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

白畫抓緊林芊芊的手臂，袖子滑落，暴露出兩道一指寬的傷口。

他愣住。

他那位英勇的女帝，為何，為何會落魄至此。

“告訴我，誰傷害了你！”

林芊芊紅著眼冷笑：“跟你有關系嗎？自作多情。”

每句話像利刃刺向白畫，同時刺向她自己。

這傷是為情所傷。

半年前她和元崇吵架冷戰，不慎打碎花瓶，跌倒在地，便落下這幾道傷口，幸好沒傷著臉，否則毀容是板上釘釘的事。又因為她不愛喝藥，不愛用藥，一直放縱至今，所以傷口一直沒好。

所幸天冷了，所以傷口才沒化膿。

白畫拽著她的手，拉到黑暗的角落里。

“別告訴我，你有自殘行為！”

“我有那么傻嗎……嘶，疼。”

白畫狠狠瞪她：“你還知道疼？”幸好他隨身攜帶一些金瘡藥，勉強給林芊芊用上。然后吩咐后面三個唯唯諾諾的侍女：“以后看管好你們娘娘，如果她再受傷，我就扒了你們的皮。”

“嚇唬她們干嘛？”

林芊芊抽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腕子，心里暖暖的。

“算了，謝謝你。”

白畫默然，依舊盯著她那駭人的傷口呆滯。半年來，他為林芊芊傳輸了不少宮外的信息，才好讓林芊芊在背地里有所動作。

他覺得林芊芊很傻，真的很傻，把一切拱手讓人，還讓人陷害自己的家族。

如果是前世的女子，早就打過去了，還用得著說這么多廢話？

林芊芊抬眼一笑：“我說，你能不能別老看著我嘆氣？我這張臉還得罪你了是吧？”

“我心疼你。”

林芊芊表情突然凝固。

打她罵她，損她都好，突如其來一句關心，讓她不知所措。

此時，后方突然有明燈照亮。

林芊芊心里咯噔一聲。

“陛下駕到——”

元崇不知何時出來的。好巧不巧，還在這碰面。

“皇貴妃離開，原來是為了在這見白夫子。”

白畫畢恭畢敬拱手：“微臣要去藏書閣取東西，不料在這碰見了皇貴妃，因此閑聊了兩句，還請陛下恕罪。”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這見面，難免讓人多想。

“朕還沒問，你急什么？”

白畫雙手保持著姿勢，余光瞥了眼林芊芊。

“皇貴妃，朕想問問你，大半夜，你和白夫子在這作甚？”

場面異常的尷尬。

同時讓林芊芊難堪，她已經能想到明天宮里會傳出什么謠言。

元崇明知能阻止一切，卻還問出讓她難堪的話。

“只是碰巧碰到。”

“是么？”元崇眼底帶著對白畫的忌憚和不信任，忽而笑了一聲，讓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皇貴妃，朕今晚想去清幽軒，你陪朕一起過去吧。至于白夫子，朕有事吩咐你，你先在御書房外等候。”

夜風寒涼，鵝毛小雪簌簌飄落。短短一盞茶時間，已將整個皇宮覆蓋成白雪皚皚的樣子，天地間銀裝素裹。

林芊芊回到清幽軒，身材纖瘦，卻不單薄，裹著一身白底紅梅絨毛披風，踏著繡鞋。

侍女們面面相覷，不知該怎么幫她解圍。

“你們下去吧。”

“是……”

旋即，元崇走了進來。黑靴，白衣，青玉腰帶，脫下了白色披風后隨意披在了屏風上，在銅盆中清洗雙手。

燭光搖晃，氣氛沉悶。

林芊芊坐在軟榻上，元崇的陰影靠近，豆大的燭火晃了晃。

“夜深了，就寢吧。”

元崇有趣地看著她：“那你這是要去哪？”

“陛下睡寢殿內，我去外面的軟榻躺著。”

頓時，她的小手被元崇抓緊，被狠狠裹著。

這是作甚。

“你是不是在心疼白畫？”

林芊芊愣了下，嗤笑一聲。

原來還在懷疑她和白畫啊。

“陛下說什么就是什么。”

“林芊芊，你現在連解釋都懶得說了嗎？”

