的馮正濤,等他換好西服出來,舒言已經(jīng)將早餐拆了包裝,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他面前。廚房這個不該空的地方,卻比任何地方都空,冰箱也是,一打開,空空如也,一點像樣的東西都沒有。
“我剛才看你廚房連最基本的油和米都沒有,平時都不在家吃嗎?”
他坐下,不屑一顧道:“不需要,平時應(yīng)酬多,若是餓到受不住,再點外面的東西吃。”
“啊?”他這樣身體怎么受得住,一日三餐都不規(guī)律,胃遲早要罷工。“應(yīng)酬是工作,拿喝酒頂飽,你是嫌命太長嗎?”
他打開熱牛奶蓋子,不著急喝,托著下巴道,“你關(guān)心我?”
“誰關(guān)心你了,我就是……好心提醒。”嘴上說著沒有,身體倒是誠實,又是給他開餛飩蓋子,又是給他遞調(diào)羹。
季燃塵接過調(diào)羹,看了看調(diào)羹,攪拌了幾下餛飩,又看了看舒言,然后放下。這一連串舉動把舒言給整懵了,熱的呀餛飩,這還冒著煙呢,也沒涼,難道是不好吃?不能呀,試都沒試過怎么會不好吃,這家早餐店可是開了十多年了,口碑一直都很好。
正當(dāng)舒言滿目愁容,一臉問號時,男人才惺惺作態(tài),三秒像焉了的軟柿子,耷拉著腦袋,軟綿綿道:“你喂我。”
女人渾身像穿過電流一般,這話入耳是不可思議。她一大早被他使喚跑去買早點也就算了,現(xiàn)在進食還要人喂,有手有腳的,怎么?殘疾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看季總雙手健全,也沒受傷啊。”
“哎呀。”他得寸進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這手吧,突然使不上勁。”假意舀了一顆餛飩,抬不起調(diào)羹,遺憾道:“你看,我都沒力氣拿起來,如果你不喂我,恐怕是要可惜了這份早餐。”
不吃你這套!她環(huán)抱著手,“季燃塵,戲過了啊,沒人陪你演。”
“我沒有演戲,是真的。”
堂堂叱詫風(fēng)云的長夜集團總裁,在自家公寓對著下級賣慘,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舒言盯著冒煙的餛飩,心生一計,不再拒絕,挑眉道:“好啊,我喂你。”
一聽計謀得逞了,季燃塵乖巧坐直身子,聽話得像個孩子。“張嘴。”她舀了一碗混沌最中心深淺不差的位置,就往他嘴里送,然后他就后悔了,太燙了,這是謀殺親夫啊!活生生地要他喪命在此!內(nèi)心怒吼也要硬生生地吞下去,臉漲得通紅地在奔潰的邊緣咀嚼。
“好吃嗎?”她問。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你不是說要熱的嗎,涼的不要,那我就滿足你!
“好……吃……”他硬是擠出笑容,生無可戀道。
趁著上一顆餛飩和下一顆餛飩的間隙,本想著張嘴散一下熱氣,奈何舒言一點不給機會,逮著就往他嘴里硬塞餛飩。在這么下去舌頭不但要捋不直了,口腔都非得燙掉一層皮不可。
不行,要反客為主。“不站近一點,怎么喂。”他沒有再讓她伸手去舀餛飩,而是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其往自己懷里拉。舒言沒站穩(wěn),連人帶勺狠狠地摔進男人懷里,涼涼的唇瓣滑過他的鼻尖,不偏不倚,順勢摟上柔軟的腰肢,看起來像主動坐在男人的腿上,姿勢愈觀愈是曖昧不清。舒言也是立刻意識到,臉上像是著了火一般,從耳根到臉頰,火辣辣地?zé)瑤缀跏钦麄€人倒在男人懷里,起來時略顯艱難。
不過季燃塵能好到哪里去,女人從起身到直立在他的面前,她的指尖不經(jīng)意把他的喉結(jié)到頸肩再到胸膛繞了個遍,可能再晚個一兩秒,他自己都害怕會情不自禁地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情。
他的確已不再是二十歲出頭,情竇初開的少年,可身體是啊,不然喬芮紜也不會幾度懷疑自己弟弟不是正常男人。
