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凝用袖子擦拭額間的汗珠，深吸了一口氣，手臂已經累得顫抖，瞇起一只眼睛，已經瞄準了那靶心。
箭矢離弦，聽到白羽箭射在靶子上的聲響時，裴月凝閉上了雙眼，她期待自己射中，也不枉費自己一下午的努力。
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道：“不錯嘛，這么多箭終于有一支射中了靶心。”
裴月凝猛然睜開眼，果然這一支箭射中了，高興的高舉弓箭開心的道：“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九叔，你快看！”
“看到了，月兒真棒！”薛明績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作為回應，裴月凝捂著自己的額頭傻笑，一轉頭看著被扎得滿滿的靶子就沒那么開心了。
“看來我有的收拾了。”裴月凝叉著腰，練了一下午的成果還是要自己收拾，生無可戀的朝著對面走去。
薛明績走到她的身邊，一把奪過裴月凝手中的長弓，“我陪你一起。”
兩人將白羽箭全部拔下，裴月凝捧著厚厚的一摞與薛明績并肩而行，“九叔，你不是早就該離開書院了嗎，怎么到現在還沒走？”
“等你啊，月兒練的認真，我豈能獨自離開。”薛明績走在前面，裴月凝已經被白羽箭遮住了視線，只能看著地上薛明績的影子悄悄跟隨。
兩人將弓箭擺放整齊后，從書院走了出來，夜色也逐漸暗淡下來，一路并肩回府，路過成衣店時，在門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前，探著頭朝店內探望，遲遲不肯進去。
“魏大人。”裴月凝拱手施禮，“怎的在這里等魏夫人啊？”
裴月凝順著魏禮的目光看去，何湘湘正坐在柜臺后算賬，一旁的袁晧寧也已經換了衣衫，又穿著暗沉的伙計衣服，在店內忙碌起來。
“你這店里到底有多少事，別累壞了我家夫人！”魏禮叉著腰沒好氣的道，仰頭看著薛明績眸色陰冷，不由得朝一旁退去。
“看來魏大人是公務少了，都有時間過問旁的事情了。”薛明績冷聲道，雙手環在胸前，站在此處，迎面而來就是一種壓迫感。
“薛侯...不也一樣？”魏禮暗戳戳的瞥了一眼裴月凝，這奉恩侯不也是閑來無事，日日陪在這小女子的身邊，他哪里來的底氣說自己。
兩人僵持間，目光中夾雜著電光火石，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魏夫人。”裴月凝笑著邁入成衣店，隨即輕聲轉頭對著薛明績道：“九叔，在這里等我一下。”
魏禮得意的仰起頭，現在他們倆真的一樣了，都被迫不能踏足成衣店。
“裴小姐。”何湘湘見到她臉上才綻放出笑容，“聽聞你去瀚林書院聽學了，感覺如何啊？”
裴月凝張開雙臂，讓她看著自己這一身衣裳，更像是一種束縛，“像不像個讀書人？”
“倒是斯文了不少。”何湘湘捻著帕子抿嘴笑著，一旁的芝芒也偷偷樂著，“奴婢覺得裴小姐，內里還是個愛笑的活潑主。”
袁晧寧在一旁用余光輕望著何湘湘的笑容，他似乎甚少看到何湘湘笑，一時間目光盯著舍不得移開。
“咳咳！”裴月凝輕聲叮囑，“嚴肅些，我現在可是一書生，與袁公子一樣。”
何湘湘扭頭間看到袁晧寧正望著自己，笑容褪去，變得嚴肅起來，“一樣優秀。”
袁晧寧被她夸贊，羞澀的低下了頭，“您謬贊了。”
裴月凝砸了砸嘴，這袁晧寧倒是變了不少，拉起何湘湘就往外走，“這里交給我吧，魏夫人還是先回府吧，不然魏大人怕是要急壞了。”
說話間雙手輕輕一推，將何湘湘推出了店外，魏禮上前一把將何湘湘抱在懷里，“裴小姐該有些輕重，這多危險。”
“魏大人這不是接住了嗎？”薛明績負手而立，“裴小姐不也是為你著想，不然哪里你能這么快抱得美人歸。”
“哼~”魏禮冷哼一聲，高傲的攬著何湘湘步上馬車，“夫人咱們回府，不理會他們。”
何湘湘被魏禮拉上馬車，甚至沒有回頭，袁晧寧的目光一直盯在馬車上，直至完全消失在視野之中。
“王掌柜，天色不早啦早些打烊吧。”裴月凝丟下一句話給王鏡，王鏡拱手應承，吩咐人上板。
裴月凝將袁晧寧拉出了店內，袁晧寧目光發直，裴月凝不得已用手阻斷了他的視線，“別看了，人都走了。”
“哦。”袁晧寧這才收回目光，有些拘謹的低下了頭。
“我在城郊還有處閑置的一處小院，你不如帶著溫伯先住在那里，免得住在店里多有不便。”裴月凝嚴肅的與他說道。
袁府的宅子已經被她賣了，雖然是為了斷他的后路，但現在看來也是變了不少，該讓他一點點變回從前的生活了。
“這里挺好的，我愿意留在這里。”袁晧寧話中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多余的考慮，“我憑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這沒什么可丟人的。”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
裴月凝咬了咬嘴唇，望了一眼身邊的薛明績，似乎是有所顧忌，薛明績輕笑一聲，將裴月凝支開，“月兒不去查賬嗎，今日事今日畢，難道要叫魏夫人回來嗎？”
“哎，我去。”裴月凝只得接替何湘湘的爛攤子，小巷內只留下薛明績與袁晧寧。
“有句話我得提醒你...”薛明績語氣變得嚴厲起來，看袁晧寧虛心受教的模樣，忍不住提點道：“那人是魏夫人，始終是魏夫人，你該知道分寸。”
“我知道。”袁晧寧低下了頭，“我以為九叔能明白這種感受...”
“我自幼無父無母...”袁晧寧的聲音有些哽咽，“突然遇到一個人像長輩一樣諄諄教導...就好像人生中照進了一束光。”
薛明績點了點頭，望著成衣店內屬于他的那束光，穿過重重陰霾照進了他的心中，“你自己注意分寸吧。”
“多謝九叔。”袁晧寧的眼中多了些感激之情，他就知道薛明績是懂自己的。
薛明績環抱著雙臂，站在黑暗中望著裴月凝認真對賬的模樣，如今她已經變得成熟起來，與原來判若兩人，現在的她，不禁讓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