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大人，福建巡撫衙門送來緊急公文。”

8月25，泉州府知府韓成治上午下班前夕，負責收發公文信件的皂隸給他送來了上級衙門發來的信件。

韓成治趕緊拆閱。

這一看完信，韓成治從早上上班開始就保持著的舒心微笑一下子不翼而飛，臉色變得有點為難。

上級公文里詳細講述了昨天安東海防水師大敗平潭島海盜的事情以及巡撫衙門隨后與安東海防水師接觸的經過，也講了安東海防水師將在泉州府設立補給點和招募災民前去山東日照修建水庫和墾殖荒地的事。

在這份公文里，巡撫衙門著重說明了籠絡住安東海防水師對福建海防的重大意義，要求韓成治全力配合安東海防水師，幫他們把在泉州要做的兩件事做好。

韓成治自然明白安東海防水師對福建海防的重要性，也非常愿意配合安東海防水師在泉州地面上建立補給點。

讓他感到為難的是，安東海防水師要招募災民一事，已經有人走在了他們前面。

早上他剛起床，就收到了常駐月港的大海商許心素送來的600兩白花銀子。

許心素所求的事情不但沒有讓他感到難做，反而還讓他頗為高興。因為許心素所求的是，明日上午有人在清源山下招募災民前去臺灣進行墾殖，希望泉州府衙不要干涉。

老奸巨猾的韓成治一看就明白，這必然是一幫名為海商實為海盜的家伙在想辦法把大陸人口弄到臺灣化外之地去。或許他們真的是為了墾殖，但也絕對少不了把招募去的青壯也變成與他們一樣的海盜的想法。

正常情況下，韓成治絕對不會輕易沾手這種事情，也不會輕易接受許心素送來的銀兩。

但是現在情況卻是不大一樣。

泉州府今夏遭了旱災。這災雖然不是十分嚴重，但也導致不少于萬名農夫活不下去，成為了災民。

災民們就拖家帶口地匯聚到了泉州城外，等著官府或富戶施粥救濟。

只是萬多名災民，統領富裕港城的泉州府即使不發動城中富戶，也承受得起救濟之責。在救濟上當然沒有問題。

只是災民匯聚多了，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惡性事件發生。

這些事件真要被有心人煽動和利用，就很容易發展成災民暴亂。

那時候韓成治別說繼續做官，就連項上人頭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個問題。

這些天來韓成治每天憂心忡忡，一有空就會出城察看災民情況。就算他自己沒有空，也得派自己的親信去觀察好幾次，生怕出現問題。

這個時候如果海盜，不，海商真能帶走一部分災民，韓成治的擔心無疑會減輕很多很多。

他就愉快地接受了許心素送來的銀子，表示默許許心素等人的操作。

但現在他卻收到了安東海防水師也要招募災民的上級信函。而且上級信函里還要求他全力配合對方。

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韓成治不能拿了人家許心素的銀子，不但不幫人家招募災民，反而還去找另外一幫人來與許心素搶災民。

要是沒有上級衙門的嚴令，韓成治絕對不會讓安東海防水師插一杠子進來。就算讓他們進來，也得等許心素的人先選過了災民再說。

然而安東海防水師卻是得到了泉州府上級衙門的有力支持，并且不出意外的話最多還有一兩個時辰就會抵達泉州港。

說不得他們招募人的時間也要定在明天上午。

這下子兩方必定撞車。一方是官兵，一方名為海商實為海盜，稍不注意就會鬧出大事情。

官兵殺死海盜，韓成治很容易受到海盜們的針對性報復。海盜如果殺死官兵，那就不僅僅是韓成治被報復的問題，更是一起特大政治事件。

韓成治一時間就為難了起來。

“要不想法拖延一下安東海防水師的招募時間？可是他們本身實力強大，又有福建巡撫衙門撐腰。要是他們鬧將起來，我絕對是討不了好。或者，讓許心素那邊延遲招募？好像也不行。那些刀口上舔血的家伙可不好輕易打發。怎么辦？怎么辦？”

韓成治激烈思索起來。

“罷了。直接將公文本身內容告與許心素得知，讓他明白不是本官不幫他，而是本官也實在是無能為力。他們要不要還在明天上午與安東海防水師對標招募災民，由他們自己決斷。至于許心素送的銀子，哼，他們本來就是有案底的海盜，沒有直接下令緝捕他們就已經很好。他安敢找我討還銀子？”

想法確定之后，韓成治立即將上級公文謄寫了一個副本，另外再加上幾句自己的話，讓人送到已經進入泉州府邸的許心素手里。

“安東海防水師竟然也要招募泉州災民？他們不繼續往更南方巡航了？”

已經在許心素泉州府邸里安頓下來的許心素、鄭一官、楊天生很快就收到了韓成治轉去的消息，一時間齊齊發愣。

“一官賢侄，事恐不諧矣。災民如今對臺灣只有惡劣印象，卻天然會相信官府。而且鄉鄰也多知道跟你們出海要去做海盜，心里本就十分抗拒。你倆如果明天在招募現場對標安東海防水師，怕是你們很難達到目的。”許心素嘆了一口氣說道。

生性兇橫的楊天生眼眉一豎，想要說點狠話。

但他轉瞬建想到這支水師部隊昨天輕松完敗了足足八百多名兇惡海盜，又如何會把他這個只是徒具一身好武功的海盜放在眼里？

說不定人家本來不想惹事，但他如果硬要跳出去找別人的麻煩，那豈不就成了他逼著別人對付他？

可是他如果不想法將對方頂回去，他和鄭一官這一次登陸的目的......？

楊天生心里頓時大感為難。

“素叔，天生兄，我覺得我們既然已經宣傳開了，明天還是不妨準時趕往清源山看看官兵會開出什么招募條件？如果官兵的招募條件不如我們的好，說不定還是有大把的鄉民跟著我們走。”鄭一官忽然微笑著說道。

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鄭一官的城府確實非同小可。他心里明明已經急如油煎，卻還是能夠強顏歡笑。

“狗娘養的安東海防水師！”

楊天生恨恨地罵了一句，無奈地同意了鄭一官的提議。

他們都已經上岸了，難道看都不看現場一眼就撤退回去？

提前看看安東海防水師的情狀又有什么不好？

雙方之間可能遲早都會兵戈相見。現在多了解對方一點絕對不是壞事。

至于說兩人的安全問題，這兩人都對自己的身手以及身邊精銳護衛的本領無比自信，不覺得自己會出問題，會落到安東海防水師手里。

除非是安東海防水師部隊一早就了解清楚他們所有情況，并下定決心要對付他們，為他們提前安排下天羅地網。

但如真是那樣，他們安插在泉州城內外的諸多耳目探子也不是吃素，絕對能夠提前探聽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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