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岱到后山時,白紫竹正照看著一只紅狐。
麻岱瞧著疲憊的白紫竹,很是心疼,他靜悄悄地走到了白紫竹的旁邊。
“師妹,這一早,你可有什么發現?”
白紫竹見到麻岱后,松了一口氣,說道:“今天一早我都在這里,我在這林中觀察了一圈,發現這杏林中的環境并沒有出現什么異常,紅狐大致也都瞧過了,并不是所有紅狐有疾,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這些紅狐病情輕緩不同,癥狀也不盡相似,所以我懷疑可能是近期紅狐多吃的食物出現了什么問題,并且此疾可能具有傳染性。”
麻岱聽到傳染二字,皺起了眉頭,隨后說道:“傳染性?這可有點麻煩了,這疾病一旦具有傳染,就猶如這杏林中的花粉被風吹散一般,滿地都是,將會是非常棘手的事情。”
“師兄這比喻倒是十分貼切。”白紫竹微微一笑,說道。
“師妹可有估算,如今生病的紅狐有幾多?”麻岱又問道。
白紫竹說道:“可能是近期的食物出現的問題,紅狐也是近一兩日得病,所以大家也都沒有發現有異,我們杏林苑的紅狐向來與人親近,醫治起來倒不是太難的事情,乘機將所有紅狐診治,把患有疾的紅狐與健康的紅狐分開,也能省事很多了。”
麻岱道:“既如此,接下來我去查看一下近來紅狐的吃食,師妹路途奔波 ,昨天才回醫館,昨天又沒能休息,今天又累了一早上,先回去歇息吧。”
“無礙,師兄一早都在傳道授業,也很是辛苦,我豈能獨自歇息。”
麻岱看了一下白紫竹,只得說:“那一起吧。”
白紫竹微笑道:“行。”
麻岱便和白紫竹一道走著。
“師兄,昨晚你可仔細瞧過阿檗了,情況如何?”
昨夜白紫竹要麻岱仔細瞧過阿檗,但因太遲便沒有多問。
麻岱回答:“師妹行醫善用藥,將阿檗照顧的很好,自是知道阿檗身體康健,我也仔細瞧了,身體無患。”
“這些我也知道,阿檗能聽懂我們講話,看著也什么都懂,只是為何就是不會講話?”白紫竹問道。
“師妹可曾想過有一些疾患來自病人的心?這么多年我瞧過很多病人,其實很多人身體康健,但是有心疾,我想阿檗也是這樣,我觀察阿檗不愿與人交流,他的心疾恐是來自人?”
“來自人?此話怎講?”
“他怕人,所以害怕與人講話,也可以說他不愿與人交流。”
“可是他不怕我和白芍,為何也不愿與我們交流?”白紫竹有些著急。
“許是對你們太熟悉了,就像熟悉他自己一樣,對你們的依賴,讓他很安心,便不想有所改變。”
“該如何醫治?師兄可有法子?”
“這種心疾,可能是來自一種大環境,我想如果要醫治此疾,需要一個契機,這個契機是一件事或一個人均有可能。”
“契機……”白芍喃喃道。
“對,一個契機,一個他想改變自己的契機。”
兩人說著走著,便到了地方。
“堂主,此薄記錄紅狐近日所有吃食,這些食物也在此。”青緹遞給麻岱一個薄子說道。
麻岱接過一個薄子,翻開看。
白芍仔細檢查著每一個食物。
“是雞,雞有問題。”
麻岱和白芍不約而同地說道。
“師妹和我想到一處了。”
“我們醫館狐貍一直是散養,所食一直是杏林中的小動物,偶爾投喂,早上我瞧過杏林并無異樣,唯有雞是來自別處的,問題也只能在這兒了。”白紫竹又道。
“青緹,我看這薄子上寫著有來自雍都的雞是怎么回事?我們的雞不是都來自古嶺嗎?”麻岱問道。
“堂主,這些前幾日有來自雍都求醫之人帶來的,我們拒絕無果,況且路途遙遠,也不好再讓他們拿回去,就留下來了,這些雞也并沒有很多,我們就喂紅狐了。”
“所以得病的狐貍也不是很多,那些病情較輕的可能是被傳染的。”麻岱慢慢說道。
“傳染性!”麻岱和白紫竹又異口同聲道。
“這次怕是要有麻煩了,雍都恐怕是要發生瘟病了。”麻岱說道。
“青緹,這些雍都來的人所得之病的癥狀是?”白紫竹問道。
“雍都一行共五人來求醫,所得病癥相似,惡寒發熱,頭痛項強,肢體酸痛,舌苔薄白,脈浮。”青緹答道。
“誰診治的?有開什么藥?如何?”白紫竹又問道。
“由我們丑房醫師診治,開了發散風寒方子,都有好轉。”青緹又答道。
“還是多注意一下比較好。”麻岱開口說道。
