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走到榻前,著急地探了探赫連玉的脈象,果然臉色越來越難看。
見狀,赫連玉已經能夠確認張太醫的話了。她靠坐在榻上,出聲問道:“很嚴重嗎?”
“當然嚴重了!這種毒,雖說不能一下致命,可身子骨會越來越虛弱,嚴重影響壽數的!還有,不能生孩子!”包大夫一臉怒氣道。給她下毒之人,實在是惡毒至極!
陸韶宣眼中全是怒意,他立即喚來半文:“所有經手夫人飲食的人,全部給我好好地查!”說完又看向包大夫,問道:“這毒可能解?”
赫連玉也看向包大夫,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所幸發現得早,毒素尚未入骨,好好調理一番,應該能將余毒清出來。”他慶幸道。
陸韶宣一聽,臉上的怒意總算散了些,他坐在榻邊,握著赫連玉的手輕輕摩挲著,隨即又問道:“那我們還能有孩子么?”
包大夫一時沒回答,反而看向赫連玉,緩了一會兒,才回道:“夫人的體質偏寒,本就不易受孕,如今又中了這毒,日后只怕子嗣艱難吶。”
饒是還未考慮過孩子的事,可聽說自己以后很難有身孕,赫連玉還是愣了一下。
“到底是能還是不能?”陸韶宣沉聲問道。
包大夫如實道:“這個實在不好說,不過若是好好調理一番,受孕的機會也許會大很多。”
“那就從明天開始,好好為夫人調理身體!”陸韶宣看著他說道,說完又添了一句:“夫人的身體再出差錯,我便將你囤的藥材和藥譜全燒了。”
此話一出,包大夫頓時炸了,指著他嚷道:“嘿,你小子當了將軍就敢威脅老夫了是吧!”
“你跟在她身邊三年,連她中了毒都沒發現,威脅你又如何?”陸韶宣嫌棄道。
士可殺不可辱!包大夫一生癡迷醫藥,也算救人無數。如今被陸韶宣嫌棄,是又怒又氣,可偏偏他說的話又有點道理,他一時憋屈地甩袖離開了。
一旁的秋實怕將軍氣走了他,立即跟上去問道:“神醫,您這是去哪里?”
“熬藥!”他咬牙回道。
赫連玉見狀,輕輕笑了,對陸韶宣說道:“這事怨不得他,是我一時大意了。”她近來身體無恙,便一直沒請他把脈。
陸韶宣的臉色半分都沒有緩和過來,若是讓他查到何人下毒,他恨不得立刻去砍了他!他摟住了赫連玉,低聲說道:“你最近不要出去了,就在府中好好養身體。”
“嗯,好。”她應了,又想起什么,仰頭問道:“我若是以后不能替你生孩子了,你要怎么辦?要不,我給你納兩個妾——”她本來是想同他商量一下,哪知道他的臉色突然沉得嚇人。她頓時怔住了,隨即解釋道:“包大夫也說了子嗣艱難,我這是替你考慮——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陸韶宣便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雙唇。好一會兒,她感覺自己喘不上氣來,他才松開了自己。嘴巴上火辣辣地疼,她抬手摸了一下,又羞又惱,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他冷著臉說道:“我不用你替我想!包大夫只是說了艱難,并未說不能,大不了我日后努力些。”
她漂亮的眼睛里寫滿了疑惑,不明白他努力什么,隨后見他傾身壓了過來,她才恍然,一時啞口。
當天傍晚,半文便將府中經手夫人飲食的下人全部盤查了一遍,可并未發現任何不妥。這讓陸韶宣怒意更甚。依著包大夫的意思,這毒應是進京后開始下的,京中人事復雜,一點線索都沒有,要如何查?
赫連玉靠躺在榻上,面上潮紅未散,見他走了進來,不想理他,可又想起什么似的,開口道:“幫我把那本游記拿過來——”話一出口,她突然靈光一閃,皺了皺眉。
陸韶宣見她肯同自己說話了,立即將多寶格上的游記取了下來,走到她跟前,見她接過后左右地打量著,眉峰也皺了起來,問道:“你是懷疑——”他的視線落在書上,隨即沉下臉吩咐道:“來人,立即派人請包大夫過來!”
府中負責吃食的人都是陸韶宣親自安排的,她身邊的秋實和冬雪絕不可能背叛她,除了吃食,還有什么東西是她經常接觸的呢?她見陸韶宣也想到了,且將她手里的游記奪了過去,才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我當真是小看她了。”
這本游記是她成親時,柳明姝送給她的。
包大夫急沖沖地跑了過來,他還以為赫連玉出了什么事,哪知道一進屋便被扔了一本書,他下意識地接了過來,一見,原來是一本游記,便嘆道:“我正在研究藥膳呢,哪有空閑看游記?”
