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公，您別喊了，皇上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說不定這藥就是皇上讓下的呢。”端飯的獄卒低聲說道。

趙國公扯著嗓子喊了幾句，見沒人理他，他便停了下來，卻不肯再吃飯菜了。他就不相信皇上真的會要他的命！可若不是皇上，還會是誰呢？他怎么都想不通！想起那日在朝堂上的情形，他又暗中猜道：難道是二皇子？

獄卒將飯菜收拾好，才偷偷將自己的餅給了他，小聲說道：“國公大人，等您日后出去了，能不能提攜一下小的？”他一臉諂媚和期待，仿佛能看到日后升官發(fā)財(cái)?shù)暮萌兆印?

趙國公自然不會打碎他的美夢，他立即應(yīng)道：“你放心，等我出去了，我定會重重地賞你！”說著，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餅。餅子粗糙，他覺得有些膈牙，可想著這是唯一能吃的食物了，便勉強(qiáng)自己咽了下去。

接連幾天，他都不敢吃天牢里的食物，那個諂媚的獄卒每日偷偷塞吃食給他。他等啊等，以為大皇子或者皇后的人會來看看他，可幾天過去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他頓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直到這日，他的兒子趙顯過來看他。他才低聲問道：“顯兒，皇上準(zhǔn)備將我如何？你姐姐有沒有求情？還有大皇子，他如今是什么意思？”剛進(jìn)來的時候，他是不急的，可這一日一日的等待，他著實(shí)慌了。

趙顯一副書生模樣，見著印象中意氣風(fēng)發(fā)的父親變得如此狼狽，心里難受。他將手里的食盒打開，一邊開口道：“爹，您別擔(dān)心，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一定會為您求情的，只是您這回錯得太離譜了，若是可以，我想帶您離開京城，咱們?nèi)ピ朴嗡暮！?

“你胡說什么！”離開京城？他一輩子的心血都在京城，離開了京城，他是誰？他能干什么？說完見兒子一臉擔(dān)憂，他才想起自己現(xiàn)下的處境，不情不愿道：“等爹渡過此劫再說。”話雖如此，可他心里卻發(fā)慌，他不確定，想要他命的是不是皇上？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真是皇上，那他該怎么辦？

他的視線落在趙顯身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顯兒，你與三皇子素來要好，三皇子的生母皇貴妃甚得皇寵，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堅(jiān)定地站在三皇子這一邊。”從前他是想讓兒子與大皇子親近的，可經(jīng)此一事，他卻突然改了主意。血緣親情不一定可靠，若三皇子能護(hù)住顯兒，那也是件幸事。

趙顯從來不考慮這些事情，他將飯菜擺好，催促父親趕緊吃。趙國公確實(shí)餓了，他拿起筷子風(fēng)卷殘?jiān)频爻粤似饋怼４燥柡茸悖惶ь^發(fā)現(xiàn)兒子眼眶微紅，他放下筷子，笑道：“只是太想念府中飯菜的味道了。”

“爹，您若喜歡吃，我天天讓人給您送！”趙顯拍著胸口說道。皇上下了令，不允許任何人探監(jiān)，他今日是托了三皇子的關(guān)系才進(jìn)來的。他想著，就算他進(jìn)不來，他也可以托三皇子讓人把飯菜送進(jìn)來。

趙國公聽了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姐姐那邊怎么說的？”

“皇后娘娘說，讓您不要擔(dān)心。”趙顯勸道。他一貫不擅長說謊，趙國公見他神色不自然，便知道此事有些棘手。想到皇上震怒的模樣，他嘆了口氣，向南塘販賣鐵礦一事確實(shí)是他大意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便有獄卒催促趙顯離開。趙顯走的時候，一直寬慰趙國公，讓他別擔(dān)心。可出了天牢，他的眼中便布滿了憂色。三皇子告訴他，趙國公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可不就是通敵叛國之嫌。為今之計(jì)，端看皇上怎么發(fā)落了。

他回府的路上做了一個決定，他想將府中所有的家產(chǎn)都捐給邊關(guān)的將士，以此來赦免父親。可他尚未落實(shí)，便從馬上摔了下來，所幸傷得不重。

天牢里。

“什么？！”趙顯聽說兒子不知因何故摔下了馬，頓時一驚。他連忙又向獄卒打聽了一下。還是那個天天給他藏餅的小個子獄卒。他偷偷摸摸地說道：“具體的咱們也不知道，就是聽說摔了馬，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人，被人害的——”

“誰敢害我的顯兒？”趙顯老來得子，就這么一個嫡子，從小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如今竟然有人害他？！

