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下文，合歡的心情都從一開始的緊張變得松懈了下來，追問道：“而且什么？”

陶千宜笑著擺了擺手，繼續吐出在她耳中如惡魔一般的話語。

“沒什么，動手吧。”

合歡睜大了眼睛，陶千宜繼續道：“哦，對了，既然剛都已經說了你是初犯，這么鮮亮的丫頭……呵，確實，就算是本姑娘，也舍不得讓些粗使婆子來行刑?！?

略是沉吟了一番，陶千宜忽而笑了，點名道：“合樂?！?

站在房門附近的合樂，聞言身子一顫，早在一開始合歡跪下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卻沒想到這火會這么快的燒到她身上。

但好在合樂與合歡并不一樣，她自小長在伯府里面，先前又有在陶老夫人房中伺候的經驗。所以，即便心中有些忐忑，但表面上的舉止看來還是要鎮定多了。

合歡站了出來，聲線平穩的行禮應聲：“奴婢在。”

掃了一眼，陶千宜不甚在意的“嗯”了一聲，開口道：“你是祖母那邊送來的丫鬟，規矩方面想來應該不用我再多說什么。喏，掌嘴二十，你來，記得報數?！?

指尖微顫，合歡再次俯身，“奴婢遵命?！?

合歡連連搖頭，比起刑罰本身，她甚至更為抗拒讓合樂來做這個事情。

要知道，她一開始之所以會選擇挑釁這院中的老人，為的不過就是立威二字，如今還沒有做什么，要是就讓合樂給打了，那不是無形之中，她日后都要低合樂一頭了嗎？

“還請姑娘開恩啊?！?

合歡手撐在地上，雙腿亂蹬，連連后退。

而合樂此刻同樣也是心有顧忌，雖然有依言向著合歡走去，卻也沒真的動手，只盼著合歡能夠再努努力，最好是求得三姑娘回心轉意。

“姑娘，對了姑娘，奴婢記得，芳菲院中不是早有規定，說是廢除了掌嘴這事情嗎？姑娘，這可是姑娘您早先自己定下來的規矩，還請姑娘開恩，奴婢錯了?！?

合歡慌不擇言，就連合樂也是停下了動作，跟著看向了坐在上首的陶千宜，就盼著這件事情能夠揭過去。

未想，陶千宜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的，只是冷聲問道：“合樂，為什么本姑娘還沒有聽到聲音？”

白瓷的茶杯，幾無聲息的被放在了桌面上，卻讓注視著這一切的合樂，整顆心臟都好像被人給攥緊了一般。

“還是說，是本姑娘這里廟小，驅使不動你這尊大佛了？怎么，是要本姑娘親自送你回榮康院嗎？”

“奴婢不敢?！?

合樂不敢再磨蹭下去，目光掃過屋中其余人，見沒人肯分給她半分目光，就更別提說是要出手幫忙。

合樂只好咬了咬牙，快走兩步，一手鉗制住了合歡的胳膊，另一手高高揚起，重重落下。

雖然是作為在陶家世代為奴的家生子，但他們家在府中顯然沒有什么地位，還是直到合樂長成了大姑娘，意外得了陶老夫人的青眼之后，他們家的境況才開始有所好轉。

所以合樂從小時候起，也是一點點從粗使奴役做起來的，別看外形羸弱不堪，但單就力氣而言，合樂不知是要比沒做過粗活的合歡大了多少，輕而易舉便用一只手掐住了她兩個手腕。

十分清脆的一聲“啪”，與之同時響起的，還有合樂口中大聲的報數：“一?！?

合歡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此時她并沒有去看陶千宜，而只是在瞪著合樂，“你打我？”

合樂逃避的垂下了目光，但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反手便又打了過去，甚至力道比第一下還要重。

“二。”

合樂并不像合歡一樣是被秦氏突然帶回來的人，她已經在伯府有足夠多年，足夠讓她認清楚府上的形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在被派到三姑娘身邊之后，合樂才沒有像合歡一樣的張揚行事。

可一方面因為她之前的身份不夠，即便能進了陶老夫人的屋子，也只是做著些零碎的活計，還多數被榮康院里的丫鬟們排擠著。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芳菲院從來在伯府中地位超然，甚至幾乎不與其他人接觸，合樂也不知道其中太多內幕。

總之，零零散散的原因夾雜其中，尤其還有合歡一天到晚的在旁邊煽風點火，讓合樂也開始抱起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畢竟，在合樂看來，三姑娘可是一向對老夫人恭敬有加。那么，會不會像合歡說得那樣，因為她是老夫人指派過來的人，三姑娘也會因此而對她禮讓三分？

合樂就是這樣，一方面否定著自己，一方面又忍不住心懷期待。

可是如今，在她第一個巴掌落下去的時候，那巴掌不僅是打在了合歡的臉上，同時也是打在了合樂的心上，把她那點僥幸的小心思全都給一巴掌打碎了。

不會的，不是的，不管是她，還是合歡，不管是老夫人送來的人，還是夫人送來的人，在三姑娘的眼中，都毫無地位。

就像是合歡先前說得那樣，芳菲院中從來不會掌丫鬟的嘴，可如今三姑娘還是這么做了，這不僅僅是三姑娘在為了合春出頭，更是一種警告，是在警告她們，在三姑娘的心中，即便她們已經來了這么久，但根本算不得是這芳菲院里的丫鬟。

合樂的手一下下落下，為了表示誠意，她半點沒有留手。因為她已經明白了，她的身份，于三姑娘而言沒有半分價值，她根本沒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三姑娘不會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姑息于她，隨隨便便就可以再把她送回去。而她在老夫人那邊，也根本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即便是她失敗了，老夫人的身邊也還有碧柳、翠竹、碧竹在等著。哪怕說老夫人的最終目的，是要在三姑娘身邊留下自己的人，但也不是非她不可。

合樂從沒有這么清醒的意識到，老夫人根本不可能為了她，而和三姑娘鬧得不愉快。所以，她只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