“是讓你看看,這本書有沒有問題,比如說,有沒有藏毒?”陸韶宣沉聲道。
聞言,包大夫的神情立即嚴肅了起來。他立即從懷里取出了一塊手帕,將游記包好,一邊說道:“我先拿回去研究一下,等我確定了再告訴你。”說完便拿著包好的游記離開了。
翌日,宮里突然來了賞賜。來人是皇貴妃身邊的宮女,聽說陸夫人病了,送了不少稀珍的藥材過來,隨即皇后宮里也來了人,也送了一大堆補品。
待人離開后,赫連玉才看向陸韶宣,問道:“你是不是在皇上跟前說了什么?”
“倒沒說什么,只是上奏告假。”他接過冬雪手里的藥碗,坐在榻邊,舀了一勺輕輕吹了一下,才送到她嘴邊。
她張嘴吞了下去,蹙眉道:“皇上同意了?”
皇上當然沒同意,他才剛剛到京郊大營,營中事務也才接手。這些時日,他覺得皇上待平遠大將軍的態度著實奇怪,平遠大將軍的地位,那是京中的王爺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的地步,可若說器重吧,皇上卻又處處提防著他。這回更是直接將營中的事務交給了自己,反而讓平遠大將軍閑了下來。
圣心難測,他說完,便繼續給她喂藥。
赫連玉卻是笑了,神秘道:“我知道原因——”她向苗靈偷偷打聽過了,皇貴妃雖然得寵,可她卻也不是高枕無憂的。聽說她與平遠大將軍原是青梅竹馬,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沒多久,大將軍便隨父去了戰場,一去三年,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便看中了皇貴妃,直接請旨納了側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女如何能拒絕?世家女子的命運多與家族興衰融為一體,皇貴妃為了身后的家族,便進了太子宮里。平遠大將軍回京后聽聞,當場便吐了血。
陸韶宣聽她低聲說完,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他從邊關回到江州,得知她與柳淮定親時的心情,可不是當場吐血?說來他當時更慘,大將軍與心上人是兩情相悅,他與蓁蓁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到這里,他心里頓時酸酸的,低聲道:“陳年舊事了,皇上竟然還介懷?”
“雖說是陳年舊事,可宮里的女人厲害,最會幫忙翻舊賬了,皇上想不介懷都不行。”她搖了搖頭。后宮明爭暗斗,故意漏些風聲傳到皇上耳中,也是正常。
正說著,包大夫便來了。他手里拿著那本游記,一臉興奮道:“我查到了!這本游記確實有問題!有人將無色無味的毒藥制成熏香,把每一頁都熏了一遍,藥量雖少,可架不住經常翻看它。”
“果然是她。”赫連玉低聲道。
陸韶宣卻是站了起來,喚來半文備馬。
“你要干什么?”她立即拉住了他的手臂。游記雖是柳明姝送的,可并不能證明就是她下的毒。
陸韶宣沉聲道:“我要殺了她!”
赫連玉一聽,勸道:“她如今過繼給了柳松,已是明正言順的編修之女,你貿然殺了她,怎么向皇上交待?何況咱們沒有證據證明是她下的毒。”
這件事情若是鬧大了,豈不是人人都知道蓁蓁不易生育?不行,他不能讓旁人知曉。他斂起怒意,擺手讓眾人退下,才握住了她的手,低聲應道:“好,我聽你的。”
不過是一個編修之女,赫連玉自然有辦法對付她。說起來,她還有一筆賬沒同柳明姝算,當年陸韶宣在邊關給她寫了封信,她查過了,明明是柳明姝拿的,她卻不肯承認。她思來想去,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便想出了一個法子。
柳府里。柳松急于往上爬,便想到了聯姻的辦法。嫡女柳明珠雖歸家了,可畢竟嫁過一回。眼下只有明姝可行。他便讓夫人溫氏帶著她多去參加些宴會,好物色些高門公子。
柳明姝自然明白大伯父的打算,能嫁進高門,她當然是愿意的,可看著那些紈绔子弟,她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曾經江州最紈绔的子弟陸韶宣,如今他威風凜凜當了懷化將軍。那份藏在心底的悸動又徹底躥了出來,尤其是當她聽說赫連玉病了時。那本游記是她送的,她自然知道赫連玉得的是什么病。
她沖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她幾句。
沒過幾日,京中便起了流言,說是陸將軍的夫人不能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