沖她發什么瘋？有病吧。

林芊芊壓抑了半年，憋得她快折壽了，今天金殿上的家宴更是讓她顏面盡失，還有剛才的事。

樁樁件件，元崇有為她考慮過嗎？

“你喜歡白畫，對不對？！”元崇突然擰緊她的肩膀，聲音激動。

林芊芊力氣不小，可還是掙脫不開，冷冰冰一句：“陛下發什么瘋？”

話音一落，主動兩人的關系會再后退一步。

元崇松手，那雙朗目充滿寒意。

“我登記這些時日，你什么時候給過我好臉色？芊芊，我說我有難處，你未免覺得我虛偽。每次我想跟你解釋，你卻冷冰冰的回復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交流。”

所以歸根到底，是她林芊芊的錯？

她應該識時務點，承認自己的錯。

“陛下說得很對，一切都是我不好，當初我就不該執意進宮，害得陛下陷入兩難的境地。”

“林芊芊！”

“臣妾在。”

“從今天開始，你不準離開清幽軒半步！”

林芊芊一直相信元崇再怎么動怒，都不會發泄在她身上。

現實告訴她，她還是低估了一切。

她一直相信年少的感情純粹真摯，能貫穿一生。

她真傻。

“陛下說什么就是什么。”

元崇甩袖離去，徒留一地月色冷艷。

林芊芊感覺很累，從沒這么疲倦過。

被自己喜歡的人誤解，懲罰，這些都不算什么。可恨的是，元崇已經不愿意聽她解釋，不相信她的話，甚至，質疑她的清白。

這是她最無法容忍的事情。

這一夜，白畫亦是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夜。

直到天亮，膝蓋都快被凍僵了，張公公才抱著拂塵過來。

“白大人，你可以走了，陛下不會見你的。”

白畫勉強站起來，膝蓋發麻，笑道：“多謝公公提醒。”

“白大人慢走。”

白畫身影踉蹌，走得一瘸一拐，路上被不少小太監笑話。

他如果真的走了，這深宮寂寞孤苦，林芊芊怎么熬得住？她身邊連個能可靠的人都沒有。

唉。

這輩子，他算是為林芊芊操碎了心。

出了宮，白畫照常會去林家一趟，首要的事情，便是稟告林芊芊的情況。

白畫不是報喜不報憂的人，一盞茶的功夫，將林芊芊在宮里的事情都一一告知。

林東的眉頭一次比一次皺得深。

“陛下待芊芊，果真這般無情……”

“昨夜相逢，我觀察到陛下對皇貴妃的態度不是很好。”

“都半年了，他們還是沒和好嗎？”

白畫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不如，找個機會讓皇貴妃出宮吧。再這么下去，遲早會出事。”

“我也這么想，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兩人談話時，林成民回來了。

最近林成民入了兵部辦事，頗受青睞，半年內連升三級，如今已經是副校尉級別。

得知林芊芊的事情后，三位哥哥在家里憂心忡忡。

“皇后如果誕下子嗣，那芊芊在宮里的地位就更加不保。”

“我們這些在宮外的，是不是得想想辦法？大哥，你說呢？”

林東嘆了口氣，他們無法長臂管轄。而且宮里的事，他們根本不可能摻和。

此事還得看林芊芊自己怎么選。

如果林芊芊要榮華富貴，和元崇安穩度過此生，那她會低頭。

但若是林芊芊執拗，相信對錯，那事情就由不得他們控制了。

清幽軒內的林芊芊還在軟禁中。

宮門緊閉，從外面看來神秘兮兮。白天時，有不少宮人都會路過此地，在見到清幽軒時，都會避而遠之。

期間，坤寧宮獲得了盛寵。

元崇每天都前往坤寧宮，經常夜宿在那。距離江幼薇誕下孩子約莫還有四五個月的時間。

林芊芊一直心如止水，可聽到這些消息，依舊忍不住心寒。

外面突然一陣嘈雜。

林芊芊出來看時，梅翡倒在了血泊中！

“放手！”

“娘娘，梅翡想去御膳房，沒想被這群守衛攔住，還被打傷。”梅馨在一旁落淚。

林芊芊喝道：“誰允許你們碰清幽軒的人？滾！”

“還請皇貴妃記住，現在您被軟禁，只要是清幽軒里的人，都不能出去。”

“先喊太醫院的人來。”

“不行，還請娘娘記住卑職剛才的話。”

此時，林芊芊眼前兩扇大門被狠狠關閉，梅翡躺在她懷里奄奄一息，情況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