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凝懶散的扶著門框走了出來,感覺自己渾身沒有一點氣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
“怎么了?”薛明績腳步未歇上前扶住,托住裴月凝的手臂一臉關切,“可還有力氣走回去?”
成衣店內的伙計看著兩人舉止親密在一旁竊竊私語,裴月凝回眸時,利落的將自己的手從薛明績臂彎中抽出來,朝著擺了擺手道:“既然都忙完了,就趕緊回去歇著吧。”
“是。”伙計們笑嘻嘻的撩開簾子走近內院,只有王鏡一臉淺笑的恭敬拱手行禮。
薛明績見她臉頰泛紅,似乎不愿引人注目,一手攬過裴月凝的肩膀道:“現下夫人可愿隨我回府了?”
方才走進內院的伙計聽到薛明績的聲音,又一臉興沖沖的躲在簾子后偷偷觀瞧,一個個如疊羅漢一般拄著下面人的腦袋。
最上方的伙計撩開簾子一角偷偷看著,朝著下方人說道:“咱家大小姐這么厲害的嘛,已經收服了薛侯,從前薛侯可不情不愿的!”
“現在薛侯可樂意的很。”伙計嘴角瘋狂上揚,但笑容又逐漸凝固,“薛侯不會真的要娶咱家大小姐吧?”
問題仍在一層層繼續,伙計雙手拄著膝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以防止摔倒,“怎么不會!薛侯都像陛下求得賜婚的圣旨,咱家小姐敢違抗圣旨嗎?”
最底下的伙計低沉的思索了半天,隨后篤定般的搖了搖頭,他這一搖頭,上面的人全都沒了支撐點,伙計們全部摔在地上。
王鏡已然走到門口,看著裴月凝關切回頭,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但那笑容看起來很是勉強,隨即將成衣店的店門完全關閉。
目送走了裴月凝之后,王鏡才有閑暇來管教這些不懂事的長工,邁步而來,走路帶風,伙計們嚇得你推我搡的站起身,顧不得什么臉面,只想盡快逃離。
被壓在最下面的伙計,被踩了好幾腳,每次掙扎得想要站起身,可最后還是被人用手按頭壓了下來。
“你們等等我啊。”伙計見人都走光了,匍匐得爬了兩步,艱難起身捂著自己被踩壞扯爛的衣衫前去追趕。
王鏡不慌不忙的走在后面,他們根本跑不了,每當大門落鎖之后,成衣店內便是他的天地,這些人無法逃離自己的掌握。
袁晧寧迎面拎著水桶而來,本想走到柜臺前去打掃,看著迎面慌張落跑的伙計,只能懵懂的站在原地,當最后一人衣衫破爛的跑過時,他才提著水桶繼續前行。
迎面而來的便是走路生風的王鏡,他步伐從容,行走其間,似乎有一種很強的氣場,袁晧寧低下了頭讓開了一條路讓他先過。
王鏡未發一言,就好像眼前沒這個人一樣,又繼續朝著那些犯錯的伙計走去。
不知道為何王鏡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云淡風輕,但又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袁晧寧渾身打了個冷顫之后,默默的走到柜臺前用帕子擦拭灰塵。
袁晧寧蹲在一旁擦著那張紅木椅子,掌心觸碰到紅木桌椅時,似乎還能感受到淡淡的余溫,似乎何湘湘身上淡雅的香氣似有殘留。
左右觀瞧了確認沒人之后,袁晧寧坐在那張椅子上,雙手愜意的搭在把手上,整個人放松起來,似乎能切身感受著到何湘湘坐在這椅子上的感覺。
將頭輕輕搭在柜臺前的桌案上,自己仿佛一直在暗處觀察著她,或站在遠處或站在她的身后,何時能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想到此處,袁晧寧只覺得心中微微發痛,一顆熱淚順著臉頰滑落,雙眼緊閉,似乎是要與這黑暗融為一色,這樣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心中仍保留著何湘湘的模樣。
袁晧寧在夜色中沉沉睡去,眼角仍有些濕潤,冬夜中寒風蕭瑟,眼角那不容易被人察覺的淚痕不知不覺就會被寒風吹干。
不知過了多久,袁晧寧只覺得耳邊傳來沙沙的聲響,將他從睡夢中喚醒,年邁的老者正彎著佝僂的脊背用抹布賣力的擦拭著桌案。
汗水灑在他花白的發絲間,透過月色泛著點點銀光,袁晧寧輕聲喚了一句,“溫伯...”
溫臨看著他慈祥的笑著,“小少爺,您睡吧,這點活,老奴馬上就干完了。”
“這是我的活!”袁晧寧猛然站起身,上前一把奪過溫臨手中的抹布,睡意已經被一股無名怒火驅散,他不生溫臨的氣,而是在氣自己。
自己還是這般沒用,竟然會在干活的時候睡著,而且都不能將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偏偏讓年邁的溫臨繼續替自己操勞。
袁晧寧半蹲在地上,擼起自己的袖子,一只手賣力的用抹布擦拭著椅子腿,椅子上的毛刺勾壞了抹布袁晧寧也全然沒有察覺。
“小少爺,老奴見您睡得香甜,就沒有吵您,想讓您多睡一會兒...這點活,老奴來干也沒什么的...”
溫臨雙手已然無處安放,看著袁晧寧的背影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袁晧寧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帶給溫臨別樣的感受,口吻變得溫和起來,“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你回去歇著去吧。”
“老奴成日不是吃就是睡,這不干活...豈不是成了干吃白飯的廢人了嗎!”
溫臨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就是最大的無用,甚至辜負了故去袁雄的重托。
“以后...我養你,你什么都不用做!”袁晧寧抿著嘴,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即便背對著溫臨,還是能覺察道溫臨在默默的抹掉眼淚。
“老奴多謝小少爺了。”溫臨想要跪下去,被袁晧寧一把摻住,“以后不許動不動就跪!”
“是、是...”溫臨被袁晧寧輕輕推了出去,一步三回頭看著已經長大的袁晧寧,忍不住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淚水,“長大了,小少爺長大了,主公,您看到了嗎?”
溫臨仰天高喊,似乎是在告知給袁雄一般,即便他現在故去,也能對九泉下的主公有所交代,自己終是沒有辜負他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