舒言不敢看他,尷尬地拽著衣角,類似于這種突發(fā)情況,轉(zhuǎn)移話題,及時止損,“那個……我先去拿文件,你慢慢吃。”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把調(diào)羹放回去,頭都要低到腳縫子里了,還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左拐第二間書房,辦公桌上。”季燃塵輕咳兩聲,也不知是真被滾燙的餛飩嗆到還是在極力掩飾自己的緊張。不過他更相信前者,畢竟他再嘗餛飩時似乎就像失去味蕾一般,能承受的溫度更高一層,無奈,這女人,下手是真的狠。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季燃塵的小細(xì)節(jié)、小動作,都會讓舒言憶起從前,而每前進一步,都在和她草草決定的放下相違背,都在提醒她若是再陷入這沼澤之中,恐怕這次傷得更重,難去得更深。
……
柔和的海風(fēng)卷著一息帶有貝殼、海螺的腥香味,細(xì)膩的沙灘在炙熱的陽光之下,聒噪得想翻動身子。遠處海浪涌起瞬間,可看到一些沖浪的勇士。被海水沖刷過一遍又一遍的濕潤的另一波沙粒,倒是安安靜靜地沐浴,不時有幾只小蟹饒有“撥開云霧見青天”的風(fēng)韻,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回洞。
若不是季燃塵將車子停在了洛云杉酒店的地庫里,舒言都還不知道和萊恩公司理事經(jīng)理馮正濤見面的地點是在海邊。不過好在舒言個子不矮,平時也很少穿跟過高的鞋子,否則就不得不要光腳在沙灘上行走了。
馮正濤,比季燃塵要年長四五歲,在萊恩公司任理事經(jīng)理有些年頭,服務(wù)行業(yè)界內(nèi)也是稱得上腕的佼佼者,不驚,洛云杉酒店正是他旗下較為龐大的產(chǎn)業(yè)。規(guī)模若是和長夜相較,確實遜色許多,不過馮正濤在萊恩上的投資與堅持,和他獨特的經(jīng)營手段,是季燃塵慢慢矚目的,也是他看上的前提。
在這之前,季燃塵和馮正濤會面多次,所以他遠看就能認(rèn)得出他的身形。他沒有季燃塵高挑,身材略顯微胖,一直都是以寸頭示人,斷眉,他這一概風(fēng)格,著實給人些捉摸不透、不敢靠近的遐想。
“馮總,讓您久等了。”
男人一聽見聲,立刻摘掉墨鏡,從沙灘椅上起身,伸手問好,“難得季總有空光臨洛云杉,不知是否招待周到?”
脫下墨鏡,舒言注意到他蹋蹋的鼻子,兩翼微寬,眼窩深遂,有一種涉略世俗已久的說不出的滄桑感,又或是,最近有什么困擾著他的心事。
“客氣了,這洛云杉酒店一如既往令人傾慕,來之前我還擔(dān)心馮總不敢再見季某呢。“
話中有話,馮正濤也參不透這季燃塵究竟是在說眼下他莫名其妙他解約的事,還是更長遠的、更有計劃的買賣。季燃塵垂眸一笑,他又不是什么心胸狹隘之人,玩笑也就當(dāng)作是玩笑。
馮正濤沒有直接回答他什么,只是注意到了季燃塵身后的女人,他打量了她兩眼,帶著詫異的神情問道:“季總,這位是?”
“她是我花重金請來的人,DG的總設(shè)計師——舒言。”他說。
女人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花重金,三毛錢一張白紙黑字的破協(xié)議,外帶坑蒙拐騙,被騙進來長夜的還差不多。“馮總好。”她簡簡單單地問了好。
男人回禮了半個手掌,“DG我還是了解一些,算是在國外名氣漸大的品牌,這幾年在國內(nèi)也是演繹得轟轟烈烈。我妻子是個小有名氣的服裝設(shè)計師。不過看到舒小姐年紀(jì)輕輕就事業(yè)有成,馮某倒也是感慨從前,有些慚愧。”
“馮總言重了。”
“這樣。”今日聯(lián)系馮正濤是私人行程,季燃塵來之前沒有告知他會有女人在場,所以他只提前讓人準(zhǔn)備了男士泳褲。他招呼了身邊的人,“去給舒小姐備一套女士泳衣。”
舒言抬頭看著季燃塵,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男人沒說什么,頷首點了點頭。
“舒小姐,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