獄卒見狀，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狀似無意道：“公國大人，您該不會是得罪了什么人吧？會不會是想將你們父子滅口呀？”說到這里，他連忙“呸呸”了幾聲，摸著頭道：“你看，小的就是胡說的！胡說的！您別往心去里！”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趙國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冷了下來。他一把拉住了獄卒的手，陰測測道：“我要見皇后！不，我要見大皇子！”

“國公大人，您這不是讓小的為難嘛？皇后娘娘和大皇子這中貴人哪是小的能見到的？”獄卒一臉為難道。

趙國公松開了他的手，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塊玉佩，偷偷塞到他的手中，低聲說道：“這塊玉佩價值連城，我把它送給你，只要你幫我?guī)€信，讓大皇子來見我，告訴他，若是不肯來見我，他會后悔的。”

獄卒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一雙眼睛發(fā)亮地盯著玉佩，又一臉不舍地?fù)u頭道：“小的哪敢要國公大人的東西——”

“你放心，待我離開天牢，我一定會好好地回報(bào)你！”趙國公一把合上了他的手。

獄卒這才忐忑地收下了玉佩。他認(rèn)真回道：“國公大人您請放心，小的一定盡力！”

獄卒出了天牢，臉上諂媚之色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漠然。他見到二皇子身邊的侍衛(wèi)單江，抱拳道：“還請單侍衛(wèi)稟告二皇子，趙國公想見大皇子。”

單江一聽，立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很好，我這就去回稟殿下。”

大皇子也想見趙國公，他就怕趙國公會將自己抖出來，可皇上下令，不允許任何人探視，他哪里敢違抗？更何況，前兩日已經(jīng)有大臣上奏，說是趙國公與南塘的生意有他的手筆，可把他嚇得，幾日都沒敢出府。

這會兒聽到趙國公讓人帶的話，氣得將桌上的茶具都摔了。一邊的柳明姝扶著肚子后退了幾步，見他怒意稍緩，才往前走了一步，柔聲勸道：“殿下，您別生氣，以妾身看，此事不如交給皇后娘娘來處理。”皇后娘娘雖然是趙國公的女兒，可她在父親與兒子之間一定會選擇兒子的。若是由她出面，此事就好辦多了。

大皇子卻聽不進(jìn)她的話，與南塘生意往來是他的主意，若是讓母后知道了，指不定又會訓(xùn)他一頓。他不想看母后失望的模樣。

他擺了擺手：“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意！”

柳明姝一聽，有些憂心，她好不容易爬到了這個位置上，如今又懷了小皇孫，她可不想從高處摔下來，又勸了幾句，見確實(shí)勸不住了，便暗自決定明兒個去給皇后請安時透露一兩句。

可大皇子當(dāng)天下午便急匆匆地去了天牢。門口的獄卒想攔他，卻被他喝斥道：“皇上有說不讓本殿下探監(jiān)嗎？”

皇上倒是沒說，可皇上說了任何人不得探視。獄卒剛想開口，一旁的小個子獄卒便拉住了他，低聲勸了幾句。那獄卒便收回了手。

大皇子見狀，掃了一眼那位獄卒便收回了視線。

天牢里陰暗，他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趙國公的牢前。看著一身狼狽的趙國公，他頓下了步子，一時沒開口。許是聽見了腳步聲，趙國公睜開了眼睛，見到他，立即站了起來，問道：“顯兒怎么樣了？！”

趙顯不過是摔了馬，受了一點(diǎn)輕傷，何故如此威脅著要見他？大皇子心生不滿，便皺著眉說道：“他沒事——”

“我聽說他摔下了馬——”趙國公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他的神情讓大皇子十分不適，他越發(fā)不耐煩道：“不過是摔下馬受了點(diǎn)小傷，外祖又何必小題大做呢，又不是要了他的性命——”

“大皇子，你莫不是忘了？南塘的生意，可是你讓我做的？”趙國公壓低了聲音說道。

大皇子一聽，臉色微變，他四下看了一眼，湊近了說道：“外祖父，你這是做什么？”果然，他就知道他的好祖父對他是有戒心的！

趙國公只是關(guān)心則亂，他太擔(dān)心兒子的安危了，便又軟了聲音說道：“大皇子，我是你的親外祖，你讓我做什么，我都照做不誤，先前你讓我綁了二皇子妃和陸夫人，我雖勸阻過你，卻也照做了，如今我身陷囹圄，你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袖手旁觀便罷了，他擔(dān)心的是殺人滅口！

大皇子見他數(shù)落起先前的事情，只當(dāng)他是拿捏他的把柄，心里更是生惱。不過眼下隔墻有耳，他只低聲說道：“外祖父放心，我當(dāng)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此事讓父皇十分生氣，只能等父皇氣消了再想辦法。”

“待朕氣消了，你要想什么辦法？”突然，隔墻牢里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