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個月前,聽聞錢家公子就是送了銀錢才脫罪的。”老漢仔細回想著,裴月凝的目光狐疑的看向魏禮,兩道視線犀利對上,電光火石間一切都已了然。
錢士銘為了出獄幾乎花光了錢家的所有家底,而他之所以能東山再起,正是裴葉拿著從裴家偷來的錢財為他輸送了新的血液。
薛明績挪了一下腳步,擋在兩人中間,裴月凝的目光被眼前一抹淺藍色的身影占據(jù),目光空洞無神,反是魏禮先一步移開目光。
“可李彪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釋放名單之上了啊。”魏禮道明真相,在場之人陷入沉默之中,空氣寂靜得可怕。
嚴凱或許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拿錢辦事的本事,只是利用自己手上的權力捂著釋放的名單,借此壓榨囚犯家屬,而面對錢士銘這樣罪名可大可小的人也要狠狠的剝削一筆。
“他的錢來路不正,也該歸還給你們。”裴月凝將那摞銀錢握在了老漢手里,老漢攥得更緊了些,“不能任由嚴凱繼續(xù)坑害百姓。”
裴月凝這話是抬起頭對著面前的薛明績說的,薛明績神情嚴肅,負手而立,“即便知道真相,但沒有證據(jù)也是奈何不了嚴凱。”
“贓款已經(jīng)被你劫走,又無其他人證過堂作證,如何能定嚴凱的罪名?”
裴月凝低著頭左右踱步,猛然轉身一手叉在牛皮的腰帶上對著眾人道:“那就抓他個現(xiàn)行,要他無從推脫!”
“小女愿意幫忙。”少女上前一步盈盈施禮,這次反倒換做裴月凝不好意思了,“這可不行,我不能再拖你下水了,我孑然一身,最壞也就是這樣了。”
裴月凝兩袖清風,即便著一身男裝,眉眼間依舊英姿颯爽不輸男子,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又帶著小女子該有的嬌態(tài)。
說出此話的時候眼中泛著心酸,卻笑容一掃而過,學著儒生的模樣拱手施禮,拉著薛明績一路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少女的執(zhí)拗,但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他們即將順遂的生活,真羨慕他們不日就能一家團聚,在未來的某一天,她應該也可以。
“他們不會跟上來吧?”裴月凝在小巷里喘氣,見沒人跟上來立刻松了手,身后的薛明績神色自若,沒有她那樣羸弱。
“不會。”薛明績望向空蕩的小巷又轉過頭看向她,“你救了她兩次,難道只是單純的路見不平嗎?”
“是。”裴月凝清澈的目光毫不避諱的望向他,“我曾在絕境時也盼著有人能在救我,可一直沒有等到...她與我曾處境相似,所以我不會放棄她。”
裴月凝又是微微一笑,故意扯出無所謂的笑容,落在薛明績的眼中有些灼熱,她說的該是錢家搶親一事,好在自己歸來時她并無事。
“我亦不會放棄你。”薛明績輕柔的話飛入她的耳中,裴月凝瞬間嬌羞起來,臉頰飛上兩抹紅暈,又極力壓抑著自己的這種朦朧的情愫。
他的心中只有責任與忠義,并無兒女私情。
言猶在耳。
裴月凝仍學著儒生的模樣,長長一揖,一躬到底,“多謝薛九叔了。”
她也勉強的呼出一口氣,嘆息自己又想了不該想的事情,快步的走到街巷深處,黃昏與夜色交接之時,天空變成湛藍色,直至最后一絲光亮落下,大地陷入黑暗之中。
裴月凝放慢了腳步在黑暗中徒增恐懼,利刃貼著她的耳畔呼嘯而過,清楚的看見映在劍身上自己驚懼的目光,這一劍本可以刺傷自己,似乎是刺客有意避開。
皎潔的月色照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裴月凝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落入刺客的團團包圍之中,薛明績疾奔而來,倒是讓那領頭的刺客狹長的雙眸流露出極度亢奮的兇光。
裴月凝周身籠罩著寒氣,被這壓迫的恐懼束縛得不敢動彈,若是說她還敢與那些惡奴一搏,到了眼前卻一動不敢動了,這些人的身上彌散著濃烈的血腥味,仿佛一直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行動敏捷讓裴月凝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裴月凝覺得腰上一緊,自己被領頭的刺客抱起,躍然于屋頂,居高臨下的觀看著一出好戲。
領頭的刺客利落的比劃了幾個手勢,刺客極有默契的拉開攻勢圍繞在薛明績身邊,像是挑釁野獸的鬣狗,躍躍欲試又不敢上前。
“放人!”薛明績一聲怒喝,驚得刺客徒然一怔,領頭之人非但不按照他的話做,反而隔著黑巾越發(fā)貼近裴月凝的臉頰,嗅著她臉上幽微的香氣。
利劍搭在裴月凝的頸部,她也不敢妄動,只覺得刺客身上莫名的脂粉香更嗆人。
薛明績話不多說,一躍而起,卻被身邊刺客用劍逼落,仰面任由那長劍貼身擦過,行云流水般躲避開,未能傷及分毫。
雖然薛明績一直占據(jù)優(yōu)勢,但在刺客默契的配合下終是在薛明績的胳膊上劃下第一道傷,薛明績受傷后退,刺客步步逼近又從身后襲擊在右肩上傷下一道。
裴月凝掙扎著想要逃離,被領頭的刺客反扣住肩骨,手臂使不上力氣,受傷的左手無力反抗,只能用右手按住劍柄,“你們休想用我威脅薛九叔。”
裴月凝將劍柄上移,想要以此震懾刺客,也讓薛明績免于掣肘,反是那領頭的刺客更為緊張,生怕劍鋒傷到裴月凝,用左手奪劍,劍尖刺破腳下的灰瓦。
“勇毅王的女兒,真是烈性啊。”領頭之人聲音尖細,蒼白的指尖只觸碰到裴月凝的衣角,就這樣被她逃脫。
逃離魔爪,裴月凝提著衣擺在屋檐邊踱步奔走,不敢往下屋檐之下,越看腿越抖越是跑不動,盡可能的與那人拉開距離,猛然回頭威脅道:“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只看了一眼,裴月凝就開始心慌,她真的跳下去估計腿會斷,那時就真的跑不掉了。
領頭的刺客見薛明績仍與手下周旋,不緊不慢的走向裴月凝,把玩著手中的利刃,冷漠尖細的聲音再次傳來:“跳啊,只要不傷到臉就好,哪怕斷條胳膊斷條腿我也能回去交差。”
裴月凝趁著與他交涉之際,雙手背在身后,將自己的牛皮腰帶解下,聲音略有顫抖,“哦?看來你的目標是我啊,那我跟你走...你放過薛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