“是,堂主。”
麻岱沉思了一會兒,又說道:“青緹,留意一下雍都的消息,若是有瘟病,我們得去一下雍都了。”
“是,堂主。”青緹答道。
“雍都是王城,若是有瘟病,師妹去恐是不便,我去即可,師妹留著醫館照顧紅狐可好?”麻岱又小心翼翼詢問白紫竹道。
“也好,我留在這兒還可以照顧阿檗。”白紫竹淡淡地回答道。
“青緹,將醫館的雞都盡數焚燒,吩咐下去,此月禁食肉。”麻岱又趕緊吩咐青緹道。
“是,堂主,青緹且先去安排相關事務。”青緹話罷,便離去了。
只留麻岱同白紫竹在一處。
麻岱又看了看白紫竹幾眼,猶豫不定,還是說道:“我聽聞這幾年他一直在尋你,如今你不避不躲出現在杏苓苑,消息恐怕也是會傳到宮里,此次雍都若是有瘟病,師妹你……”
白紫竹抬牟,打斷麻岱的話:“師兄,我此前在雍都見過他了。”
麻岱怔了怔,說道:“三年前,雍都便有傳言,說這藥醫白紫竹使人起死回,我對此消息全然不信,我以為這種傳言都是假的,我縱使知道起死回生是離譜的,但我更不愿意相信的是師妹會獨自出現在雍都,我雖是不信,還是去了雍都,沒有見到你,我便以為傳言是假的,近日師妹又是出現在雍都,還見了他,如今看來師妹竟還是沒有放下他。”
白紫竹又言:“師兄,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我選擇回到醫館,就是想將過去都放下,如今我只想將阿檗和白芍好好養大。”
麻岱語言略顯激動:“為何你單單出現在雍都,難道你就不怕?你就不怕,若是他又將你禁錮在宮里,你又如何能回來醫館?”
白紫竹皺眉,繼而說道::“師兄,他從不曾逼我,以前是我要留在宮里的,如今也是我要回來的,他從不曾逼我,以前不曾,如今也不會。”
“……”麻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師兄,今日我們都累了,就先回去吧。”
白紫竹獨自走了,只留麻岱神色悵然,自言自語道:“從前也不曾嗎?為什么從前也不曾?為什么?”
……
白紫竹匆匆趕回房間,白芍氣呼呼坐在一旁,阿檗拉著白芍的衣角緊挨著白芍。
“芍,你們這是怎么了?發生什么了?”白紫竹見此,問道。
“師父,原來這天底下的小孩都一樣。”白芍氣憤地說道。
白紫竹被這一句話噎住了,一時愣在了原地,她想起來麻岱說的話:“他怕人,所以害怕與人講話,也可以說他不愿與人交流。”
“怪師父,是師父沒有保護好你們。”白紫竹抱住了白芍和阿檗。
“師父,我討厭他們。”白芍又說道。
白紫竹又再次被這句話噎住了,幾年前,她在洛城遇到父母離世的白芍,一人孤苦伶仃,卻也是極為燦爛的孩子,這幾年有了阿檗,自己對白芍的關心也少了,只一味地保護阿檗不被欺負,卻也不曾注意白芍也同樣需要顧著。
白紫竹沉思了會兒道:“芍,以后都不許再這樣講,師父知道你太在乎阿檗了,這幾年師父也是只教你如何護著他,卻不曾告訴你,你也是孩子,你雖大阿檗幾歲,但終究是孩子,很多事情你還不懂,那些小孩只是不懂事,等他們長大了,自然不會這般了,你若是因此心里生了厭惡,你就無法像孩子一般,無邪地長大,很多事情不要去計較,師父會教他們懂事的,芍,你不要如此。”
“師父,我知道了。”白芍委屈說道。
“你不怨了?”白紫竹柔聲問道。
“不怨了。”白芍撅嘴道。
“瞅瞅著這小表情,你記得,不懂事的小孩由我們大人來教,作為小孩的你,無須操心,你和阿檗只要學會如何長大即可。”
……
杏苓苑的規矩,向來是史課得由堂主親自教授,前些年白紫竹不在,史課便是由麻岱一人教授,如今白紫竹回來,自是要一同教授。
白紫竹到學堂時,大家還是一如既往地沉著臉。
白紫竹初回醫館,這些孩子先前也是沒有見過練藥堂堂主,一個個端端正正坐著,不知道這堂主的脾氣秉性,都不敢有所動作。
望著坐著的,那一張張稚嫩的臉,白紫竹咽下了許多的話,都是些孩子,又能懂些什么。
這一堂課便又是過去了,白紫竹暗自決定,先帶阿檗離開醫館,等紅狐情況好些了,這些個孩子便都沒有了怒氣,到時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